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川盯着案头龟甲裂纹,发现苏九章留在茶盏边缘的卦象正从"水山蹇"转为"泽火革"——这是镇魂钟三百年来首次示警。
"掌灯人该醒了。
"苏九章叩响青铜罗盘,盘面二十八宿星图突然倒转。
跃动的星辉中浮现出沈如霜的命盘,她的纯阴命格竟与赤蛟苏醒时辰完全重合。
江临川用乌木镇纸压住躁动的账册,发现典当"半颗人心"的记录正在消失。
墨迹化作黑蛾扑向琉璃灯,灯罩内壁显出一行血字:寅时三刻,西市牌楼,赎当者持螭纹血玉镯。
苏九章突然甩出三枚景和通宝,铜钱在虚空组成锁链状:"这是当年陈景云典当阳寿的押票纹样。
"他的银戒擦过铜钱边缘,竟浮现出沈如霜生辰八字的暗纹。
暴雨裹着纸灰砸在窗棂上。
江临川撑开油纸伞时,伞骨突然发出裂帛声。
《千里江山图》中垂钓的老者竟转过身,鱼线末端拴着半截白骨——正是三日前从醉仙楼带回来的横梁碎木。
西市牌楼在雨幕中扭曲成戏台。
江临川踏过青石板的刹那,脚下菌丝突然疯长。
血色灵芝在瓦当缝隙绽放,喷出的孢子凝成陈晚晚的虚影:"江掌柜可知,永夜当铺第一任掌柜为何剜目立誓?
"赤金匕首在掌心发烫,北斗红痕亮起的瞬间,江临川看见牌楼石柱内嵌着七口槐木棺。
每口棺材都缠着浸透尸油的麻绳,绳结样式与陈景云脖颈勒痕完全相同。
"赎当者在此。
"沙哑嗓音从头顶传来时,江临川发现牌楼匾额化作青铜镜。
镜中伸出枯槁的手,腕上血玉镯刻满《往生咒》。
更诡异的是镯内壁浮凸着阴兵借道图——正是父亲失踪前修复的那尊北魏陶俑上的纹样。
苏九章的声音穿透雨幕:"别碰玉镯内侧!
"江临川用乌木镇纸格开枯手的瞬间,血玉镯突然炸裂。
碎片化作赤色小蛇钻进地缝,菌丝缠绕处竟浮出半幅《山河社稷图》。
图中被抹去的山脉位置,正是当铺地窖镇魂钟的方位。
"看来苏先生没告诉您真相。
"陈晚晚的本体从槐木棺中坐起,发间银簪滴落尸水,"永夜当铺根本不是典当行,而是洪武年间囚禁..."青铜罗盘破空击碎棺木,苏九章踏着星辉现身。
他的白绫被狂风掀起一角,重瞳流转间,牌楼砖石纷纷剥落,露出内部铸铁的二十八宿星轨。
江临川猛然醒悟——这根本不是西市牌楼,而是缩小版的观星台遗址。
"陈姑娘可知活人棺最忌什么?
"苏九章并指划破虚空,星轨突然逆转。
血玉镯碎片从地缝倒飞而出,在他掌心重组成完整的玉璧,"当年你祖父陈永年偷走的,可不止江家半本族谱。
"沈如霜的尖叫从玉璧中传出。
江临川看见她被菌丝缠绕在青铜钟内,赤蛟虚影正顺着钟上裂痕往外钻。
苏九章突然将玉璧按在他胸口,三百年前的记忆如潮水涌来:洪武三十年的雨夜,锦衣卫装扮的苏九章持绣春刀而立,刀尖挑着的正是江家先祖的官印。
而跪在镇魂钟前的,赫然是戴着血玉镯的陈氏巫女——陈晚晚的容貌与她有七分相似。
"现在您明白了?
"陈晚晚的菌丝缠住星轨,"苏先生当年亲手斩断江家龙脉,如今却要借您血脉重铸镇魂钟,真是..."赤金匕首突然发出龙吟,江临川体内赤蛟血脉首次苏醒。
伞面《山河社稷图》彻底碎裂,墨色山水化作锁链缠住陈晚晚。
在苏九章骤变的脸色中,他看见自己瞳孔泛起赤金竖芒——与地窖青铜棺上的赤蛟图腾一模一样。
沈如霜的魂魄从玉璧中跌出,左肩凤凰胎记亮如炽炭。
江临川接住她的瞬间,两块星纹玉珏突然融合,在暴雨中映出完整的紫微垣星图。
苏九章的后颈刺青随之燃烧,镇魂钟轰鸣声响彻云霄。
"你竟能唤醒帝星..."苏九章的白绫被气浪掀飞,重瞳首次完整显露。
那双重瞳深处,赫然映着江临川锦衣华服的帝王虚影。
陈晚晚趁机化作菌丝遁走,空中残留她癫狂的笑声:"且看苏先生敢不敢告诉您,当年剜目立誓的第一任掌柜究竟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