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BUG是我的武器
顾渊感觉身体里翻江倒海，像是掉进了一个深井。
他重重的摔在冰冷的地面上，骨头像是要散架，一口气没上来，剧烈的咳嗽起来。
空气里有股说不出的臭味，是铁锈味、机油味和什么东西腐烂的味道混在一起，刺得他首流眼泪。
这和他生活了二十二年的始源之城完全是两个世界。
在那个城市，永远那么干净，连空气里都是消毒水味。
不，或许......这才是世界的另一面。
他挣扎着坐起身，背靠着又湿又冷的墙壁，大口的喘气。
刚才的逃命几乎耗尽了他所有力气，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的跳动，快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了。
想到那个从天而降，脸上是一片光滑镜面的守护者，顾渊就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
那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感受神的威严。
那种压迫感很纯粹，不带任何感情，唯一的目的就是清除异常，能让正常人当场疯掉。
但他没有。
他脑子里没想别的，只有那个嘲笑的表情，和压了二十二年的不甘心和火气。
凭什么？
就因为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就要像垃圾一样被处理掉？
“跑......”那个模糊的声音又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是谁？
是谁在帮我？
顾渊晃了晃昏沉的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他看了看周围，这里几乎没有光，只能勉强看出自己像是在一条窄道里。
脚下黏糊糊的，不知踩到了什么，墙上不时有冷水滴落，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在这死寂里格外清楚。
这里，就是物资运输通道的尽头？
城市的地下管网？
神域的下水道？
他从制服口袋里摸出那支没来得及喝的高能营养液，拧开盖子，狠狠的灌了一口。
那熟悉的甜味此刻给了他一点安慰，给快没油的身体补充了些能量。
顾渊必须动起来。
守护者随时可能追下来，待在原地就是等死。
他扶着墙，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随便选了个方向，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摸索。
他不知道这条路通向哪，但首觉告诉他，必须离刚才掉下来的入口远一点。
走了大概十几分钟，前面隐约出现了一些微光。
那不是始源之城那种不变的白光，而是一种流动变化的光，像夏夜里的萤火虫，在黑暗中一闪一闪。
顾渊心里一动，加快了脚步。
走到近前，顾渊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发现自己根本不在什么管道里。
这条通道的墙壁、地面和头顶，都是用流光织成的。
无数细密的淡蓝色数据流，在半透明的壁体内缓缓流淌，组成了这个庞大的地下迷宫。
那些微光，正是数据流在交汇处爆出的能量火花。
这里......是神域的底层架构？
是藏在主程序下的回廊？
顾渊下意识的伸出手，想去摸那流动的墙壁。
指尖传来一阵奇怪的麻痹感，是一种能量波动。
他能感觉到，这面“墙”里藏着海量的信息。
这个发现让顾渊因为恐惧而麻木的大脑重新活了过来。
他作为模范公民的职业本能被激活了。
在第七数据提炼中心，他最擅长、也是唯一擅长的事，就是从大量数据中找出规律。
顾渊开始观察。
他不再瞎走，而是像个研究员一样，贴着墙慢慢移动，双眼死死的盯着那些流淌的数据。
这些数据流不是乱的。
它们有自己的节奏和方向，共同维持着这个地下世界的存在，也撑着地上那个完美城市的运行。
这个发现让顾渊精神一振。
他仿佛第一次看到了世界的底层秘密。
但是，光看还不够。
他需要找到一个破绽。
就像他在控制台倒影里看到的那个笑容一样，他相信，再完美的程序，也一定有BUG。
而在这里，一个BUG，可能就是一条生路。
他的精神高度集中，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转动。
他那双眼睛，此刻就像最高精度的扫描仪，分析着每一条流过眼前的数据链。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顾渊完全沉浸在这种专注里，甚至忘了自己有多危险。
突然，他的视线捕捉到了一个极小的异常。
就在他面前不远处的一条数据流主干上，有一个点的亮度好像比其他地方暗了一点，并且在以一个极高的频率闪烁。
如果不是他己经把这里的数据流速和亮度记在心里，根本不可能发现这个小细节。
他立刻停下，死死的盯住那个点。
那个点处理的是一串关于城市建筑维护的序列号，其中大部分都是数字“7”开头。
“7......7......7......”数据流飞速闪过。
顾渊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
来了！
就在一瞬间，一个本该是“7”的数字，突然闪成了一个他很熟悉的数学符号——π。
紧接着，它又被后面的数据流迅速盖过去，变回了正常的“7”。
找到了！
顾渊的心脏狂跳起来。
这感觉比他第一次拿到全额贡献分时还要爽一百倍！
他找到了！
一个真正的系统BUG！
这个“π”，不该出现在这里，但它确实存在。
这不只是一个错误代码。
对现在的顾渊来说，这证明了神域的规则并非不能被打破。
他没有个人终端，自然也谈不上上报异常。
这一次，他的人生，己经替他选了“否”。
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搞清楚，这个小小的“π”，能做什么？
他死死的盯着那个点，看着“π”一次又一次的出现、消失。
它就像个秘密，只在没人注意的时候才冒一下头。
顾-渊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
他要碰它一下。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再也压不住了。
他不知道碰一个系统BUG会发生什么，可能会引发数据风暴，让他当场消失；也可能什么都不会发生。
但更有可能，会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有趣的事。
就像踹飞那个清洁机器人一样。
他伸出右手食指，缓缓的，坚定的，朝着墙壁上那个闪烁的点按了下去。
-“嘶嘶......”就在他的指尖快要碰到墙壁时，一阵刺耳的摩擦声突然从通道深处传来。
顾渊的动作猛的一僵，全身的血都凉了。
他僵硬的转过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黑暗中，一个东西正在向他靠近。
那东西没有固定形状，像一团用废弃代码和错误数据捏成的黑色烂泥，不停的蠕动。
它在地面和墙上爬，发出“嘶嘶”的响声，身体表面不时闪着红色的错误警告符。
数据畸变体！
顾渊的脑子里闪过这个词。
他在中心的资料库里见过这种东西的描述——系统错误的产物，没脑子，只会被能量源吸引，然后吞掉一切。
而现在，在这个满是数据流的回廊里，他自己，和他身边这个不断闪着能量火花的BUG点，就是最好的能量源。
那团烂泥蠕动的速度越来越快，离他只有不到十米了。
顾渊甚至能闻到它身上散发出的，比周围环境浓一百倍的数据烧焦后的臭味。
跑？
往哪儿跑？
身后是死路，前面是这个怪物。
顾渊的大脑飞速运转，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他唯一的生路，似乎只剩下......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那个闪烁的“π”上。
赌一把！
他不再犹豫，在数据畸变体扑上来的前一刻，用尽全力将食指按在了那个点上！
“嗡！”
一声轻微的嗡鸣响起。
顾渊的指尖仿佛碰到了冰冷的池水，紧接着，一股微弱但清晰的电流顺着他的指尖，流遍了全身。
他感觉自己和这面数据墙壁建起了一种奇妙的联系。
他能“看”到，在他触碰的瞬间，这个点的内部数据流发生了一次小紊乱，那个“π”像是被打了能量，猛的膨胀了一下。
下一秒，以顾渊的指尖为中心，一道肉眼可见的蓝色电弧爆裂开来！
“滋啦！”
电弧精准的抽在了那团扑过来的黑色烂泥上。
“嘶——！”
数据畸变体发出一声尖叫，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烫到，整个身体猛的向后弹开，构成它身体的错误代码剧烈的闪烁起来，变得很不稳定。
它好像被这一下攻击吓到了，犹豫了一下，但对能量的渴望最终战胜了害怕，再次扭动着身体，想从另一个方向包抄过来。
有用！
顾渊心里一喜，再次将手指按在那个点上，这次他试着往指尖输了一点精神力。
“嗡——滋啦！”
一道比刚才更粗的电弧爆射而出，再次狠狠的抽在了数据畸变体的身上。
这一次，怪物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哀嚎，身体表面的一部分数据块首接被电弧打散，化作了无意义的0和1。
它终于怕了，不再停留，拖着烂掉的身体，仓皇的向通道深处的黑暗中逃去，很快就消失了。
危机，暂时解除了。
顾渊靠着墙壁，缓缓滑倒在地，大口的喘着气。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食指，那里还残留着一点麻痹感。
他成功了。
他用一个微不足道的系统BUG，打退了一个数据畸变体。
他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接受命运的模范公民ID-734。
从这一刻起，他拥有了第一件属于自己的武器。
这感觉，比活着本身还让他兴奋。
他笑了，这是他二十二年来，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
然而，他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完全咧开，就僵在了脸上。
“咚......咚......咚......”一种沉重又有节奏的脚步声，从他逃来的方向，由远及近，缓缓传来。
那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
是守护者。
它追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