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羽,你故意的吧!”
包厢里面其他的同学都面面相觑。
温羽漂亮的脸蛋在水晶灯的照耀下,镀上了一层透明又璀璨的光釉,温羽似乎丝毫没有被黎婉灼影响到,也不羞赧。
她耸了耸肩,“不是你问的吗?”
她身上像是贴了钢钉一样,一身刺,谁来跟她硬碰一下,对方也别想好过。
黎婉灼有种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她组织了这一场同学聚会,给温羽捐款,看着曾经昔日的市长千金落魄成卖酒女,她洋洋得意的炫耀,头发丝都打扮的精致,但是站在温羽面前,还是黯淡失色。
她讨厌温羽这种明明落魄的要死,还一副清高冷傲的样子。
“温羽,你还记得宋青恕吗!”
黎婉灼忽然问,“现在的宋青恕身价应该有几百亿,这几年, 你没见过他吗?
不会吧...”温羽轻垂的睫毛细微的颤抖了一下。
仿佛蝴蝶振翅,幅度轻缓,但是瞬间被黎婉灼捕捉到了。
马上嫌弃唇嘲讽。
“当年温大小姐跟我们打赌打输了,追贫困生,追的轰轰烈烈,对着一个贫困生死缠烂打,还陪他一起捡塑料瓶子,陪他做***啧啧啧,追上了没多久把他甩了,当时宋青恕还跑去她家找她,连别墅的大门都没迈进去就被赶出,没想到现在,人家摇身一变成了上市集团的总裁——啊——”一杯冰酒,泼在了黎婉灼的脸上。
女人尖叫了一声。
“你疯了吗敢泼我。”
“我泼的就是你!”
这一晚上她忍够了!
“我想甩就甩,想追就追,我跟谁睡了,跟你有个屁关系。”
没有什么同学聚会,没有什么朋友,她温羽一首都是一个人,她也不会再来参加什么所谓的同学聚会,其他人的眼光,嘲讽,讥笑,随意!
没有什么事情能再攻击到她了。
死都不怕,她还能怕什么。
只是,捏着玻璃杯的手还在颤抖。
这个名字仿佛是印刻在她心底最深处,上了层层枷锁,这七年时间,锁生了锈,从未打开过。
猛不丁的被提及,锈迹斑斑发出狰鸣。
温羽深呼吸一口气,丢了玻璃杯,径首往门口走。
打开门,空气中传来一丝冷冽的淡香。
袭人,无孔不入的侵入温羽的呼吸中。
入目是一双男士皮鞋,一件男士暗棕色条纹休闲西装,银月色的衬衣,背后包厢里面,空气忽然凝滞起来。
似乎,都因为此人。
就连黎婉灼都不说话了。
温羽愣了一下,头皮生理性的发麻,她没有抬起头,只是目光平静落在他的手指上。
铂金腕表,骨节修长,左手虎口处一颗小痣。
她对这颗痣记忆明显,她咬过。
胸腔微弱的抽了一下,呼吸带着不属于这个夏季的温度,温羽的身形像是被钢钉定在原地一样,一寸未动。
燕城很大,常住人口两千万人。
纤细的手指,下意识的揪着包臀裙。
她感受到了对方冷冽低沉的视线轻飘飘的落在她头顶然后抬起来。
温羽纤薄的肩膀紧绷又轻颤。
在心底尘封了许久的一个名字缓缓的出现。
宋青恕。
她僵硬的,机械的,颤抖着努力的侧开身,让对方进来,两人身形交叠,衣服布料摩擦的一瞬,她胸腔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低着头,终于找到了一丝力气一样闷着头往前走。
走了几步开始小跑。
她可以忍受被黎婉灼奚落,她平静而麻木,但是她没想到在自己最落魄狼狈的时候遇见宋青恕。
这比让黎婉灼抽自己几巴掌都让她觉得难堪。
仿佛无声的巴掌。
把她的脸抽的***辣的。
温羽不知道跑了多久,她来到洗手间,不住的用水泼在脸上。
大脑却混沌的不行。
今晚上遇见宋青恕,完全出乎意料。
当年那个穷小子,现在站在金字塔上端,无声冷漠的睥睨自己,她一瞬间想起那一年她跟几个富家千金打赌的赌约被宋青恕知道。
晚上八点昏暗的体育器材室,那个身形清瘦的男人把她逼在墙角。
也是这样冷漠的睥睨自己,漆黑修长的剪影笼罩着她,掐着她手腕的力气很大,几乎要把她的手骨掐断。
今晚上在这里遇见宋青恕,完全超出了她原本的预料。
她不确定宋青恕是否也还记得她。
更或者,是否,记恨自己。
讨厌自己。
毕竟当年的事儿,闹得这么大。
不仅仅是市长千金在学校里面追一个穷小子,追上就甩了,还有...闭上眼睛,耳蜗有些嗡鸣。
那年,她高中毕业的第一年。
#本次大桥坍塌导致119工人遇难,市长温华城恶意***施工启动资金20亿,难辞其咎!
##前市长温华城跳楼畏罪***,对指控罪证供认不讳!
#她的父亲温华城,只是一个被推出来的替罪羊。
那119遇难名单里面,有宋青恕的父亲。
-包厢里面。
无人看见,宋青恕的目光落在那一道落荒而逃的背影上,低头垂眸,掩过暗红的眼尾。
宋青恕的到来让不少人觉得意外,看向他的目光纷纷变了,但是无疑,社会的洗礼,让所有人都知道,钱,权,才有说话的资格。
曾经学校里面特招的贫困生,被欺负的穷小子。
穿着20块钱一双的胶鞋。
他沉默寡言,冷淡疏离。
他学习成绩好,他不跟任何人同学抱团,他独来独往。
他很穷,他的母亲是一个瞎了一只眼睛在校门口清洁工。
可是现在,这个衣着显贵,一条领带就要五六位数,气场从容带着几分疏离,熨烫的没有一丝褶痕的深咖色的条纹西装包裹着英挺的身形,这是手工高级定制款,拥有五十年制衣经验的老师傅量体裁衣,上面每一道手袖暗纹,矜贵而低调。
宋青恕,站在了金字塔的顶端,更有继续往上之势。
黎婉灼看着他,神情有些复杂,曾经的一个饭都吃不饱的穷小子,白手起家摇身一变成了商业奇才,她的父亲几次三番的让她用同学的名义邀请他,刚刚碰见了温羽,黎婉灼看着他面色没什么变化,也松了一口气。
当初那一场坍塌事故,他的父亲作为修桥工人,也被埋在了里面。
换言之,他父亲的死,是温羽的父亲造成的。
宋青恕英俊袭人的面庞沉静,黑眸没有波澜,简单的跟周围的同学打了招呼。
随意自然的坐在沙发上,双膝交叠,松了一颗衣扣,周围有同学过来跟他攀谈,不乏有以前欺负过他的同学,宋青恕只是淡笑了一下,让那几个同学心思惴惴。
黎婉灼大着胆子过去递了一杯酒,“宋青恕,你还记得温羽吗?
她在这里当侍应生...就是刚刚跑出去那个。”
男人看着她,瞳仁里面闪过一丝冷光,他淡笑不语,只是眼底的冷意越来越深。
气场,有些压人。
这杯酒,宋青恕没接。
黎婉灼顶不住这道视线,低头笑笑,换了个话题。
-温羽的生活恢复了往常那样,有时间的时候偶尔去***,什么***都行,卖酒,在餐厅弹钢琴,穿着玩偶服在大学城发传单都行。
白天的时候在‘铂利酒店’客房部。
每周只有两次要上晚班。
她大学没毕业,大一的时候温华城跳楼,别墅被查封,个人资产被冻结,那个时候,何晚秋脑溢血ICU躺了一个月她私人账户的钱花光了,她没有钱再上学了。
奈何她长得漂亮,从小家里培养,会三个国家语言。
中,英,法。
也拿到了这一份工作,其实工资是可以的,如果一个人,可以在这个大城市温饱生存,但是何晚秋的疗养费太贵了。
晚上,她照例去‘醉夜’***,忍着被那个中年男人摸了一下臀部的恶心,忍着要把手中的酒瓶砸在对方脸上的冲动。
到了12点,下班。
领班,“你是不是得罪人了,大前天晚上那个千金投诉你,她不是你高中同学吗?”
投诉温羽,泼酒,弄脏了她衣服。
领班,“你这几天先别来了。”
温羽的脑海中浮现出黎婉灼的脸,当初高中的时候追在她***后面当跟班,但是温羽也没有把她当做自己的跟班,她有什么事情都跟她说,会给她带礼物,她父亲被审查的时候,温羽还求温华城...走在路上,手机一首在响。
温羽知道那是医院里面的电话。
这几天,催债电话几乎要打爆了她的手机。
这个世界上,她只剩下母亲最后一位亲人。
很累,可是她就是不想放手。
万一,何晚秋真的醒过来了——她想穷尽任何的办法,留住母亲。
只要她还在呼吸,只要母亲的手,还是温热的。
晚上12点的夜风浓烈,吹散了她的长发,温羽站在十字路口,这里没有监控,小路口,看着不远处驶来的车。
车灯晃眼,依稀看见是一辆迈巴赫。
有钱人的车。
越来越近。
鸣笛声响起。
温羽咬着牙,她没退,没有闪,闭上了眼睛。
伴随着刹车摩擦刺耳的声音,车身喷出的热气灼人。
轮胎擦磨地面白色划痕。
温羽躺在地上滚了一下,惯性的冲击力,她整个是懵的。
疼吗?
不是很疼。
膝盖***辣的发麻。
她模糊的看着从车上走下来的身影,衣角带着一抹匆忙,男人个子很高,身形挺拔,站在她面前的时候阴影完全笼罩着她。
熟悉又陌生的男士淡香。
像是不久之前接触过。
车灯的光亮耀眼,她眯了眯眼睛,那人扶住她的同时,温羽也看到了,男人的左手虎口上,一颗小痣。
真糟糕。
她心想。
碰瓷都能碰到他。
老天爷是不给她路了吗?
车内一闪一闪的红点,行车记录仪记录着一切。
温羽推开了他,低着头沙哑的说抱歉,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她知道自己现在有些狼狈,比穿着侍应生的衣服遇见宋青恕的时候都要狼狈。
她心虚,她卑劣的行径***裸的暴露在他面前。
她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脸颊滚烫***,温羽不敢抬头看宋青恕的视线。
想走,想马上消失。
这是她唯一的想法。
地面上的包都没有捡,她转身,踉踉跄跄的迈了一步,湿热的血迹从膝盖流到脚踝。
天旋地转。
温羽闭上眼的那一刻,被一抹清冷的怀抱抱住。
他的胸膛滚烫,呼吸剧烈收缩起伏,紧紧的扣着她纤细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