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清红着眼眶,极力忍住哭泣不想对面的人发现。哽咽的声音隐隐约约出卖了她。像是问一个知道但又不确定的答案,含清问姬许:“你爱我吗?”后又转念一想,她要的结果不仅仅如此。于是含清干脆问道:“你要娶我吗?”
姬许的心弦在瞬间抽动了一下,对含清的感情,这是撒不了谎的。他开口说:“爱,但是不娶。”阿言听到自家公子的内心不免一惊,自幼便互相欢喜的公子和含清姑娘如今怎么落了这么一个结局。自己家的公子又怎么能说出这种荒唐的话,要么不爱,爱了不娶,又是什么意思?心尖人就在眼前,给出这种回答是在戏耍自己还是在戏耍他人。
从天而降的飞雪似乎能感受到含清的悲伤,贴合着含清浓翘的睫毛扑闪地颤抖着。含清在一瞬间丧失了全部的力气,险些一个踉跄跌在雪里。她回过头去,转身时勉强挤出了一个谁也看不到的苦笑,神形憔悴地往院门外跑了出去。含清走的时候也没敢在姬许面前流出半滴眼泪,姬许不喜欢看她流眼泪。含清一流眼泪,姬许就束手无策,甚至忘记了替含清擦擦眼泪。不过他每次都是心疼的,姬许事后总这样告诉含清。现在看来,含清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雪地上一个一个被浸透的小洞知道含清悄悄落泪了。
“不娶”似乎是一个意料之中的答案,又好像是一个让人非常不甘心的答案。含清之前像是有着无穷无尽的热情,总是能在受挫之后反反复复地一遍又一遍问姬许要不要娶她啦。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了,含清彻底灰了心,也没了力气。过往对于她来说,也不得不要成烟了。
含清走了几个时辰了,姬许还怔怔地站在院内,怔怔地望着雪里被浸透的小洞。一直站到雪停,一直站到暮月初升。阿言实在看不下去了,他也由着公子的悲情在雪里呆呆地一个姿势不动站了许久。“公子,咱们该回去了。”阿言顺势伸了个懒腰,一歪头才发现公子的左肩头上堆了不少落雪。他连忙抬头看看纸伞,震惊地说:“不是,公子你被淋到了,怎么没有告诉我。”阿言看着自己丝毫没有被淋到,倾斜的伞不由得僵在了半空中。
“没事。”话刚说出口,系在姬许左手上的红绳突然断了,掉在雪地上红的鲜明。姬许莫名觉得心慌,疯了一般向门外跑出去。
在含清来到姬府前,任溪禹这么对含清说:“小清,我对你一直有意,我们认识多年了,我想和你组建一个家庭。我会对你好的,以后只对你一个人好,你愿意和我成婚吗?”
“阿禹,你知道我对姬许的感情。”
“你们已经结束很久了,小清,你还要坚持吗,苦苦等待一个不能给你幸福的人,不能给你安定的人吗?他不值得你这么等了小清。已经很长时间了,你不能等待下去了,你需要开启新的生活,小清。不管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你都要开始振作起来,好好经营你的人生。”
含清的眼神变的坚定起来,说了一个“嗯”字就离开了。
少年意气难在,任溪禹望着含清走出轩宁殿,含清却仍是当初少女模样。眼看着殿内只有殿下一个人了,郑小饼走到任溪禹面前。开口问他:“殿下,姑娘答应了吗?我们什么时候开始筹备婚礼?公子和姑娘郎才女貌,我们一定把含清姑娘风风光光娶进轩宁宫。”
美好的期许总是让人充满希望,任溪禹微笑着说:“暂时没有定论,不过我想,应该很快了。先筹备起来吧。”
在含清跑出姬府的时候,她想了很多。她想忘掉过去所有的事情,重新做天底下最快活最无忧无虑的那个小清。她想跑去轩宁宫,马上嫁给任溪禹,成为轩宁宫的女主人,后半生荣华幸福,让姬许一辈子后悔!她想回家,回到自己的家,找父母哭诉一番,但是她无父无母,无家可归。
她不觉往轩宁宫走去。她想自己自幼贫苦,寄人篱下。十几年勤学苦干终于在景阳城有了一片立足之地,成为了赫赫有名的商女。儿时一直盼着长大,总以为长大后什么都有了。可长大后即便有了美貌、富贵,成为了别人眼中的天之骄女。自己的命运似乎还被困在与旁人的没有结果的情爱之中,实在是令人懊恼。
可去轩宁宫又是为什么呢?答应和溪禹成婚吗。心里的位置还没有腾出来,与溪禹没有情爱之意,贸然成婚,能对彼此负责吗。含清思来想去,既然自己在此处无牵无挂,不如捐掉自家的商铺,远离景阳城这个伤心之地。去见识城外大好山河,早日忘却往事,岂不逍遥?
夜半,姬许仍然没有找到含清。后面他加大人手去寻找含清,到现在也是丝毫没有消息。
直到第二天清晨,城内零零散散地有人谈论说“如此貌美的姑娘投河真是可惜”“这姑娘衣着淡青色,不知是哪家的女儿”……
含清离开姬府的那天刚好身穿淡青色纱裙。姬许双眼猩红,不顾阿言阻拦拼命冲向苋河。阿言在自家公子的眼中看到了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见到的泪水。
姬许派人打捞,自己也有投河之势。一日之内人就像是老了几十岁,气息奄奄地跌坐在河边的树旁。迷蒙之中听到有一个声音在叫他,于是他渐渐恢复了神智。这声音来自天地混沌之间,说是含清和姬许有三世的情缘。含清原为真神,此世结局差不多已定,含清神君和姬许的缘分将要散尽,问姬许愿不愿意去三世之初看一下,有心人或许能得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