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糖画摊要收摊了!
"她靛蓝短打的肩头己落了层薄雪,却像不知冷似的拉着好友往前跑。
江燕娘腕间银铃叮当作响,绣着金线飞燕的裙摆被风掀起,露出底下月白的中裙:"你慢点!
这双缎面鞋踩不得雪......"两人气喘吁吁地挤进糖画摊前的人群,蒸腾的热气裹着麦芽糖的甜香扑面而来。
林烨盯着转盘上旋转的生肖图案,前世庙会里此起彼伏的吆喝声突然在耳畔回响,她下意识说:"在我老家,转糖画要转两次,第一次定形状,第二次定颜色。
"话出口才惊觉失言,忙咳了两声补充,"听说隔壁州府也是这般规矩。
"江燕娘眼睛亮得像缀了星子,银铃随着动作轻晃:"竟有这等讲究?
难怪你在学堂总能想出新奇说法!
昨日程先生说温故知新,你反问若旧知识有误,反复温习岂不是错上加错,可把先生都问住了!
"她凑近压低声音,"连霍家那位闷葫芦,下课时都盯着你看了好久。
"林烨的脸腾地红了,正欲反驳,却被前方绸缎庄的吆喝声打断。
两匹云锦在门口随风轻摆,一匹靛蓝如夜空,一匹月白似霜雪。
她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袖口补丁,想起前世出任务时磨破的消防服,还有母亲纳的千层底布鞋。
江燕娘用帕子轻轻戳她:"又盯着看了,可是想家织的料子?
我瞧这云锦虽好,到底不如你身上的短打利落。
""是想起阿爹的话。
"林烨收回目光,嘴角扬起笑意,"他说再好的料子也要配好手艺,就像......"她突然压低声音,"就像林家小居的盐焗鸡,普通的三黄鸡配了独家香料,就能让宫里公公偷着来买!
明日若还下雪,来我家吃饭吧?
我让阿爹做最辣的那道!
"江燕娘的银铃发出清脆的叮咚声,却又突然黯淡下去:"当真?
可我......"话未说完,远处传来管家焦急的呼喊,青竹纹马车己碾着积雪停在巷口。
林烨望着马车消失在雪幕中,这才发现袖中攥着的糖画——那只糖燕的翅膀被体温融化了一角,像随时要坠入雪地里。
林家小居后厨蒸腾着辣子香气,林烨踮脚往灶里添柴,火星子溅在粗布围裙上。
"阿爹!
今天学堂里可热闹了!
"她一边说一边比划,"程先生讲见贤思齐,我问他......"陈震颠勺的动作顿了顿,铁勺撞在铁锅上发出当啷声响:"好!
就得有这股子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劲!
当年你娘在宫里当女官,也是敢跟尚宫局顶嘴!
"林婉擦着手从账房出来,银镯撞在门框上发出轻响。
她将新蒸的桂花糕放在灶台边,氤氲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烨儿,锋芒太露易折。
你看江家姑娘,说话做事就沉稳些。
"她替女儿理了理凌乱的发丝,"咱们虽是商户,到底不比官宦人家,有些话要藏着说。
"与此同时,江府内厅的红泥小火炉烧得正旺。
江燕娘跪在软垫上烘手,冻红的指尖戳着铜炉上的花纹:"娘,林烨可有意思了!
她竟然说学习就像酿酒,坏了的酒再怎么酿也变不成佳酿......"话没说完,周凛的茶盏重重砸在案几上,溅出的茶水在宣纸上晕开深色痕迹:"谁让你在学堂出风头?
你是贵女,一举一动都关乎家族颜面!
"江柔按住丈夫青筋暴起的手背,珍珠护甲在火光下泛着冷光:"凛君,燕娘自小养在深闺,难得交到投缘的朋友。
"她转头望向女儿,眼尾细纹里藏着温柔,"去赴约也好,但要记住收敛锋芒。
明日让周嬷嬷带上两匹蜀锦,再备些京中桂花酥,礼数上不可失了体统。
"江燕娘突然抓住母亲的衣袖:"林烨不一样!
她懂得好多稀奇事,还说要教我用不同法子解决问题!
"她抓起案上的糖画,那只糖燕在烛火下泛着琥珀色光泽,"她说每个人看事情的角度都像扇子的骨架,合在一起才是完整的扇面。
"周凛摩挲着茶盏上的云纹,半晌才开口:"多学学人家的见识是好事。
"他望着窗外越下越急的雪,眼神阴沉如冬日的云层,"但你须牢记自己的身份——有些路,走得太急容易滑倒。
"江燕娘望着掌心融化的糖渍,在雪光映照下,那抹琥珀色仿佛也染上了期待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