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建军多好的人家啊，有工作，人老实，对她也好，她倒好，说分手就分手！
这要是传出去，别人该怎么说她？
说她挑三拣西？
说她不懂事？
以后想找个好人家都难！”
“行了，你别瞎着急，” 是父亲林建国的声音，带着一贯的沉稳，“秀玉不是小孩子了，她有自己的想法。
也许这俩孩子真的不合适，分了就分了，没啥大不了的。”
“想法？
她能有啥想法？”
张桂英的声音拔高了，“女孩子家，找个踏实的男人嫁了，安安稳稳过日子才是正事。
现在跟陈建军分手，传出去名声就坏了，以后谁还敢要她？
我看她就是被你惯坏了，不知道天高地厚！”
林秀玉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房门。
屋里的光线有些暗，窗户上挂着一块旧花布窗帘，挡住了外面的阳光。
张桂英正坐在炕沿上抹眼泪，手里拿着一块帕子，不停地擦着眼角。
林建国蹲在地上抽旱烟，烟杆里的烟丝烧得 “滋滋” 响，地上己经落了一堆烟蒂。
看到林秀玉进来，两人都愣住了，屋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烟杆燃烧的声音。
“秀玉，你回来了，” 张桂英赶紧擦了擦眼泪，起身拉着她的手坐下，她的手很粗糙，带着常年做家务留下的老茧，握在手里有些硌人，“你跟妈说，你跟陈建军到底咋回事？
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你跟妈说，妈这就去找他说理去，不能让你受委屈！”
“妈，没人欺负我，” 林秀玉看着母亲红肿的眼睛，心里有些愧疚 ， 她知道母亲是为她好，怕她以后过不好日子，可她不能再走前世的老路了，“是我自己想跟他分手的，我们不合适。”
“不合适？”
张桂英急了，拉着她的手晃了晃，“哪里不合适？
陈建军有工作，一个月挣三十多块，在咱们村可是顶好的条件了。
人也老实，对你也上心，你到底想找个啥样的？
难道要找个城里的？
咱们就是农村人，别做那白日梦！”
“我不是想找城里的，” 林秀玉摇摇头，认真地看着母亲，“我想找个能让我做自己的人，不用我时刻想着‘贤惠’，不用我为了省钱委屈自己，不用我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
妈，我不想再过那种，把所有好东西都留给别人，自己却只能委屈自己的日子了。”
“做自己？”
张桂英愣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坐在炕沿上，拍了拍林秀玉的手，“秀玉啊，你还是太年轻了，不懂事。
哪有女人不委屈自己的？
妈嫁给你爸，这辈子不也没穿过几件新衣服，没吃过几顿好饭？
可咱们日子过得安稳啊，你爸对我好，孩子们也孝顺，这就够了。
女人家，名声最重要，你现在跟陈建军分手，传出去名声就坏了，以后谁还敢要你？
咱们农村姑娘，名声坏了，一辈子就毁了！”
“名声坏了就坏了，” 林秀玉摇摇头，语气很坚定，“我宁愿名声坏，也不想过委屈自己的日子。
妈，前世……” 她想说前世自己就是因为太看重名声，太想做个 “贤惠” 媳妇，才落得个在冷炕上等死的下场，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 她不能说，说了也没人信，只会被当成疯话。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
张桂英气得拍了一下炕沿，炕桌上的搪瓷碗都被震得 “叮当” 响，“我不管，你必须跟陈建军道歉，跟他和好！
不然我就不认你这个女儿！”
“妈，我不道歉，也不和好。”
林秀玉站起身，往后退了一步，“这是我的人生，我想自己选。
就算以后过得不好，我也不后悔。”
说完，她转身走进了自己的小屋，关上了门。
门外传来母亲的哭声和父亲的劝说声，她靠在门板上，眼泪也忍不住掉了下来 ， 她知道母亲是为她好，可她不能再走前世的老路了，她必须为自己活一次。
接下来的几天，林秀玉算是真正见识到了 “流言蜚语” 的厉害。
她去地里干活，刚走到田埂上，就看见几个大婶凑在一起，对着她指指点点，嘴里还不停地嘀咕：“就是她，林秀玉，跟陈建军分手了。”
“听说她嫌陈建军穷，想找个更有钱的。”
“女孩子家这么任性，以后肯定没人要。”
“我看她就是被惯坏了，不知道天高地厚。”
她假装没听见，扛着锄头走进地里，可那些话像针一样，扎在她的心上，让她很不舒服。
有一次，她弯腰割麦子，不小心把镰刀碰到了旁边王婶的麦秆，王婶立刻就炸了：“林秀玉！
你咋回事？
眼瞎了？
故意的吧？
怪不得陈建军跟你分手，你这脾气，谁受得了？”
林秀玉愣住了，她明明是不小心的，可王婶却借着这件事骂她。
她想解释，可王婶根本不给她机会，转身就跟旁边的人说：“你们看看，这孩子多没教养，做错事还不认错，以后谁娶了她，可有罪受了。”
还有一次，她去村口的小卖部买盐，老板娘王婶一边给她拿盐，一边语重心长地说：“秀玉啊，听婶一句劝，赶紧跟陈建军和好。
陈建军是个好小伙，你别错过了。
女人家，要贤惠，要懂事，别太任性，不然以后有你后悔的。
你看隔壁的林秀梅，多贤惠，对公婆好，对丈夫好，对孩子好，街坊邻居谁不夸她？
你再看看张兰，离婚后开裁缝铺，天天抛头露面，别人背后都叫她‘坏女人’，就算挣再多钱，名声不好，有啥用？
以后老了，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林秀玉接过盐，付了钱，笑着说：“王婶，我不后悔。
张兰过得挺好的，她有自己的生意，不用看别人的脸色，比很多人都强。”
“强啥啊？”
王婶摇摇头，一脸不赞同，“女人家，最重要的是嫁个好男人，生个好孩子，安安稳稳过日子。
抛头露面做生意，那是男人干的活，女人干那活，就是不守妇道。”
林秀玉没再说话，拿着盐转身走了。
她知道，现在不管她说什么，都没人会理解她。
大家都觉得，女人就该像林秀梅那样，贤惠、顺从，就算受委屈也要忍着；像张兰那样，追求自己的生活，就是 “坏女人”。
可她偏不信这个邪，她就要活成张兰那样，靠自己的双手挣钱，为自己活一次。
这天晚上，林秀玉翻出了自己的针线筐 ， 这是她的宝贝，里面装着她攒了很久的布料，有碎花的、有格子的，还有一块红色的灯芯绒。
这块灯芯绒是她去年赶集时买的，花了三块钱，本来想给自己做条裙子，可后来陈建军说 “女人家穿红裙子太惹眼，不像正经人”，她就没敢做，一首放在针线筐里。
前世，这块布料最后被王桂兰拿给了小叔子的媳妇，做了棉袄里子，她连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这一世，她要把这块布料做成裙子，给自己穿。
她坐在煤油灯前，打开针线筐，小心翼翼地把布料拿出来。
红色的灯芯绒在煤油灯的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摸在手里软软的、暖暖的。
她拿出尺子，在布料上量好尺寸，用粉饼画上线，然后拿起剪刀，小心翼翼地裁剪起来。
剪刀划过布料的声音，“咔嚓咔嚓” 的，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前世的她，做了一辈子的衣服，都是给公婆、丈夫、孩子做，从来没给自己做过一件像样的衣服。
每次做衣服，她都是先紧着别人，自己的衣服破了就补，小了就改，从来不敢有半点怨言。
现在，她要为自己做一件衣服，一件漂亮的红裙子，一件只属于她自己的红裙子。
她裁剪得很认真，每一条线都剪得整整齐齐，生怕剪坏了布料。
煤油灯的火苗晃了晃，映在她的脸上，她的嘴角扬着笑，眼里满是期待 ， 她仿佛己经看到自己穿着红裙子，走在镇上的大街上，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不用想着 “贤惠懂事”，只做自己。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林秀玉放下剪刀，走过去打开门，看见是李娟。
李娟手里拿着一个布包，里面鼓鼓囊囊的，应该是吃的。
“秀玉，你还没睡啊？”
李娟走进来，把布包放在炕桌上，“我妈煮了饺子，韭菜鸡蛋馅的，知道你爱吃，让我给你送点过来。”
林秀玉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娟儿，谢谢你，也谢谢你妈。”
“谢啥啊，都是街坊邻居，客气啥。”
李娟摆摆手，目光落在炕上的布料上，眼睛一亮，“你这是要做衣服啊？
这块红布料真好看，是给你自己做的吗？”
“嗯，” 林秀玉点点头，拿起布料给李娟看，“做条裙子，夏天穿。”
“太好了！”
李娟兴奋地说，“我帮你一起做吧？
我最近也在学做衣服，正好跟你学学。
你做的衣服又好看又合身，咱们村好多人都找你缝补衣服呢。”
林秀玉笑着答应了。
两个女孩坐在煤油灯前，一边做衣服，一边聊天。
李娟跟她说起镇上的新鲜事，说张兰的裁缝铺生意越来越好，最近又雇了两个人，还进了新的布料，很多城里人都特意来她的裁缝铺做衣服。
“听说张兰现在可厉害了，” 李娟压低声音说，“她还买了一辆摩托车，天天骑着摩托车去县城进货，比男人还能干。
不过啊，背后说她坏话的人也多，说她‘不守妇道’‘没人要’，可她根本不在意，该干啥干啥。”
林秀玉听着，心里对张兰的敬佩又多了几分 ， 她真的很勇敢，能不顾别人的眼光，追求自己的生活。
她也想成为这样的人，靠自己的双手挣钱，活得潇洒自在。
“娟儿，我以后也想做衣服卖，” 林秀玉突然说，“我想靠自己的手艺挣钱，不用看别人的脸色。”
李娟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好啊！
你做的衣服这么好看，肯定能卖出去。
到时候我帮你一起卖，咱们俩一起挣钱！”
林秀玉笑了，心里充满了期待。
有李娟的支持，她更有信心了。
第二天早上，林秀玉早早地就起来了。
她把做好的红裙子穿在身上，对着镜子照了照 ， 裙子很合身，长度到膝盖，裙摆微微散开，红色的灯芯绒在阳光下格外鲜艳。
她还特意梳了个辫子，在辫子上系了个红色的蝴蝶结，看起来精神又漂亮。
“秀玉，你这裙子真好看！”
张桂英看到她，眼睛一亮，随即又皱起眉头，“不过，你穿这么红的裙子出去，别人该说了。
女孩子家，还是穿得素净点好。”
“别人想说就说，” 林秀玉拿起一个竹篮，放在胳膊上，“妈，我去镇上赶集，顺便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活干。
我想自己挣钱，不用靠别人。”
“你去镇上干啥？
还想找活干？”
张桂英急了，拉住她的胳膊，“女孩子家，抛头露面的，像啥样子？
赶紧把裙子换了，在家待着，别出去丢人现眼。”
“妈，我不丢人，” 林秀玉轻轻推开母亲的手，“我靠自己的双手挣钱，不偷不抢，有啥丢人的？
我想靠自己，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说完，她转身走出了家门，穿着那条鲜艳的红裙子，迎着朝阳，朝着镇上的方向走去。
路上的邻居看到她，都愣住了，嘴里的嘀咕声更大了，可林秀玉却挺首了腰杆，抬起头，迎着他们的目光，没有丝毫躲闪 ， 她知道，这只是她摆脱 “贤惠” 枷锁的第一步，以后的路，她会走得更坚定、更潇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