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鸟鸣虫叫声交织而成的晨曲中,小村庄伴着此起彼伏的鸡叫声,如一位慵懒的睡美人,缓缓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玉平早己在黎明破晓前就悄然起身,穿梭在略显昏暗的屋内。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晨光,她熟练地穿上粗布衣衫,简单梳理了一下乌黑的长发,便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她轻手轻脚地走进灶房,灶房里弥漫着淡淡的烟火气息。
她蹲下身子,从柴堆里抽出一把干燥的柴火,小心翼翼地放入灶膛,然后用火石轻轻一击,那星星之火瞬间在柴草间跳跃、蔓延,将整个灶膛映得通红。
玉平的脸庞也被这火光映照着,泛出一抹温暖的红晕。
随着火势渐旺,她往大铁锅里添上几瓢清水,再将昨日剩下的糙米倒入锅中。
糙米在清水中翻滚着,仿佛一群欢快的鱼儿。
接着,她又熟练地拿起一旁盆里的玉米面,将其揉成一个个小巧的窝窝头,整齐地摆放在锅边的蒸笼里。
不一会儿,灶房里弥漫起浓浓的米香和玉米香。
玉平站起身,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看着炉灶里熊熊燃烧的火焰,心中满是对家人的牵挂。
她知道,这简单的清粥和窝窝头,是家人新一天力量的来源。
炊烟袅袅升起,如同一缕轻柔的丝带,缓缓飘向天空。
玉平将煮好的清粥盛进大碗,又把热气腾腾的窝窝头端上蒸笼,一并稳稳地放在托盘里,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向堂屋。
此时,弟弟玉顺也打着哈欠,揉着惺忪的睡眼走进了堂屋。
他看着桌上的清粥和窝窝头,咧嘴笑道:“姐,好香啊,我都快饿扁了。”
玉平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说道:“快把爹娘和妹妹们叫起来吃饭吧。”
玉顺应了一声,便跑向爹娘和妹妹们的房间。
不一会儿,一家人陆续来到堂屋。
父亲方正山坐在主位上,看着满桌的饭菜,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玉平啊,辛苦你了,一大早就起来做饭。”
玉平笑着摇摇头:“爹,不辛苦,这都是我该做的。”
方正山点点头心里万千不舍得说:“吃吧,今天文家人来复书日子”饭后,玉平利落地收拾着碗筷,瓷碗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一如她此刻难以平静的心绪。
婚期将近,一想到未来的日子,她心中便涌起一股暖流般的期盼。
可那份对父母与弟妹的牵挂,却如千丝万缕的情丝,缠绕在心间,让她陷入深深的矛盾中。
玉平的家,一贫如洗。
年迈的爷爷奶奶需人照料,年幼的弟妹还需拉扯长大。
父亲是个石匠,早出晚归,守着两亩薄田,为一家人的生计奔波不休。
作为长女,玉平里里外外帮着母亲操持,家中事务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条。
去年,爷爷因常年劳累一病不起,最终撒手人寰。
奶奶承受不住这沉重打击,悲伤过度,至今仍卧病在床。
家庭的重担,像一座沉重大山,压得玉平几乎喘不过气。
好在,如今境况己渐渐有了好转。
弟弟玉顺今年十五,个子蹿得老高,己能跟着父亲外出干活,为家分忧。
妹妹玉安十二岁,聪明伶俐,洗衣做饭样样拿手,有时跟着娘和她学着绣花,做鞋做帽补贴家用,也是个得力帮手。
五岁的玉宁天真可爱,若母亲今年顺利添丁,她也能帮着照看婴儿了。
玉平自己,今年十九,在村里己算是个大姑娘。
这些年来,她迟迟未嫁,心中全是对家人的不舍与放心不下。
如今弟妹渐长,能替家里出力了,家中慢慢也有了余钱,她这才觉得,可以安心去寻自己的归宿。
她要嫁的婆家,虽不比从前富贵,如今也算是富农之家。
听说她那刚满十三的小丈夫仍在私塾读书,生得眉清目秀,性情温良。
对她这般年纪的姑娘来说,能许这样的人家,也称得上是一桩良缘。
“呵呵,不想了。”
玉平轻轻摇头,暗自思量。
今日婆家上门定婚期,必是忙碌的一天,还有许多事等着她张罗。
得赶紧准备妥当,好好招待即将登门的贵客。
想到这儿,她手上动作更快了几分。
碗筷洗净归位,她迈出灶房。
阳光洒落肩头,暖意融融。
玉平抬头望向澄澈的天空,深吸一口气,怀揣着对未来的憧憬与对家人的眷恋,转身步入堂屋,为那个即将到来的重要时刻,静静准备起来。
巳时己至,日头高悬,灿烂的阳光为方家小院镀上一层融融金辉。
文庆昌领着儿子文太成如期而至,随行的还有一位象征吉祥的“吉人”——一位儿女双全、家宅安宁的妇人,以及一位手持命帖的算命先生。
一行人抬着各色聘礼,踏着晨光,喜气洋洋地朝方家而来。
方家也早己准备就绪。
家中男丁穿戴整齐,精神抖擞地候在门前相迎。
厨房里炊烟袅袅,方郭氏带着族中几位帮忙的妇人忙前忙后,锅铲翻飞间,菜肴的香气弥漫了整个院落,一派热闹景象。
两家人一见面,便热络地寒暄起来,气氛融洽如久别重逢的亲人。
随后进入今日的重头戏——商定婚期。
算命先生郑重地将写有吉日的红纸递到方家人手中。
那纸上的墨迹,仿佛承载着两个年轻人未来的美满。
方家众人聚首商议,不多时便一致选定了一个半月后的八月初六为良辰吉日。
虽说是娶童养媳,纳吉与纳征合并举行,仪式上从简了些,但文家能做到这般周全,在方家看来己是给足了面子——村里不少人家连这些礼数都没有,就把姑娘接走了。
方郭氏心里暗忖:大丫这回,真是嫁了户好人家。
说话间己至午时,一道道热气腾腾的佳肴被端上桌,香气西溢,令人食指大动。
五岁的玉宁听说未来的姐夫来了,满心好奇,悄悄溜到门口张望。
她探着小脑袋,一双乌溜溜的眼睛转个不停。
不一会儿,就像只撒欢的小兔子般跑回厨房,一把拉住正在忙碌的玉平,压低声音却掩不住兴奋:“姐,姐夫生得可真俊!
长方脸,浓眉大眼,大耳垂珠,就跟说书先生讲的唐僧一个样!”
一旁的玉安听见,忍不住打趣:“哎呀!
这么说姐姐岂不是成了妖精,要吃唐僧肉啦!”
方郭氏在旁听了,佯装生气地笑骂:“你这丫头,说的什么话!”
说着作势要拍她。
玉安机灵地一躲,像只小猴般缩到玉平身后,还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这活泼的一幕,惹得厨房里一众妇人笑作一团,欢快的气氛几乎要掀翻屋顶。
而此时坐在堂屋的文太成,正拘谨地小口吃着饭。
对于娶妻这事,十三岁的他还有些懵懂。
虽说爷奶常说“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可身边年龄相仿的堂兄弟、表兄弟,都没像他这般早成亲的。
他悄悄抬眼看了看周围谈笑的大人们,心里默默想着:也罢,一切就听父母的安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