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这家店,我给差评。”姜哲敲下最后一行字,点击发送。手机屏幕上,
是他ID“判官”下又一篇万字檄文。
文章标题血红刺眼:《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我为什么说“云顶阁”是餐饮界的耻辱》。
一分钟后,评论区炸了。三十分钟后,“云顶阁”老板王胖子砸了自己办公室的青花瓷瓶。
一小时后,一个电话打到了姜哲的手机上。“你就是‘判官’?有种别删,
老子现在就来找你!”1“这家店,我给差评。”姜哲面无表情地敲下这行字,
好像法官落下判决锤。手机屏幕上,是他刚刚完成的万字长评,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钢针,
精准地刺向一家名为“云顶阁”的网红餐厅。他的ID叫“判官”。在美食点评圈,
这个名字代表着绝对的权威,和绝对的灾难。被他点名表扬的,门庭若市。被他点名批评的,
不出三月,必然关门大吉。这次的“云顶阁”,人均消费四位数,号称请了御厨后人坐镇,
开业三天就刷爆了本地所有社交平台。姜哲昨天亲自去尝了。结果,
就是这篇标题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我为什么说“云顶阁”是餐饮界的耻辱》的檄文。
从食材的产地造假,到火候的毫厘之差,
再到宣传文案里那个所谓的“宫廷秘方”其实是网上随便就能搜到的家常菜谱。
他剖析得淋漓尽致,字字见血。点击发送。世界清净了。姜哲放下手机,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他不是为了钱,也不是为了博眼球。他只是……单纯地见不得那些糟蹋食物的家伙,
还能赚得盆满钵满。食物,是应该被尊重的。这是他那个开了一辈子小饭馆,
最后却倒在租金上涨和网红店冲击下的老爹,留给他唯一的人生信条。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评论区已经炸开了锅。“判官大人又出手了!我的钱包保住了!”“***,
我昨天刚预约了位置,还好没去!谢大人救命之恩!”“云顶阁的水军还有三十秒到达战场,
大家保护好判官大人!”姜哲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水军?
他们要是能驳倒他文章里的任何一个论点,他当场就把手机吃下去。他写的每一个字,
都是亲口尝过,亲眼见过,亲手查证过的铁证。果然,在一片叫好声中,
很快出现了不和谐的声音。“你行你上啊?就知道敲键盘,算什么本事?
”“收了对家多少钱?开个价,云顶阁出双倍!”“纯属造谣!我们云顶阁的菜品绝对一流,
你就是个哗众取宠的小丑!”姜哲懒得回复。他关掉评论区,起身给自己泡了杯茶。
茶是普通的口粮茶,水是烧开的自来水。但他对水温、冲泡时间,有着近乎苛刻的把控。
所以,这杯廉价的茶,愣是让他喝出了几分甘冽。就在这时,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
姜哲皱了皱眉,随手接起。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粗犷的,压抑着怒火的声音。
“你就是‘判官’?”姜哲挑眉。“是我。”“好,有种!”电话那头的男人深吸一口气,
像是要把肺气炸,“你那篇狗屁文章我看了!我告诉你,马上给我删了,
否则……”“否则怎样?”姜哲的语气平淡得像在问今天天气如何,“派人来打我一顿?
还是往我家门上泼油漆?”这些年,他收到的威胁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早就麻木了。“你!
”电话那头的男人显然被噎住了,半晌才吼道,“你给我等着!有种别跑,
老子现在就来找你!”嘟嘟嘟……电话被粗暴地挂断。姜哲看着手机屏幕,
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他知道对方是谁。云顶阁的老板,王大海,人称王胖子。
一个靠着资本和营销起家的投机商人。来就来吧。他倒想看看,
这位被他戳破了皇帝新衣的王老板,能玩出什么花样。他慢条斯理地喝完杯中的茶,
然后起身,穿上外套。他没有跑,甚至没有锁门。他直接下楼,
走到了小区门口的保安亭旁边,找了个石凳坐下。与其让对方在小区里大吼大叫,影响邻里,
不如就在这里解决。大概过了半小时。一辆黑色的奔驰S级以一个极其嚣张的姿态,
一个急刹停在了小区门口。车门打开,一个体重目测超过两百斤的胖子,
穿着一身紧绷的阿玛尼西装,气势汹汹地走了下来。他身后还跟着四个黑西装的保镖,
个个膀大腰圆,面色不善。王胖子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石凳上的姜哲。虽然没见过面,
但他花钱找人查了“判官”的实名信息,照片早就看过了。“你就是姜哲?
”王胖子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脸上的横肉因为愤怒而颤抖。姜哲抬起头,
平静地看着他。“是我。”“好,很好!”王胖子怒极反笑,他指着姜哲的鼻子,“就是你,
写文章搞我?”姜哲站起身,身高一米八三的他,并不比王胖子矮多少。“我没有搞你。
”他淡淡地说,“我只是陈述事实。你的‘松鼠鳜鱼’,用的是冰冻了半年的死鱼,
外面裹的面糊比鱼肉还厚。你的‘佛跳墙’,所谓的高汤,不过是廉价的浓汤宝兑水。
还有你的……”“闭嘴!”王胖子脸色涨成了猪肝色,他没想到姜哲敢当着他的面,
把文章里的内容又说了一遍。这比当众打他耳光还难受!“你一个连工作都没有的社会废物,
有什么资格评价我的餐厅?”王胖子从口袋里掏出一沓调查资料,狠狠摔在姜哲脸上。
“二十八岁,无业游民!父母双亡,唯一的遗产是一家破产的苍蝇馆子!
你自己就是个失败者,你凭什么对别人的成功指指点点?”纸张散落一地。
周围的路人和保安都围了过来,对着他们指指点点。姜哲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
他可以忍受威胁,可以忍受辱骂。但他不能忍受,有人侮辱他父亲留下的那家小饭馆。
那家饭馆虽然小,虽然破,但用的每一滴油,每一粒米,都是干净的。“我凭什么?
”姜哲缓缓蹲下身,捡起一张印着他父亲饭馆照片的纸,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然后,
他站起来,直视着王胖子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就凭你这种人,
永远也做不出真正的美食。”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王胖子的心上。
王胖子愣住了。他被姜哲眼神里的那股东西震慑住了。
那是一种混杂着轻蔑、愤怒和极致骄傲的眼神。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无业游民,
而是一个他需要仰望的食神。2王胖子的愣神只持续了不到三秒。他瞬间感到了莫大的羞辱。
自己一个身家上亿的大老板,竟然被一个社会底层的废物用眼神吓住了?“美食?
老子不懂美食?”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了,“老子只懂赚钱!
我的云顶阁一天流水几十万,你那个破饭馆呢?倒闭了!”“赚钱的生意,不等于好的食物。
”姜哲的声音冷得像冰。“放屁!”王胖子指着周围看热闹的人群,唾沫横飞,
“他们只认贵的,只认有名的!你跟我谈尊重食物?你配吗?
一个连像样厨房都没有的键盘侠!”这话戳中了痛点。姜哲的拳头,在袖子里悄然握紧。
是啊,他现在连个像样的灶台都没有。父亲去世后,饭馆因为交不起飞涨的房租倒闭,
他只能守着一堆理论知识,在网上发泄着自己的不甘。王胖子见他沉默,
以为自己抓住了他的软肋,气焰更加嚣张。“怎么不说话了?被我说中了?”他往前一步,
几乎贴到了姜哲的脸上,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恶狠狠地说:“小子,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删文章,然后跪下给我磕个头。否则,
我让你在整个榕城都待不下去!”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这胖子谁啊?这么横?
”“好像是那个云顶阁的老板,被这个小伙子写差评了。”“写差评就要人下跪?
现在生意人都这么霸道吗?”姜哲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有同情,有好奇,
也有幸灾乐祸。他忽然笑了。那是一种极其冰冷的,带着一丝疯狂的笑容。“让我给你下跪?
”他抬起眼,直视着王胖子那双油腻的小眼睛。“你也配?”话音未落,他猛地抬手,
不是打人,而是从王胖子那身昂贵的阿玛尼西装上,拈下了一根头发。一根细细的,卷曲的,
不属于王胖子的长发。他将那根头发举到王胖子眼前,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王老板,
昨晚在后厨巡视的时候,是不是太投入了?
连厨师长的头发掉进了今天给客人上的‘开水白菜’里都没发现?”王胖子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件事,只有他和后厨的几个人知道!当时为了息事宁人,他当场免了那一桌的单,
还给了封口费。这个小子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他在我餐厅里安插了眼线?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你……你胡说八道!”王胖子本能地否认,但他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他。
姜哲没有理会他的辩解,继续慢悠悠地说道:“还有,
你引以为傲的那个从澳洲空运来的M9和牛,其实是国产牛。
只不过你找人用黄油和特殊手法,伪造出了雪花纹理。”“你所谓的‘手工现磨’豆浆,
用的是最便宜的豆浆粉冲兑的,成本不到一块钱一杯,卖一百八十八。
”“还有……”“够了!”王胖子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打断了姜哲的话。他怕了。
他真的怕了。姜哲每说一句,他的心就往下沉一分。这些都是他厨房里最核心的商业机密,
是绝对不能见光的东西。这个“判官”,到底是什么怪物?他难道是魔鬼吗?
他怎么可能知道得这么清楚?周围的看客们也听得目瞪口呆,随即爆发出嗡嗡的议论声。
“***,真的假的?用死鱼?浓汤宝?这也太黑了吧!”“难怪卖那么贵,
感情全花在营销上了!”“这小伙子是神探吗?这都知道?”王胖子看着周围人鄙夷的目光,
感觉自己的脸被打得啪啪作响,***辣地疼。他知道,今天要是不能把场子找回来,
他王大海和云顶阁,就彻底完了!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形成。他必须把姜哲彻底踩死!
让他永世不得翻身!“好!说得好!”王胖子忽然一反常态,拍起了巴掌,
脸上挤出狰狞的笑容,“你说我菜做得烂,说我用料差!那你呢?
你这个只会动嘴皮子的废物,你倒是做一个出来给我看看啊!”他这是要反将一军。
你不是能说会道吗?你不是懂得多吗?光说不练假把式!有本事,你做出来!
姜哲眯起了眼睛,他知道王胖子的意图。这是要把他架在火上烤。他一个连厨房都没有的人,
拿什么去做?“怎么?不敢了?”王胖子步步紧逼,声音越来越大,故意让所有人都听到,
“你不是说你爸开了一辈子饭馆吗?你不是自诩比谁都懂吗?来啊!做啊!
”“你要是能做出比我云顶阁任何一道菜都好吃的东西,我王大海当着全榕城人的面,
给你磕头认错!云顶阁白送给你!”“可你要是做不出来,或者做的东西没人吃!
你就得在榕城日报上登报,承认自己是个造谣污蔑的小人,然后从我裤裆底下钻过去!
并且永远不准再踏入餐饮行业!”王胖子的声音在小区门口回荡,充满了孤注一掷的疯狂。
他把赌注下到了最大!他笃定,姜哲不敢接。这是一个必死的局。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姜哲身上,等待着他的回答。空气仿佛凝固了。姜哲的内心,
也在此刻掀起了惊涛骇浪。愤怒、不甘、屈辱,还有一丝被压抑了太久的渴望。
他渴望一个灶台。渴望一个机会。渴望向所有人证明,他父亲的坚守没有错,真正的美食,
不应该被资本和谎言埋葬。王胖子见他迟迟不语,脸上的得意之色更浓。“怎么了,
判官大人?怂了?你不是很能耐吗?来啊,赌啊!”他几乎把脸凑到了姜哲的面前,
用气声挑衅道:“废物。”这两个字,像一根引线,瞬间点燃了姜哲心中所有的火药。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漆黑的眸子里,燃烧着熊熊烈火。他看着王胖子,一字一顿,声音不大,
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我跟你赌。”“但是,规则我来定。
”“我不需要你的云顶阁,我输了,任你处置。”“我赢了……”姜哲顿了顿,
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我要你,和你那间垃圾一样的云顶阁,一起从榕城,彻底消失。
”3此话一出,全场死寂。所有人都被姜哲身上爆发出的那股决绝气势给镇住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打赌了。这是赌上了各自的尊严和未来。王胖子也被姜哲的狠劲惊得一愣,
但随即被巨大的狂喜所淹没。他上钩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真的上钩了!“好!好!
好!”王胖大笑着,生怕姜哲反悔,“就这么定了!你说,什么规则?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姜哲跪地求饶的样子了。姜哲环视四周,
目光落在不远处一个正在张贴“旺铺出租”的临街店面上。
那是一家因为经营不善倒闭的奶茶店,面积不大,也就十几平米。“一个月。
”姜哲伸出一根手指。“就用那家店。我从零开始,开一家小吃店。”“一个月后,
如果我的店日营业额能超过你云顶阁的十分之一,就算我赢。”云顶阁日流水几十万,
十分之一,就是好几万。用一个十几平米的小吃店,一个月内做到日入几万?
这在任何人看来,都是天方夜谭。王胖子差点笑出声。他觉得姜哲不是疯了,就是傻了。
这根本不是赌局,这是***!“就这么简单?”王胖子故意装出为难的样子,
“这赌注是不是太小了点?要不,你只要能开起来,就算你赢?”他在用激将法。
姜哲看穿了他的伎俩,眼神没有丝毫动摇。“不必。就按我说的来。”“好!痛快!
”王胖子一拍大腿,生怕事情有变,立刻对身后的保镖喊道,“拿纸笔来!立字据!
再找几个街坊邻居当公证人!”他要让这件事成为板上钉钉的铁案,
让姜哲没有任何反悔的余地。很快,一份简单的赌约协议就写好了。围观的人群中,
有几个好事的大爷大妈被请来当公证人,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王胖子拿着协议,
笑得脸上的肥肉都在颤抖。“姜哲,签吧!签了这份字据,咱们的赌局就正式生效了!
”姜哲接过笔,没有丝毫犹豫,在协议末端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那两个字,笔锋锐利,
力透纸背。签完字,他把协议扔回给王胖子。“一个月后,我等着你来履行赌约。”说完,
他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留恋。看着姜哲离去的背影,王胖子的一个手下凑了过来,
低声说:“王总,这小子是不是有什么后手?这赌局他怎么看都没有赢的可能啊。
”王胖子冷哼一声,将手里的协议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贴身的口袋。“后手?
他一个穷光蛋能有什么后手?”“他这是被我逼急了,打肿脸充胖子!
他以为做餐饮是过家家吗?选址、装修、办证、研发、采购、营销……哪一样不要钱?
哪一样不要时间?”“一个月?他连营业执照都办不下来!”王胖子的眼神变得阴狠毒辣。
“你,派两个人,二十四小时给我盯着他!我倒要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另外,
去工商、卫生、消防那边打个招呼。只要是跟他有关的申请,一律给我卡住!往死里卡!
”“是,王总!”王胖子看着姜哲消失的方向,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跟我斗?小子,
你还太嫩了。我会让你知道,在榕城,得罪我王大海,是什么下场!
……姜哲回到自己那间狭小的出租屋。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他背靠着门板,
缓缓滑坐到地上。直到此刻,那股一直强撑着他的气才泄掉。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的后背。
后怕吗?有一点。但他更感到的,是前所未有的兴奋。血液在血管里奔流,
心脏在胸膛里狂跳。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就像一头被关在笼子里太久的猛兽,
终于挣脱了枷锁,即将重返山林。赌局已经成立,没有回头路了。他必须赢。为了他自己,
也为了父亲的在天之灵。他拿出手机,打开银行APP。屏幕上显示着一串数字。
五万三千六百二十七元。这是他全部的积蓄。用五万块钱,在一个月内,
开一家日营业额几万的小吃店。姜哲自嘲地笑了笑。这难度,堪比登天。钱,是最大的问题。
那家奶茶店的年租金就要八万,他连租金都付不起。更别提装修、设备、原材料……怎么办?
姜哲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常规的路子肯定走不通。必须剑走偏锋。他闭上眼睛,
脑海中浮现出无数种小吃的做法,从南到北,从古至今。烤冷面?臭豆腐?章鱼小丸子?
不行,这些都太普通了,市场已经饱和,很难做出爆款。必须是一种……制作简单,
成本低廉,但味道又能做到极致,并且具有极强成瘾性的小吃。
一个被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味道,忽然浮现在他的脑海。那是在他很小的时候,
父亲带他去一个偏远的山村里吃过的东西。一碗面。一碗看起来平平无奇,
却让他记了二十年的面。制作方法极其简单,就是面条加酱料。但那酱料的配方,
却极其讲究,据说传了上百年。鲜、香、麻、辣,层层递进,吃完之后,口齿留香,
三日不绝。最关键的是,那酱料的原材料,都是些山里最常见的香料和豆子,成本极低。
就是它了!姜哲猛地睁开眼睛,眸中精光一闪。他找到了破局的关键。但新的问题又来了。
他只记得味道,却不知道具体的配方。那个村子,他只去过一次,连名字都记不清了。
唯一的线索,就是父亲当年的一个老战友,就住在那个村子附近。
姜哲立刻从床底下翻出一个落满灰尘的木箱。里面是父亲的遗物。他小心翼翼地翻找着,
终于在一个泛黄的笔记本里,找到了一张夹在里面的旧照片。照片上,
是两个穿着旧式军装的年轻人,勾肩搭背,笑得一脸灿烂。其中一个,是他年轻时的父亲。
另一个,应该就是那位战友了。照片背后,用钢笔写着一行地址。“青石镇,苏家村,
苏大强。”找到了!姜哲的心脏狂跳起来。他立刻打开手机地图,搜索这个地名。青石镇,
距离榕城三百多公里,是个地图上都快找不到标记的小地方。没有高铁,
甚至没有直达的客车。去,还是不去?时间只有一个月,路上来回可能就要花掉三四天。
万一找不到人,或者对方不肯给配方,那他就彻底完了。姜哲只犹豫了三秒钟。他站起身,
从衣柜里拿出自己最结实的一个背包,开始收拾行李。干粮,水,充电宝,
还有那五万块钱现金。他要把所有的钱都带上。这是他唯一的赌注。半小时后,姜呈背着包,
锁上门。他没有回头。他的战场,已经不在这间小小的出租屋里了。他要去三百公里外,
去那个未知的小山村里,找到那个能让他绝地翻盘的秘密武器。夜色深沉。一辆黑色的轿车,
悄无声息地跟在了他乘坐的出租车后面。车里,一个男人拿起手机,拨通了王胖子的电话。
“王总,目标动了。他去了长途汽车站,好像要出远门。”“出远门?
”电话那头的王胖子愣了一下,随即冷笑起来,“哼,这是想跑路了?算他聪明!”“不,
王总,他只背了个包,看起来……不像是跑路。”“不是跑路?”王胖子皱起了眉,
“那他想干什么?给我跟紧了!我倒要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4前往青石镇的路,
比姜哲想象的还要艰难。从榕城到青石镇,需要先坐五个小时的长途大巴到县城,
再从县城转乘一天只有两班的乡镇小巴。小巴车破旧不堪,
车厢里混杂着汗味、烟味和家禽的味道。道路颠簸,尘土飞扬。姜哲靠在窗边,
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田野和山峦,心情却异常平静。这点苦,和他将要面对的挑战相比,
根本不值一提。经过一整天的折腾,傍晚时分,他终于抵达了青石镇。
这是一个被群山环抱的小镇,镇上只有一条主街,房屋低矮,显得有些落后。
他找了家最便宜的小旅馆住下,一晚三十块钱,没有热水,床板硬得硌人。他不在乎。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碗面,和那个叫苏大强的人。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姜哲就起来了。
他向旅馆老板打听苏家村的位置。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叼着烟杆,打量了他半天。
“小伙子,你去苏家村干啥?那地方穷得叮当响,年轻人都跑光了,就剩下些老头老太婆。
”“我找人。”姜哲言简意赅。“找人?找谁?”“苏大强。”听到这个名字,
老板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你找苏大强?你跟他啥关系?”“他是我父亲的战友。
”老板沉默了,他吸了口烟,缓缓吐出烟圈。“苏大强啊……他是个好人,可惜了。
”姜哲心里咯噔一下。“可惜了?他……出什么事了?”“三年前,他上山采药,
脚滑摔下山崖,没了。”老板叹了口气,“就留下一个闺女,叫苏晓月,
在镇上开了个小面馆,勉强糊口。”这个消息,如同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
姜哲瞬间感觉手脚冰凉。唯一的线索,断了。他千里迢迢跑过来,换来的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怎么办?难道就这么放弃,灰溜溜地回榕城,等着被王胖子羞辱?不!绝不!
姜哲的拳头死死攥住,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苏大强不在了,但他的女儿还在。而且,
她还开了一家面馆!这或许是最后的希望!“老板,”姜哲的声音有些沙哑,“那家面馆,
在什么地方?”老板指了指街尾的方向。“就在那头,没挂招牌,门口有棵大槐树的就是。
不过我劝你别抱太大希望,那丫头脾气倔得很,跟她爹一个样。”姜哲道了声谢,
立刻朝着街尾走去。他的心跳得很快,既紧张,又期待。很快,他就看到了那棵大槐树。
槐树下,是一家极其简陋的小店。没有招牌,只有一块木板,
上面用毛笔歪歪扭扭地写着“苏家面馆”四个字。店门开着,里面空无一人。只有一张桌子,
几条板凳,和一个小小的煮面台。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围裙,扎着马尾的年轻女孩,
正背对着门口,专心致志地揉着面团。她就是苏晓月?姜哲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进去。
他看着女孩的动作。揉、压、搓、拉……她的动作看起来有些笨拙,但每一下都充满了力量,
而且节奏感十足。那不是花哨的表演,而是日复一日练习出来的肌肉记忆。姜哲的眼睛亮了。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这个女孩,有基本功。他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老板,
来碗面。”苏晓月揉面的动作一顿,回过头来。她的长相并不惊艳,
是那种很清秀的邻家女孩模样,皮肤因为常年劳作而有些粗糙,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
像山里的溪水一样清澈。她看到姜哲这个陌生面孔,愣了一下。“镇上没见过你,外地来的?
”她的声音很好听,清脆,带着一丝山里人特有的淳朴。“嗯,路过。”姜哲拉开板凳坐下,
“有什么面?”“就一种,清汤面。”苏晓月擦了擦手,走到煮面台后,“十块钱一碗。
”“好,来一碗。”苏晓月点点头,不再说话,开始煮面。下面,捞面,浇汤,撒上葱花。
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多余。很快,一碗热气腾腾的清汤面就端到了姜哲面前。
面条是手工拉的,粗细均匀,根根分明。汤头清澈见底,只有几点油星和碧绿的葱花。
看起来,简单到了极致。姜哲没有动筷子。他先是凑近,闻了闻。一股淡淡的麦香和葱香,
很纯粹,没有多余的杂味。然后,他用勺子舀了一勺汤,送入口中。汤一入口,
姜哲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太平淡了。除了盐味,几乎尝不到任何其他的味道。
这根本算不上高汤,顶多就是煮面水加了点盐。他又夹起一筷子面条。
面条的口感倒是很劲道,有嚼劲,麦香味也很足。看得出来,揉面和醒面的功夫都下足了。
可惜……姜.哲放下筷子,摇了摇头。一碗好面,面是骨,汤是魂。这碗面,有骨无魂。
苏晓月一直站在旁边,默默地看着他。见他只吃了一口就不再动筷,还摇头叹气,
她的脸色沉了下来。“不好吃?”姜哲抬起头,看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睛,没有撒谎。
“面很好,汤不行。”苏晓月的眉头蹙得更紧了。“我家的汤,都是用最新鲜的井水,
加了山里采的菌菇和老母鸡,熬了三个小时的。”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服气。
姜哲摇了摇头。“你撒谎了。”“你的汤里,根本没有鸡油的香味,也没有菌菇的鲜味。
这汤,就是煮面水加了盐和一点猪油。”“你所谓的‘老母鸡’,最多就是几根鸡骨头。
所谓的‘菌菇’,也是最便宜的干香菇,而且泡发的时间还不够。”苏晓月的脸色,
瞬间变得煞白。她像是被看穿了所有秘密的小偷,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羞愧。她没想到,
眼前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男人,只喝了一口汤,就能把她的“秘密”说得一清二楚。没错,
她确实撒谎了。她根本买不起老母鸡,也买不起昂贵的山珍。所谓的“高汤”,
只是她为了让面更好卖,编出来的一个善意谎言。“你……你怎么知道的?
”她的声音都在颤抖。姜哲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爹是苏大强?
”苏晓月猛地抬起头,警惕地看着他。“你到底是谁?你来这里想干什么?”姜哲从背包里,
拿出了那张泛黄的旧照片。“我叫姜哲,照片上这个,是我父亲。”“我来这里,
是想向苏大强叔叔,求一个酱料的配方。”苏晓月看着照片上那个年轻的笑脸,
又看了看姜哲,眼神里的警惕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悲伤。“我爹……他已经不在了。
”“我知道。”姜哲的声音放缓了些,“老板跟我说了。节哀。
”“至于你说的酱料配方……”苏晓月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我爹根本不会做什么酱料。他一辈子连厨房都没进过几次。”又一个希望,破灭了。
姜哲的心,沉到了谷底。难道,真的是他记错了?“不可能。”他喃喃自语,“我明明记得,
就是在这里,我吃过一碗酱拌面,味道……”“酱拌面?”苏晓月忽然打断了他,
“你说的是不是……‘苏婆婆’做的面?”“苏婆婆?”“嗯。”苏晓月点头,
“她是我奶奶。我们苏家村的面,都是她教的。不过她做的酱料,才是最正宗的。
”“那她人呢?”姜哲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苗。苏晓月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
“我奶奶……上个月也走了。”最后一丝火苗,也熄灭了。姜哲彻底愣住了,
他感觉整个世界都在跟他开玩笑。他千里迢迢而来,却一次又一次地被告知,他要找的人,
已经不在了。“不过……”就在姜哲心如死灰之际,苏晓月又开口了。“奶奶临走前,
把酱料的配方,留给了我。”5姜哲的心情,就像坐过山车一样,从谷底瞬间冲上云霄。
“配方在你手上?”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苏晓月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表情有些复杂。“配方是在我手上,但……我做不出来。”“做不出来?为什么?
”“我试过很多次了。”苏晓月指了指后厨角落里堆放的几个坛子,脸上满是挫败感,
“每次做出来的味道,都跟奶奶做的天差地别。不是太咸,就是太涩,根本没法吃。
”姜哲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几个坛子里装的,应该就是她失败的作品。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能把配方给我看看吗?”苏晓月犹豫了一下。
这配方是奶奶留给她唯一的念想,也是她振兴这家小面馆最后的希望。她不想轻易示人。
姜哲看出了她的顾虑,他诚恳地说道:“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验证一下,我记忆中的味道,
是不是源自这个配方。”“而且,”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在那碗只动了一口的面条上,
“你这碗面,骨架很好,但没有灵魂。或许,我可以帮你找到它的灵魂。”“找到它的灵魂?
”苏晓月被他这个新奇的说法吸引了。“对。”姜哲的眼神变得锐利而自信,“一碗好面,
面、汤、酱,三位一体,缺一不可。你的面,是上好的宣纸。但你的汤,是劣质的墨水。
你空有配方,却做不出好的酱料,等于拿着一支好笔,却不知道该画什么。”“而我,
可以帮你调出最好的墨,教你画出一幅最美的画。”这番话,说得苏晓月云里雾里,
但她能感受到姜哲话语中那股强大的自信。这个男人,好像真的懂。她咬了咬嘴唇,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你等一下。”她转身走进里屋,很快,拿出了一本用油纸包着,
边角已经磨损的旧本子。她将本子递给姜哲。“这就是配方。”姜哲深吸一口气,
小心翼翼地打开本子。一股陈旧的纸墨香气扑面而来。本子里的字,是手写的,字迹娟秀,
记录着一种复杂酱料的制作方法。黄豆、辣椒、花椒、八角、桂皮……十几种常见的香料,
配比却极其刁钻,精确到了“克”和“钱”。更关键的是,制作工序。
炒豆、磨粉、发酵、熬油、淋酱……足足有十几道工序,
每一道工序对火候、时间、甚至当天的天气湿度,都有着近乎变态的要求。
姜哲看得心驰神往。这已经不是一份简单的配方了。这是一门艺术!一门将最普通的食材,
升华为极致美味的艺术!就是它!绝对就是它!虽然时隔二十年,但看到这份配方,
他脑海中那模糊的味道,瞬间就变得清晰起来。他敢肯定,这就是他苦苦追寻的那个味道。
“怎么样?”苏晓月紧张地看着他。“鬼斧神工。”姜哲由衷地赞叹道,
“能想出这份配方的人,是真正的天才。”得到肯定的苏晓月,脸上却没有丝毫喜悦,
反而更加失落了。“可我……我就是做不出来。”“你当然做不出来。”姜哲合上本子,
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这份配方,只写了‘做什么’和‘怎么做’,
却没有写‘为什么这么做’。”“什么意思?”苏晓月不解。“比如这第一步,炒黄豆。
配方上只写了‘铁锅文火,翻炒至表皮微焦,豆香四溢’。但它没告诉你,为什么要用铁锅?
为什么要用文火?‘微焦’的程度到底是多少?‘豆香四溢’又是一种什么样的香气?
”“黄豆中的蛋白质和淀粉,在不同温度下会产生不同的美拉德反应和焦糖化反应,
这直接决定了酱料最终的基底风味。火大了,豆子碳化,酱料会发苦。火小了,香气不足,
酱料会寡淡。”姜哲侃侃而谈,仿佛一个在讲台上授课的化学教授。苏晓月听得目瞪口呆。
她从来不知道,简简单单的炒个豆子,里面竟然还有这么多门道。“还有这个发酵。
”姜哲继续说道,“配方上说‘置于陶坛,封口七日’。但它没告诉你,
发酵的最佳温度和湿度是多少。不同的环境,会滋生出不同的菌群。有益菌群,
能产生丰富的氨基酸,带来鲜味。而有害菌群,则会让酱料***变质。”“你之前做的那些,
之所以失败,就是因为你不懂这些原理,只是在机械地模仿步骤。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苏晓*月彻底被镇住了。她感觉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不像一个食客,
更像一个无所不知的宗师。他只看了一眼配方,就能洞悉所有成败的关键。
“那……那该怎么办?”她像一个虚心求教的小学生,语气中充满了渴望。姜哲看着她,
嘴角微微上扬。“很简单。”“我来教你。”“我们合作。”“合作?”苏晓月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