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残梦

秋，来得格外利落，风一卷，乌山的桂花簌簌而落，金粉似的铺了一地，馥郁甜香沁润着每一寸空气。周桐的小院里，那棵老桂花树正值盛花期，华盖如伞，细密的花簇藏在枝叶间，摇曳生辉。

周桐坐在树下，身旁燃着一堆篝火，跳跃的火苗映红了他轮廓分明却饱经沧桑的脸，一条空荡荡的袖管随风轻晃，无声诉说着过往。面前摊着一件旧衣，料子早已磨损得薄软，衣角还有几块洗不净的污渍。

他从怀中掏出个小巧的酒壶，壶身摩挲得发亮，拔开塞子，仰头灌了一口。辛辣酒液滑过喉咙，暖意一路烧到心底，驱散了秋日晚风的丝丝凉意。放下酒壶，周桐抬眸望向桂花树，深吸一口气，那醉人的桂花香瞬间盈满胸腔，令他通体舒畅。思绪也回到了十几年前。

（一）相遇

民国 22 年

金陵城的深秋冷雨敲打着石板路

像是在为谁哀恸。他拖着残缺的身子，怀揣着家族给的一点散碎银元，步履蹒跚地走进乌山。昔日那个在聚光灯下优雅拉琴，引得满堂喝彩的周家公子，如今却似条被弃的野狗，只剩一条空荡荡的袖管，在风中晃荡。

周桐的落魄，始于那场意外。街头，电车呼啸而过，唐家大小姐佯装失足，他来不及多想，飞身去救，却被那钢铁巨兽撞飞出去。刹那间，右臂剧痛，骨头碎响，鲜血洇红衣衫，围观者惊呼，他还没缓过神，唐家大小姐却恶人先告状，尖声控诉是他蓄意推搡。流言蜚语比伤口更致命，迅速传遍金陵，昔日高朋满座的周家大门紧闭，家族怕沾染丑闻，对外宣称他暴毙身亡，扔给他一笔微薄的钱，打发他到这荒僻乌山自生自灭，还顺带买了个媳妇，美其名曰 “伺候余生”。

才到乌山小屋，他没有进去。看着外面凄凉的景色。一直坐了5个小时。直到周桐的心仿若被重霜反复碾过，冷透了、碎尽了。暴雨如注，天地间混沌成一片，周桐摇摇晃晃地走出小屋，雨水瞬间将他浇了个湿透。他眼神空洞，失焦地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