我和姐姐沈清是双生子。三年前,她为了青梅竹马的恋人逃了入宫的选秀,
我被家族推出去顶替了她。皇帝裴昭把我错认成她,立我为后,却又日日冷待,
说我失了当年的灵气。后来,我死在了坤宁宫的那个冬天。
他终于见到了那个魂牵梦绕了三年的身影。可他却疯了。### 1我死的时候,
坤宁宫的雪积了三尺厚。炭火早就停了,殿内冷得像冰窖。我裹着一层薄薄的被子,
听着殿外宫人踩在雪上咯吱作响的声音,那是去往凝香殿的路。凝香殿里住着兰嫔,
裴昭的新宠。宫人们都说,她的眉眼笑靥,有七八分姐姐当年的模样。
贴身宫女春喜跪在床边,泪水断了线似的,砸在我冰冷的手背上,徒留一点转瞬即逝的温热。
“娘娘,您再撑一撑,奴婢再去求求皇上,太医院不能没有皇上的旨意就停了您的药啊。
”我摇摇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肺里塞满了冰碴,每一次呼吸都牵扯出喉头的腥甜。
我知道自己撑不下去了。入宫三年,我从一个鲜活的少女,变成了一具行将就木的躯壳。
裴昭恨我。他以为我是沈清,是那个在别院里救过他、与他有过约定的少女。
可他又觉得我变了,变得沉闷、无趣,没有了记忆中的灵动活泼。他不知道,
他记忆里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我。我是沈瑜,沈清的孪生妹妹。当初沈家接到圣旨,
要送嫡女入宫。姐姐跪在母亲面前,哭着说她已经和林家公子私定终身,宁死不入宫。
母亲抱着她,心疼得无以复加,回头看我的眼神却冷得像冰。“瑜儿,你姐姐身子弱,
性子又烈,进了宫活不下去。你和她长得一模一样,就由你替她去吧。这是为了家族。
”我没有反抗。因为反抗没有用。在沈家,姐姐是明珠,我是影子。光芒都聚在姐姐身上,
我习惯了站在她身后的阴影里。于是,我成了沈清,被送进了宫,成了裴昭的皇后。
他掀开我的盖头时,盖头被掀开的瞬间,我看见他眼中骤然亮起的光。“清清,你终于来了。
”他轻声说。我低着头,不敢看他。可这假象只维持了一夜。第二天开始,
他就发现了我这个“沈清”的乏味。我不会像他记忆中那样与他斗嘴,不会狡黠地捉弄他,
更不会在他处理政事时红袖添香。我只会安静地为他磨墨,安静地看着他,
安静地待在坤宁宫里。他的失望一天比一天浓。“你怎么变成了这样?宫里就这么磨人?
”他烦躁地问过我。我无言以对。我本来就是这样。后来,兰嫔出现了。她的一颦一笑,
说话的语气,甚至使小性子的模样,都和母亲口中描述的姐姐一模一样。裴昭的眼睛亮了。
他把所有的宠爱都给了她,坤宁宫从此成了真正的冷宫。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风雪如刀子般灌入,吹得我浑身一颤,单薄的被子瞬间被寒意刺透。裴昭来了。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龙袍,外面罩着玄色大氅,眉目冷峻。他似乎刚从凝香殿过来,
身上还带着兰嫔惯用的熏香味道。“皇后。”他站在离床榻几步远的地方,
声音里没有半分温度,“兰嫔宫里的炭火不够了,你宫里既然用不上,就拨一半过去。
”春喜猛地抬头,满眼都是不可置信。“皇上!娘娘病着,畏寒!这炭火是最后的了!
”裴昭的眉头皱了起来,目光落在我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不耐烦。“病了就让太医看。
身为皇后,不要这么小家子气,为了一点炭火斤斤计较,失了***的气度。
”我的心口一阵剧痛,猛地咳嗽起来,血沫从嘴角溢出,染红了雪白的枕巾。
裴昭的瞳孔缩了一下,但仅仅是一瞬。他别开眼,声音更冷了:“自己身子不争气,
就别怨天尤人。朕还有政事要处理。”他说完,转身就走,没有再看我一眼。
从他转身带起的凛冽的寒风,卷走了我好不容易聚起的最后一点体温,
彻底吹散了我最后一丝暖意。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风雪里,慢慢地闭上了眼睛。裴昭,
如果我告诉你,我不是沈清,你会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后悔?大概,也不会吧。你爱的,
只是你记忆里的那个幻影。我是谁,对你来说,根本不重要。意识的最后一刻,
我仿佛听见春喜撕心裂肺的哭喊。“娘娘——!”也好,死了,就解脱了。
### 2我的魂魄飘在半空中,看着宫人们手忙脚乱地进进出出。春喜哭得晕了过去,
被人架了出去。皇后薨逝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皇宫。我跟着传旨的太监,
一路飘到了凝香殿。殿内温暖如春,兰嫔正依偎在裴昭怀里,娇滴滴地喂他吃刚剥好的橘子。
“皇上,您尝尝,这橘子是西域进贡的,甜得很。”裴昭张嘴吃了,
脸上带着一丝宠溺的笑意。太监尖细的声音在殿外响起:“启禀皇上,坤宁宫……皇后娘娘,
薨了。”裴昭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兰嫔也愣了一下,随即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
轻声说:“姐姐……怎么就去了?前几日看着还好好的。”裴昭慢慢地推开她,站起身,
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有震惊,有茫然,但没有悲伤。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兰嫔都有些不安了。
“皇上?”“知道了。”裴昭淡淡地吐出三个字,“按皇后规制,好生安葬。
”他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说完,他转身坐下,拿起一本奏折,
似乎打算继续处理政事。兰嫔松了口气,又凑了过去,柔声说:“皇上节哀,姐姐去了,
您身边还有臣妾呢。”裴昭“嗯”了一声,眼睛却盯着奏折,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我飘在他面前,看着他紧锁的眉头。你到底在想什么呢?裴昭。是在想,
终于摆脱了我这个乏味的妻子,可以名正言顺地把你心爱的兰嫔扶上后位了吗?
我的葬礼办得很仓促,也很冷清。裴昭没有来。他把自己关在御书房,三天三夜,谁也不见。
第四天,沈家的人来了。是我母亲和姐姐沈清。她们是来哭灵的,更是来为沈清铺路的。
我这个“皇后”死了,沈家必须再送一个女儿进来,保住这份荣宠。我跟着她们进了宫。
沈清穿着一身素白的孝服,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眉眼间带着恰到好处的哀戚。她跪在灵前,
哭声婉转,泪水恰到好处地划过精致的妆容,我见犹怜。“妹妹,
你怎么走得这么突然……姐姐来看你了。”她这声“妹妹”叫得情真意切,
仿佛我们姐妹感情多深厚一样。我冷冷地看着她表演。母亲则在一旁,
与宫里的管事嬷嬷低声交谈,打探着裴昭的反应。“皇上这几日……心情如何?
”嬷嬷叹了口气:“皇上把自己关在御书房,谁也不见,脾气大得很。
”母亲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低声对沈清说:“清儿,这是你的机会。皇上心里念着你,
如今这个冒牌货死了,你正好可以名正言顺地回到他身边。”沈清点点头,
眼中是掩不住的野心和得意。她们以为,我死了,一切就结束了。她们以为,
裴昭爱的是“沈清”这个名字和这张脸。她们不知道,裴昭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 3裴昭终于从御书房里出来了。他瘦了一圈,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
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阴郁的气息。他没有去我的灵堂,而是直接去了坤宁宫。我死后,
坤宁宫就被封了起来。裴昭站在殿外,看着那把冰冷的铜锁,站了很久。“打开。
”他哑声命令。随行的太监连忙上前,打开了宫门。一股尘封的、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殿内的陈设还和我生前一样,简单,冷清。裴昭一步一步走进去,像是走在一个陌生的国度。
他的目光扫过我用过的梳妆台,坐过的软榻,最后,停在了那张我死时躺着的床上。
床上的被褥已经被人收走了,只剩下光秃秃的床板。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冰冷的床沿,
仿佛上面还残留着我的温度。“她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他忽然问身后的总管太监李德。李德身子一颤,跪了下来,
哆哆嗦嗦地说:“回皇上……娘娘……走得很安详。”“安详?”裴昭冷笑一声,
声音里带着刺骨的寒意,“李德,你跟了朕多少年了?连你也学会骗朕了?
”李德把头磕在地上,不敢说话。裴昭的目光在殿内搜寻着,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最后,
他的视线落在了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木箱子上。他走过去,打开箱子。里面装满了画卷。
他抽出一卷,缓缓展开。画上是坤宁宫的一角,一株枯萎的梅树,树下落满了雪。
笔触很简单,甚至有些稚嫩,却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孤寂。他一卷一卷地看下去。
画的都是坤宁宫的景物。春夏秋冬,日出日落。没有一幅画里有人。整个坤宁宫,
在他的画笔下,是一座美丽而空旷的牢笼。看到最后一卷时,裴昭的手指停住了。
那是一幅没有完成的画。画的是一个男人的背影,穿着玄色的龙袍,正要踏出宫门,
消失在风雪里。是我的最后一夜,他来取炭火时的样子。画的旁边,有一行用炭笔写的小字。
“他来了,又走了。”裴昭的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手中的画卷飘落在地。
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踉跄着后退几步,靠在了冰冷的墙壁上。
“她……一直都是这么过的?”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无法置信。李德跪在地上,
战战兢兢地回答:“娘娘……不喜与人交往,
平日里就喜欢在殿内画画……”“为什么不告诉朕!”他猛然回头,眼中血丝尽显,
声音嘶哑得如同困兽的咆哮。“她病了那么久,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朕!
”“皇上……”李德快要哭了,“太医院的记录……每日都呈给您的,
您……您说不用管……”裴昭的身体僵住了。他想起来了。那段时间,
他正陪着兰嫔在行宫里围猎。太医院送来的请安折子,他确实看都未看,就扔到了一边。
他以为那只是她为了博取关注而使的小性子,是她又一次笨拙的争宠手段。他从来没想过,
她会死。在他的认知里,她是沈清,是那个坚韧、狡黠、生命力旺盛的女孩。
她怎么会这么脆弱,这么轻易地就死了?“把兰嫔给朕叫过来!”他忽然嘶吼道。
### 4兰嫔很快就被带到了坤宁宫。她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穿着一身艳丽的宫装,
与这冷清的宫殿格格不入。看到裴昭阴沉的脸色和满地的画卷,她心里一突,
但还是柔柔地行了个礼。“皇上,您找臣妾?”裴昭没有看她,
只是死死地盯着地上那幅未完成的画。“你告诉朕,她死前的那天晚上,你宫里的炭火,
真的不够用吗?”他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里传来。兰嫔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
“皇上……臣妾……臣妾畏寒,那天的雪又下得大……”她结结巴巴地解释。“够了!
”裴昭猛地一脚踹翻了旁边的椅子,巨大的声响吓得兰嫔跪倒在地。“朕的凝香殿,
用的是最上等的银骨炭,份例是坤宁宫的两倍!你会不够用?”裴昭一步步逼近她,
眼神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说!是不是你故意在朕面前说炭火不够,引朕来坤宁宫训斥她?
”兰嫔吓得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