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成绩出来那天，我考了全省前十。
妈妈却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说：“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她撕了我的录取通知书，
逼我嫁给隔壁四十岁的瘸子换彩礼。十年后，我带着亿万身家回国。
在电视采访里微笑着对镜头说：“感谢当年那个说读书无用的女人——”“她让我明白，
有些人的命运，活该被踩在脚下。”---六月的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头顶，
晒得塑胶跑道蒸腾起一股灼人的热气。教学楼下拉着红色的横幅，
上面印着几个刺眼的大字——“热烈祝贺我校林晚星同学高考取得全省理科第八名”。
人群嗡嗡地围在布告栏前，挤着看那张刚刚贴出来的、墨迹还没干透的红榜。
名字从上到下排列，林晚星三个字，赫然挂在最顶端那一栏，后面跟着一串让人艳羡的数字。
“晚星！你太牛了！”同桌激动地抓着她的胳膊，使劲晃了晃，声音里带着与有荣焉的兴奋。
林晚星感觉自己的心脏也在跟着那晃动怦怦直跳，像是要挣脱胸腔。她抿了抿嘴唇，
想压住那股几乎要溢出来的笑意，可眼底的光亮藏不住。省第八，
清北招生办的电话一大早就在打了，语气急切又客气。未来像一幅金光闪闪的画卷，
正在她眼前徐徐展开。她下意识地在攒动的人头里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带着点隐秘的、想要被夸奖的期待。妈妈说了今天会来的，她说要亲眼看看女儿的光荣榜。
找到了。王美娟穿着一件半旧不新的碎花衬衫，站在人群外围，脸色有些奇怪，不是惊喜，
也不是欣慰，倒像是……憋着一股沉沉的怒气。她身边站着几个同样来看成绩的家长，
正对着林晚星的方向指指点点，低声说着什么“出息”“祖坟冒青烟”之类的话。
林晚星心里的欢喜稍微淡了点，一丝不安悄悄爬上脊背。她拨开人群，朝王美娟走过去，
声音尽量放得轻快：“妈，你来了。成绩看到了吗？”王美娟没应她，
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布告栏上女儿的名字，像是要在上面烧出两个洞来。
她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腮帮子的肌肉因为咬紧牙关而微微鼓动。
周围有家长笑着凑过来恭维：“美娟啊，你家晚星可真给你长脸！以后就等着享福吧！
”“就是，咱们这片儿，多少年没出过这么好的成绩了，还是女娃，真不容易！
”王美娟猛地扭过头，剜了那个说话的家长一眼，从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
那家长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讪讪地闭了嘴。林晚星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
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指甲掐进掌心。“妈……”她又低低唤了一声。就在这时，
王美娟突然动了。她不是走向女儿，而是一个箭步冲到了布告栏前，
在所有师生和家长惊愕的注视下，猛地伸出手，
抓住了那张崭新的、印着林晚星名字和成绩的红榜一角。
“嗤啦——”刺耳的撕裂声骤然响起，盖过了所有的喧闹。红色的纸张被她粗暴地扯了下来，
在手里揉成一团，又狠狠地掼在地上，用脚碾了碾。“考得好？考得好有个屁用！
”王美娟尖利的声音划破了空气，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味道，“女孩子家家的，
读那么多书干什么？啊？能当饭吃还是能当钱花？”整个教学楼前瞬间死寂一片。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目瞪口呆地看着状若疯癫的王美娟。林晚星站在原地，
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冻住了。太阳明晃晃地照着她，她却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耳朵里嗡嗡作响，母亲那尖锐的声音反复回荡，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在她心口来回拉扯。
“我告诉你林晚星！”王美娟伸出一根粗糙的手指，几乎要戳到女儿的鼻子上，
“你别以为考了个什么第八就了不起了！就能飞上天了！女人这辈子，
最重要的就是嫁人生子，伺候好男人！读那么多书，心都读野了！将来哪个男人敢要你？
”林晚星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一团沾了水的棉花死死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看着母亲那张因为激动而扭曲变形的脸，
看着那张被踩在尘土里的、代表着她十几年寒窗和全部希望的成绩单，眼前一阵阵发黑。
“妈……”她终于挤出一点微弱的气音，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
“你说……你说你会为我骄傲的……”“骄傲？我呸！”王美娟啐了一口，
唾沫星子几乎溅到林晚星脸上，“我花钱供你读书，是让你识几个字不当睁眼瞎，
不是让你骑到我头上来的！省第八？呵，听着是风光，那大学学费多贵？
四年下来要花多少钱？等你读完书，都成老姑娘了，谁还要？这买卖亏到姥姥家了！”买卖。
原来在她妈眼里，她的人生就是一场算计投入产出的买卖。
林晚星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咙口。王美娟却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
像是要把积压了多年的怨气一次性全部发泄出来，声音又拔高了一个度，
确保周围每一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我已经跟老赵家说好了！赵瘸子虽然年纪大了点，
腿脚不利索，可人家愿意出八万八的彩礼！八万八！够给你弟弟在县城付个首付了！
你下个月就给我嫁过去！”赵瘸子……隔壁村那个快四十岁的光棍，
因为年轻时在工地上摔断了腿，走路一跛一跛的，脾气暴躁，还爱喝酒。去年死了老婆，
留下个五六岁的孩子。一股灭顶的绝望瞬间将林晚星淹没。她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撞在身后的人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温度。周围开始响起低低的议论声，有同情，有惋惜，
但更多的是一种事不关己的看热闹的麻木。“真是造孽啊……”“好好的闺女，
可惜了……”“王美娟也真狠得下心……”“八万八呢，
不少了……”那些声音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地传进林晚星的耳朵里。
她只是死死地盯着王美娟，盯着这个生她养她的女人，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她。
王美娟被她这种眼神看得有些发毛，随即涌上来的是更盛的怒火。她一把抓住林晚星的手腕，
力气大得惊人，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肉里。“走！跟我回家！别在这儿给我丢人现眼！
”林晚星被她拖拽着，踉踉跄跄地往前走。她没有挣扎，也没有哭闹，只是任由母亲拖着，
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经过那个被揉烂踩脏的红色纸团时，她最后看了一眼。
那团刺目的红，成了她十八岁夏天，关于荣耀和耻辱，最后的记忆。回到家，
气氛比外面的烈日还要灼人。弟弟林耀祖窝在破旧的沙发上打着游戏，头都没抬。
对于外面发生的一切，他毫不关心，或者说，早已心知肚明并且乐见其成。
王美娟把林晚星狠狠掼进她那间只有几平米的小杂物间改成的卧室，砰地一声甩上门，
从外面落了锁。“给我老老实实待着！等着赵家来接人！再敢动歪心思，我打断你的腿！
”恶毒的咒骂隔着薄薄的门板传进来。林晚星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
地上是硬邦邦的水泥，粗糙磨人。她没有开灯，黑暗中，只有窗外漏进来的一点月光，
勾勒出房间里简陋家具的轮廓。书桌上，还整整齐齐地放着她高中三年的课本和笔记，
最上面，是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那是昨天班主任亲自送过来的，
装着北大录取通知书的文件袋。班主任拍着她的肩膀，眼里满是欣慰，说她是学校的骄傲，
前途不可限量。骄傲……不可限量……林晚星蜷缩起身体，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里。
肩膀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压抑到了极致的呜咽声像是受伤小兽的哀鸣，
在狭小黑暗的空间里低低回荡。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她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臂，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咸涩的泪水混着牙齿咬破皮肤的血腥味，弥漫在口腔里。为什么？就因为她是女孩吗？
所以她所有的努力、所有的优秀，都抵不过那八万八千块钱？
抵不过给弟弟买一套房子的首付？她想起无数个挑灯夜战的晚上，想起那些被翻烂的教材，
想起写空了的一把又一把笔芯。她以为读书是她唯一的出路，
是她挣脱这个令人窒息的家庭的唯一希望。可现在，这希望被她亲生母亲亲手撕碎了，
踩进了泥里。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天完全黑透了。哭声渐渐停歇，
只剩下偶尔控制不住的抽噎。月光清冷地照进来，落在那个牛皮纸文件袋上。林晚星抬起头，
脸上泪痕未干，但那双在黑暗中浸染过的眼睛，却一点点亮起一种近乎凶狠的光。
她不能认命。她绝对不能认命！嫁给赵瘸子？然后像她妈一样，被困在这个闭塞落后的地方，
生儿育女，操劳一辈子，最后变成一个面目可憎的泼妇？不。她林晚星的名字，
是小时候一个下乡支教的老先生取的。他说这孩子眼睛里有光，像夜空中最亮的星星，
以后一定会有大出息。她不能辜负这个名字。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走到书桌前，
颤抖着手拿起那个文件袋。录取通知书还在里面，硬硬的，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
她把它抽出来，借着月光，贪婪地看着上面烫金的校徽和“录取通知书”几个大字。
这是她的凭证，是她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通行证。
她把通知书小心翼翼地塞进自己贴身的衣物里，然后开始翻箱倒柜。她还有一点钱，
是这些年省吃俭用，加上偶尔帮同学补习攒下来的，不多，几百块。
她把这些皱巴巴的钞票仔细收好。又找了几件轻便换洗的衣服，
塞进一个破旧的黑色双肩包里。做完这一切，她屏住呼吸，凑到门缝边仔细听外面的动静。
王美娟似乎已经睡了，传来隐隐的鼾声。林耀祖房间的游戏声也停了。夜，死一般的寂静。
林晚星的心跳得像擂鼓。她轻轻挪到窗边。这间杂物间在一楼，窗户外面就是一条小巷。
窗户有些老旧，推开时会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
小心翼翼地推开窗户。夏夜的凉风灌了进来，吹在她汗湿的额头上，带来一丝清醒。她回头，
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囚禁了她十八年的家。黑暗中，家具的轮廓模糊而狰狞。然后，
她毫不犹豫地翻出窗户，瘦削的身影迅速融入了浓重的夜色里。她不敢走大路，
只挑那些最偏僻、最黑暗的小巷子穿行。脚步声在空寂的巷子里回响，
每一次都让她心惊肉跳，生怕身后会传来王美娟尖利的叫骂和追赶声。
她一路跑到镇子上唯一的长途汽车站。凌晨的车站，空旷而冷清，
只有几个等着拉活的摩的司机聚在一起抽烟，烟雾缭绕。她买了最早一班去省城的车票，
用掉了她积蓄的一小半。坐在候车室冰凉的塑料椅子上，她紧紧抱着怀里的背包，
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恐惧、后怕、还有一丝挣脱牢笼的悸动，交织在一起，
让她浑身冰凉。天快亮时，班车终于摇摇晃晃地启动了。林晚星坐在靠窗的位置，
看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景物飞速后退。破败的街道，低矮的房屋，
早起赶集的稀疏人群……这一切，都被远远地抛在了后面。汽车驶出小镇，驶上宽阔的国道。
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紧接着，一缕金光刺破云层，照亮了前方笔直的道路。
林晚星把额头抵在冰冷的车窗玻璃上，闭上眼睛。她没有回头。十年。
足够让一个地方变得面目全非，也足够让一个人脱胎换骨。市最高档的酒店宴会厅，
灯火辉煌，衣香鬓影。“星耀资本”成立十周年的庆典正在这里举行。作为创始人和CEO，
林晚星无疑是全场最耀眼的焦点。她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藏蓝色西装套裙，身材高挑匀称，
栗色的长发在脑后挽成一个一丝不苟的发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
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眉眼间褪去了当年的青涩和怯懦，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居上位的从容和锐利。她手里端着一杯香槟，
正微笑着和几位重要的投资人寒暄，举止优雅，谈吐得体。“林总真是年轻有为啊，
星耀资本这十年发展得太快了，佩服佩服。”一个挺着啤酒肚的老总恭维道。“张总过奖了，
离不开各位的支持。”林晚星浅浅一笑，语气不卑不亢。她的助理周骁快步穿过人群，
走到她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林总，电视台财经频道那边约的专访时间快到了，
在隔壁休息室。”林晚星微微颔首，向几位投资人致歉：“失陪一下。
”转身离开喧闹的宴会厅，她脸上的笑容淡去，眼底只剩下公事公办的冷静。休息室里，
摄像机和灯光已经架设好。负责采访的是财经频道的当家花旦苏晴，她看到林晚星进来，
立刻站起身，脸上带着职业化的热情笑容。“林总，打扰您了，
感谢您百忙之中接受我们的专访。”“苏主持客气了。”林晚星在沙发上坐下，
姿态放松却自带气场。访谈按部就班地进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