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想过,自己会亲手将亲姐姐送进镜中。 那天夜里,血从指尖滴落,溅在古镜上。
镜面像骤然活过来似的漾起涟漪,转瞬裂开密密麻麻的细纹,
映出姐姐苍白却温柔的笑——她的眼神里藏着一场无法回头的告别。
直到听见镜灵低语“欢迎回家,审判者”,我才惊觉,这场仪式的代价,
远不止她一条命……冲进破庙时,天已经黑透了。 风卷着枯叶撞在门槛上,
沙沙声刺得人耳朵疼。破庙里静得反常,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抬头,
就看见乳娘躺在供桌旁。 她的手还死死攥着张纸条,指节白得像要裂开,
像是最后关头拼尽全力抓住什么。我脚下一滑,险些栽倒——地上积着半干的血,
黏稠得泛着腥气,直呛得人胃里翻江倒海。凑近些,才看清她的脸。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此刻拧成个诡异的笑。嘴角几乎咧到耳根,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撕开来的,肌肉外翻着,
看着就疼。 眼珠瞪得滚圆,却空得发慌,仿佛死了很久,
又像下一秒就会猛地跳起来掐住我的脖子。“乳娘……” 声音出口才发现自己在抖,
连呼吸都裹着股铁锈味。伸手碰她的手,冰得刺骨,硬得不像刚死的人,甚至不像活人。
我咬着牙掰开她僵硬的手指,把那张纸条抢了过来。上面画着半张残缺的阵法图,
角落写着三个字:换命阵。这三个字让我后背一凉。 这不是普通阵法,是要拿命换的仪式。
更吓人的是……乳娘怎么会知道这个?我盯着她的尸体,越看越不对劲。她明明躲得好好的,
怎么会被找到?而且那笑……根本不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表情!
脑子里“嗡”的一声——镜蛊。 沈墨白竟动了镜蛊。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淌,我猛地回头。
庙门外,树影被风摇得乱晃,月光洒在地上,碎成一片一片的。空无一人。
可我后背的汗毛直竖——有人在盯着我。再低头时,
瞥见乳娘手腕上有道细得几乎看不见的红痕。不是刀伤,也不是绳勒的,是蛊虫爬过的印子,
像条细细的血线。“畜生……” 我咬得后槽牙发酸,拳头攥得咯咯响。沈墨白,
你这个疯子。把纸条揣进怀里,我扶着乳娘的尸体,想替她合上眼。可就在这时,
耳边飘来一声低语,轻得像羽毛扫过:“找到你了。”我浑身一激灵,猛地转身。
庙门口立着个黑影,裹着黑斗篷,怀里捧着面铜镜。镜面反过一道幽光,直刺我的左眼。
钻心的疼猛地炸开,眼前霎时糊成一片。我踉跄着退了几步,后腰撞翻了供桌上的油灯。
火苗“腾”地窜起来,把整个破庙照得亮如白昼。乳娘的脸在火光里忽明忽暗,越发狰狞。
那嘴角还咧着,像是在笑我没用。怀里的纸条被汗浸得软了一半。“青霜,你逃不掉的。
” 那声音又响了,这次像是贴在我耳边说的。我眯着眼,使劲想看清他的模样。
可他一直缩在阴影里,只露着半张侧脸,模糊不清。“沈墨白派你来的?”我吼出声,
嗓子像被砂纸磨过。他没应声,只是慢慢举起铜镜。镜面泛开一层血色光,
里面映出密密麻麻扭曲的脸。那些脸都在尖叫,在挣,在喊救命。
我认出好几个——是镇上的街坊!他们眼神空得发慌,嘴张得老大,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2.“够了!”我抄起地上的木棍就朝他砸过去。他轻巧地躲开,铜镜却始终对着我。
胸口突然闷得发疼,像有什么东西正往肉里钻。“镜蛊已经启动了,”他说,
“你以为还能赢?”“闭嘴!”我吼着抓起一把土朝他脸上撒。趁他抬手挡的空当,
我朝着庙门冲过去。跑出去时,身后传来低低的笑。
“妹妹……别吞我……”这声音不是从外面来的,是从心里冒出来的。我停下脚,
大口喘着气。四周黑沉沉的,只有远处飘着几点灯火。可我知道,那灯火背后藏着什么。
沈墨白,你等着。我会毁了你的计划,哪怕把命搭进去。摸了摸怀里的纸条,我深吸一口气。
不管前面是什么,都不能停。因为我是柳青霜。因为我还有个姐姐要救。
我蹲在沈府后院的墙根下,屏着气不敢出声。夜风裹着股刺鼻的香料味钻进来,
闻着像小时候乳娘熬药时用的草木灰,呛得人鼻子发酸。月亮挂在天上,
像块冷冰冰的银盘子。今天是十五,月圆夜。也是沈墨白嘴里的“最后一步”。翻围墙时,
手掌被磨破了,血珠顺着指尖往下掉,我顾不上疼。脚踩在青石板上,轻得像猫走步。
穿过回廊,推开一扇雕花木门。里面灯昏昏的,烛光晃来晃去,映着个老大的祭台。
祭台上躺着个人——是我姐姐,青雪。她闭着眼,脸白得像纸,一点生气都没有,
跟死人似的。可最让我头皮发麻的,是她头顶悬着的那面小铜镜。铜镜底下,
一滴鲜红的血珠正慢慢凝起来,然后“啪嗒”一声掉下来。血珠砸在青雪额头上,
溅开一小片红。我的心差点跳出嗓子眼。手指抠紧了墙,指甲都嵌进砖缝里。这是什么邪术?
就在这时,沈墨白走了出来。他站在祭台边,手里捏着炷香,嘴里嘀嘀咕咕地念着什么。
“月圆子时,蛊成九分,只待最后一祭。”他的声音又低又哑,像毒蛇吐信子。
我死死盯着他,恨得牙痒痒,恨不得扑上去掐断他的脖子。可他身边站着两个侍卫,
我只能按捺住火气,接着看。突然,左眼一阵钻心的疼,像有什么东西在撕眼球。我捂住脸,
咬着牙才没叫出声。再睁眼时,我看见了—— 青雪身子上方,飘着个模糊的影子。
是个脸色苍白、半透明的少女,长得跟青雪一模一样。“妹妹……” 她的声音飘乎乎的,
像隔着千山万水。“我在镜里……救我……”我浑身一震,差点栽倒。这不是幻觉,是真的。
青雪的魂正在被那面铜镜吞掉!“沈墨白!”我在心里怒吼,拳头攥得咯咯响。
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那魂影伸出手,挣扎着朝我这边靠。可每次想离开铜镜周围,
就被一股看不见的力气拽回去。她脸上满是疼和无助,眼神里全是求告。3.“别怕,
我来了……”我压低声音安慰,明知她听不见。眼下能做的,只有等。
沈墨白像是察觉到什么,突然抬头四处张望。我赶紧缩回阴影里,连呼吸都屏住了。
他眯着眼扫过我藏身的方向,没发现异常,又低头忙活起来。终于挨到祭台边。
伸手去碰那面铜镜时,指尖像被烙铁烫了下,猛地缩回来。镜面上漾开一圈涟漪,
活物似的抗拒着我的触碰。“青雪,撑住!”我低唤着,
另一只手摸出怀里的《双生换命阵》残图。按图上的法子,得用血才能激活古镜。
可就在我要划破指尖的瞬间,背后传来声冷笑:“柳青霜,你以为我会让你得逞?
”沈墨白站在我身后,手里攥着把匕首。眼神阴沉沉的,嘴角挂着副胜券在握的笑。
“你觉得自己赢了?”我站起身,直视着他的眼睛,“你错了,游戏才刚开始。”话音未落,
我把残图猛地抛向空中。纸片遇风就燃,化作一团火苗。与此同时,左眼又炸开一阵剧痛,
整个世界都浸在血里。耳边涌来无数尖叫,像是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哀嚎。
沈墨白的脸拧成一团,满眼都是说不出的恐惧。“不可能!
你怎么能……”“因为她是我姐姐”话音刚落,古镜“嗡”地爆发出刺目的光。
一道人影从镜里冲出来,直扑沈墨白——是青雪的魂影,此刻裹着滔天的火。
血从指尖滴下来,砸在古镜上。镜面霎时漾起涟漪,像被搅乱的湖水。
一股寒意顺着胳膊爬遍全身,冷得骨头缝都发疼。“嗡——” 低沉的嗡鸣震得耳膜发麻。
紧接着,镜面裂开道缝,光从里面喷薄而出。我闭上眼睛,任凭那股吸力把我往镜里拽。
再睁眼时,人已经落在片虚空中。脚下是翻涌的血红色湖泊,四周飘着无数碎镜片。
每块碎片里都映着不同的画面:哭嚎的孩子,挣扎的尸体,
扭曲的人脸……这些画面不停地变,像在讲各自的惨事。“妹妹……”熟悉的声音传来,
我猛地转身。青雪的魂影站在不远处,脸色苍白得透明,眼里全是累和疼。“姐姐!
” 我跑过去想抱她,手却径直穿过了她的身子。这才想起,这只是她的魂魄。
“对不起姐姐,让你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 声音哽在喉咙里,眼泪糊了满脸。
4.青雪低下头,肩膀微微抖着。“他每个月十五都用银针把我的魂勾出身子,
喂那些蛊虫……”她的声音断断续续,裹着压了太久的怕,
“每次都疼得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啃骨头……”我的心揪成一团,
恨不能立刻把沈墨白撕成碎片。“别怕,我来了,咱们一定能出去!
”“不行……”青雪摇摇头,语气突然坚定了,“这阵法太强。”“什么意思?
” 我皱着眉追问,心里隐隐发慌。青雪抬起手,指向远处的一团黑雾。
那里悬着个巨大的铜鼎,表面刻满了符文。鼎口不断冒着烟,
散发出呛得人喘不上气的腐臭味。“那是阵眼,也是镜灵待的地方。”她的声音越来越轻,
“可要是毁了它,整个镜界都会塌,所有人都得死。”“还有别的法子?”我盯着她的眼睛,
已经猜到答案了。 青雪点点头,眼神复杂地看着我。“得有人心甘情愿留在镜里,
才能镇住这一切。”空气像冻住了,只剩下我们的呼吸声。我知道她在暗示什么,
也知道那意味着什么。“这次,换我替你进去。” 我低声说,
语气平静得连自己都吓了一跳。“不!”青雪惊叫着伸手抓我的衣袖,“不能这样!
你怎么能为了我……”“因为你是我姐姐,你已经护我长大的。”我打断她,
扯出个涩涩的笑。“可是……”她的眼泪涌出来,滴在血湖里,荡开一圈圈涟漪。
我转身朝阵眼跑。姐姐拦在阵眼前面,她的手碰着冰凉又虚幻。“听着,青雪,
你得活下去。外面的世界还需要你,而我……我已经走得太远了。
”“别丢下我……”我像当年刚没了爹娘时那样无助。“永远不会。
”姐姐轻轻擦掉我脸上的泪,“姐姐只是换种方式陪着你。”说完,她松开我的手,
转身走进那团黑雾深处。铜鼎周围越来越冷,寒意几乎冻住了我的血。耳边响起阵阵尖叫,
像是那些被困在镜里的亡魂在喊。“柳青霜,你疯了吗?”沈墨白的声音突然***来,
带着点慌,“你要是再回去,整个仪式都得败!”“那就让它败。”姐姐冷笑一声,
脚步没停。“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的咆哮在虚空中荡开,“你会后悔的!
”“后悔?”姐姐转过身,直视着他的方向,“该后悔的是你,沈墨白。你永远不懂,
真正的力量来自爱,不是贪婪。”话音落下的瞬间,光猛地炸开,镜界开始塌了。“姐姐!
” 失去意识前,我听见镜灵低语:“欢迎回家,审判者。”5.睁眼时,人已在破庙。
胸口像压着块巨石,喘气都费劲。左眼依旧疼得钻心,视野却清亮了些——或许是疼得久了,
竟也习惯了。“青霜!” 门外传来怒吼,伴着杂乱的脚步声。我咬着牙撑着墙站起来,
身子虚得发晃,可脚底板像生了根,知道不能退。冲出庙门的瞬间,冷风劈头盖脸砸过来。
不远处的高台上,沈墨白捏着块血红的玉符,嘴角勾着冷笑,眼神像毒蛇似的缠在我身上。
“你以为能逃?”他的声音冰得刺骨,刮得耳膜生疼。“逃?笑话。”我深吸口气,
逼着自己挺直腰,“我从来就没打算逃。”话音刚落,赵屠户带着群壮汉围上来。
他们举着火把和家伙,脸上木木的,眼神空得像丢了魂的傀儡。沈墨白举起血玉符,
扯着嗓子念咒:“月圆子时,蛊成九分,只待最后一祭!”刹那间,天猛地暗下来,
乌云把月亮捂得严严实实。全镇的灯同时灭了,死一般的静。紧接着,
道诡异的蓝光划破夜空。百姓们纷纷走出家门,双眼泛白,没一点活气。他们嘴巴一张一合,
发出整齐划一的低语:“杀妹者生,存妹者死……”那声音像鬼魅,
在整个小镇上空绕来绕去。我头皮发麻,寒意顺着脊椎爬遍全身。“你看到了吧?
”沈墨白得意地笑,“这就是我的杰作!整个镇子的人都将见证你的死!”我攥紧拳头,
指甲嵌进掌心。这些无辜的人,竟成了他的棋子。“沈墨白,你真是个畜生!”我嘶吼着,
愤怒把嗓子磨得沙哑。“畜生?”他嗤笑,“为了长生,谁在乎这些蝼蚁的命?” 说完,
他挥动玉符。百姓们开始慢慢朝我挪,步子僵得像木偶,却齐整得吓人。他们眼神空洞,
嘴里还在重复那句像诅咒的话:“杀妹者生,存妹者死……”我心跳得像擂鼓,额头冒冷汗。
这些人里,有曾帮过我们的邻居,有卖菜的大婶,
还有每天天不亮就扫街的老伯……如今全成了行尸走肉。“别过来!”我大喊,
可他们根本不理。 怀里的古镜突然剧烈震动,发出“嗡嗡”的哀鸣,像是在抗拒,
想叫醒那些迷了魂的人。但沈墨白不会给它机会。他又念起咒,蓝光更盛,
把整个小镇罩在里面。“青霜,认命吧。”他冷冷地说,“你注定是这场仪式的祭品!
”“命运?”我苦笑,“要是这就是命运,我就亲手撕了它!”说着,我猛地拔出袖中匕首,
朝自己手腕划去。鲜血涌出来,溅在古镜上。镜面瞬间裂开无数细纹,光芒四射。
百姓们的动作顿了顿,有人甚至露出痛苦的表情。“不!住手!”沈墨白慌了,
赶紧催动玉符。可我已经顾不上了。我跪倒在地,双手捧起古镜,低声立誓:“我柳青霜,
愿以命换姐姐自由!” 话音刚落,古镜爆发出刺目的光。道巨大的能量波席卷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