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冰冷顺着西肢百骸蔓延,最终凝固在停止跳动的心脏里。
沈清辞的意识在黑暗中漂浮了不知多久,猛地被这熟悉的极致寒冷惊醒。
她不是己经死了吗?
死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被她倾心相待的夫君宋怀远,和她情同姐妹的闺蜜柳如烟,联手灌下一碗毒药。
意识回归的瞬间,喉咙仿佛再次被那冰冷的药液灼烧,痛楚与绝望清晰得如同昨日。
她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不是预想中的阴曹地府,而是……浅粉色的鲛绡纱帐,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她亲手调制的梨花香薰的气息。
身下是柔软舒适的沉香木拔步床,触手所及,是光滑冰凉的云锦丝被。
这是……她未出阁前的闺房?
她僵硬地转动脖颈,视线落在梳妆台上那面熟悉的菱花铜镜上。
镜中映出一张稚嫩的脸庞,杏眼圆睁,里面盛满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惊骇与冰冷。
肌肤吹弹可破,眉眼间还带着未曾经历风雨的娇憨。
这是她,十八岁的沈清辞。
“小姐,您醒了吗?”
门外传来丫鬟云舒清脆又带着几分担忧的声音,“柳小姐来了好一会儿了,正在花厅等着您呢。”
柳小姐……柳如烟!
这个名字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入沈清辞的脑海,瞬间掀起了滔天血海。
她全都想起来了。
今天,就是柳如烟怂恿她为爱“勇敢”,与宋怀远私下约定离家私奔的日子!
也正是今天这个愚蠢的决定,成了她一生悲剧的开端,让她身败名裂,让父兄蒙羞,最终让整个沈家万劫不复!
前世的画面疯狂涌现:宋怀远高中后冷漠嫌弃的嘴脸,柳如烟依偎在他怀中得意的笑容,父兄为了救她而散尽家财、最终惨死狱中的景象……还有那个大雪夜,那碗被她二人亲手灌下的,混合着虚伪与背叛的毒药!
恨意如岩浆般在血管里奔涌,几乎要冲破这具年轻身体的束缚。
她死死攥紧了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的嫩肉,那尖锐的疼痛才让她勉强维持住一丝清醒。
不能慌,沈清辞。
你回来了。
从地狱爬回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那熟悉的梨花香此刻闻来却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虚伪。
她闭上眼,再睁开时,镜中那双杏眼里所有的惊骇与混乱都己褪去,只剩下死过一回的人才有的,深不见底的冰冷与平静。
“请柳小姐稍候,我即刻便来。”
她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异样。
起身,更衣。
她选了一件最不起眼的月白色衣裙,如同她此刻需要披上的伪装。
坐在镜前,她看着镜中那张纯净无害的脸,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很好,就是这样。
谁能想到,这具十八岁的皮囊下,装的是一个二十八岁、历经背叛与死亡,从炼狱归来的灵魂?
宋怀远,柳如烟。
你们不是喜欢演戏吗?
不是喜欢将我玩弄于股掌之中吗?
这一世,我来陪你们演。
只是这剧本,该由我来写了。
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裙摆,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稳。
推开房门,清晨的阳光有些刺眼,她微微眯起了眼。
阳光真好。
正好可以清清楚楚地看看,那些魑魅魍魉,是如何在她面前,一步步走向他们亲手为自己挖掘的坟墓。
“走吧,云舒。”
她轻声吩咐,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别让我的‘好姐姐’等急了。”
好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