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命火初燃的微光草稿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条废弃矿道里昏迷了多久,也许几个时辰,也许只有片刻。
每一次从剧痛和窒息的深渊边缘挣扎着恢复一丝清明,都伴随着更深的虚弱和绝望。
化骨渊黑雾那如同冰针般的侵蚀感,以及“黑蝎尾”剧毒带来的麻痹与脏器衰竭的钝痛,如同两条贪婪的毒蛇,一刻不停地啃噬着他仅存的生命力。
面板上那不断缩减的数字,就是它们无声的饕餮证明:寿元:1天 15小时 22分…21分…后背深可见骨的伤口己经不再大量流血,或许是因为低温,或许是因为血液快要流干,只留下粘稠冰冷的血痂和撕裂般的痛楚。
左半边身体完全失去了知觉,乌黑肿胀的皮肤紧绷得发亮,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像拉风箱般艰难。
右臂的酸痛稍微缓解,但石化的裂纹在湿冷的环境中似乎变得更加敏感,每一次细微的移动都带来刺骨的冰冷和僵硬感。
“不能…死在这里…” 这个念头如同风中残烛,却倔强地燃烧着。
他挣扎着,用还能动弹的右手,艰难地摸索着周围。
指尖触碰到的,是冰冷湿滑的岩壁,是硌人的碎石,还有…一种粘稠、滑腻、散发着浓烈***恶臭的苔藓。
这恶臭,竟让他混沌的意识闪过一丝微弱的熟悉感!
矿奴的记忆碎片如同沉渣泛起:阴暗潮湿的矿洞深处…堆积如山的腐烂矿渣…刺鼻的硫磺和某种排泄物的混合气味…还有…一条连接着某个“处理场”的隐秘通道!
这气味…是**秽土**!
是宗门处理所有污秽废料的地方!
也是…像他这样最低贱、最无用的“废料”最后的容身之所!
生的希望,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丝微光,瞬间点燃了他求生的本能!
他强迫自己忽略全身的剧痛和虚弱,用右手肘和膝盖,以一种极其狼狈、如同蠕虫般的姿态,开始沿着矿道深处那愈发浓郁的恶臭来源,艰难地爬行。
每一次挪动,都牵动全身的伤口,带来钻心的疼痛和眼前阵阵发黑。
冰冷的碎石硌着皮肉,湿滑的苔藓让他难以着力。
乌黑的左臂如同沉重的累赘,拖在地上,发出沉闷的摩擦声。
爬!
爬!
爬!
不知爬了多久,也不知爬了多远。
时间的概念在痛苦和黑暗中变得模糊,只有面板上那不断跳动的倒计时提醒着他生命的流逝:寿元:1天 12小时 08分…07分…就在他意识即将再次涣散,体力彻底耗尽之时,前方矿道的拐角处,隐约透出了一丝微弱的光亮!
不是自然光,也不是符石的光芒,而是一种浑浊、昏黄、仿佛被污垢层层过滤后的油灯光晕。
同时,那股混合着腐烂有机物、排泄物、霉变和某种化学药剂残留的、令人作呕的**秽土恶臭**,如同实质的浪潮般扑面而来,几乎将他熏晕过去!
陈玄精神一振,爆发出最后一点力气,加速爬向那光亮。
拐过弯角,眼前的景象让他呼吸一窒。
矿道的尽头,并非出口,而是一个巨大的、人工开凿的洞穴入口。
洞穴高逾十丈,却异常低矮压抑,仿佛巨兽塌陷的腹腔。
入口处没有门扉,只有几根歪斜的木桩象征性地拦着,上面挂着几盏沾满油污、灯焰如豆的昏黄油灯,在污浊的空气中摇曳不定,投下扭曲晃动的巨大阴影。
借着这昏黄的光线,陈玄看清了洞内的景象——这里,就是**秽土院**!
这是一个巨大到令人心头发闷的空间,却拥挤得如同垃圾填埋场。
地面是湿滑粘稠的黑色污泥,混合着腐烂的菜叶、不知名的动物内脏碎块、破碎的瓦罐陶片、以及各种难以辨识的污秽之物。
污水在低洼处汇聚成散发着恶臭的小潭,上面漂浮着厚厚的、油腻的绿色泡沫和蠕动的蛆虫。
成群的苍蝇如同黑色的云团,在污秽上空嗡嗡盘旋,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噪音。
空气粘稠得几乎可以拧出水来,那混合了无数种***气味的恶臭,无孔不入,***着鼻腔和喉咙,让人几欲呕吐。
洞穴深处,依着岩壁搭建着无数低矮、破烂、摇摇欲坠的窝棚。
材料五花八门:腐朽的木板、生锈的铁皮、破旧的草席、甚至是用碎石勉强垒砌的。
这些窝棚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如同依附在腐烂巨兽身上的虱巢。
窝棚之间是狭窄得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巷道”,里面同样流淌着污黑的泥水。
窝棚里、巷道间,影影绰绰地晃动着一些身影。
他们大多佝偻着背,衣衫褴褛,补丁叠着补丁,沾满了洗不掉的污渍。
脸上是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眼神空洞、麻木,如同行尸走肉。
有白发苍苍、牙齿掉光的老者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有面黄肌瘦、肋骨根根凸出的孩童在污水里翻找着什么;更多的是眼神浑浊、动作迟缓的中年人,机械地搬运着沉重的、散发着恶臭的垃圾筐,或者用简陋的工具清理着淤塞的污水沟。
这里是宗门的排泄口,是所有光鲜亮丽之下的肮脏基底,是“废料”和“废人”的最终归宿。
绝望、麻木、腐朽的气息,比化骨渊的黑雾更沉重地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
陈玄的出现,立刻引起了注意。
他趴在洞穴入口的污泥里,浑身是血,半边身体乌黑肿胀,***的皮肤上布满狰狞的裂纹,左臂更是呈现出诡异的青灰色石质,整个人如同刚从地狱血池里捞出来又被诅咒的石像鬼。
这形象,比秽土院里最凄惨的杂役还要可怖百倍!
“石…石瘟?!”
一个正在倾倒垃圾筐的枯瘦杂役最先发现他,吓得手一抖,半筐腐烂的菜叶和动物内脏泼洒出来,溅了自己一身也毫不在意,只是惊恐地指着陈玄,声音嘶哑颤抖。
“石瘟!
是石瘟病人!”
“天杀的!
怎么跑到秽土院来了?!”
“快!
离他远点!
沾上就完了!”
“管事!
管事呢?!
快把他扔出去!
扔进化骨渊!”
惊恐的叫声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
麻木的人群瞬间被点燃了恐惧,他们像躲避瘟疫源一样尖叫着后退,拥挤的巷道顿时乱成一团。
无数道或惊恐、或厌恶、或冷漠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针,刺在陈玄身上。
陈玄的心沉了下去。
石瘟…在这个世界,似乎是一种比死亡更令人恐惧的绝症和诅咒。
他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灾厄之源。
他试图开口解释,或者仅仅是求救,但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破风箱声,剧毒带来的窒息感让他连一个完整的音节都发不出。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拨开慌乱后退的人群,逆着人流,沉默地向他走来。
那是一个老人。
极其苍老,脸上沟壑纵横,如同干裂的树皮。
头发稀疏花白,用一根草绳胡乱束着。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同样打满补丁的灰色短褂,但还算干净。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左臂齐肩而断,空荡荡的袖管用一根麻绳系在腰间。
他走得很慢,右腿似乎也有些跛,但脚步很稳。
他浑浊的眼睛里没有周围人那种极致的恐惧,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丝难以察觉的悲悯。
他走到陈玄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浑浊的目光扫过陈玄身上恐怖的伤口、乌黑的半边身体和那布满裂纹的石臂,眉头深深地皱起,形成一个深刻的“川”字。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了几息。
周围的嘈杂声小了一些,但恐惧和排斥依旧弥漫。
有人小声嘀咕:“吴瘸子…你管这闲事干嘛?
这可是石瘟!”
被称为“吴瘸子”的独臂老人没有理会身后的议论。
他蹲下身,仅存的右手从怀里摸索出一块看不出颜色的、还算干燥的破布,小心翼翼地、隔着布,探了探陈玄的鼻息。
微弱,但还有气。
他又看了看陈玄那完全石化的左臂和后背深可见骨的伤口,以及那乌黑肿胀的半边身体,最终,目光落在陈玄那双布满血丝、虽然痛苦绝望却依旧燃烧着一丝不屈火焰的眼睛上。
吴瘸子沉默了片刻,喉咙里发出沙哑低沉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跟我来。”
没有多余的话,没有询问来历,没有嫌弃恶臭和诅咒。
他站起身,示意陈玄跟上,然后转身,一瘸一拐地朝着洞穴最深处、最阴暗、最靠近化骨渊方向的那个角落走去。
那里,有一个用几块破木板和烂草席勉强搭成的、比狗窝好不了多少的低矮窝棚,窝棚旁边就是一条散发着浓烈恶臭、流淌着粘稠黑水的深沟——那是连接化骨渊的“死水沟”支流。
这几乎就是秽土院的“化人场”边缘!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如同躲避瘟疫源头。
目光复杂,有恐惧,有厌恶,也有一丝对吴瘸子这“找死”行为的费解和一丝难以言喻的…麻木的同情。
陈玄己经没有选择的余地。
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挣扎着爬起来,拖着完全麻木的左半身和石化的左臂,一步一挪,踉踉跄跄地跟在吴瘸子身后。
每一步,都在粘稠的污泥里留下一个混合着血污和乌黑毒渍的脚印。
所过之处,人群避之不及。
终于,他挪到了那个角落的窝棚前。
窝棚极其低矮,需要弯腰才能进去。
里面空间狭小,仅能勉强容纳一人躺下。
地面铺着一层还算干燥的枯草,散发着泥土和霉味。
角落里堆着几件破旧的工具和一个缺了口的陶碗。
这就是吴瘸子的“家”。
“进去。”
吴瘸子指了指窝棚里面,声音依旧沙哑低沉,听不出情绪。
陈玄再也支撑不住,几乎是滚了进去,瘫倒在枯草堆上。
冰冷的枯草触及伤口,带来一阵刺痛,却也带来一丝奇异的、久违的“地面”的踏实感。
窝棚虽然破烂,但至少隔绝了外面大部分污浊的空气和那些刺人的目光。
吴瘸子没有跟进来,只是站在窝棚口,挡住了外面窥探的视线。
他弯腰,从窝棚旁边的地上拿起那个缺口的陶碗,走到旁边一个积存着浑浊雨水的小石洼旁,舀了半碗水,又从怀里摸索出小半块又黑又硬的、看不出原料的饼子,掰了一小块下来,一起放在窝棚门口的地上。
“水…吃的…” 他含糊地说了一句,然后深深地看了蜷缩在枯草堆里、如同破碎玩偶般的陈玄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最终化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他不再停留,转身,一瘸一拐地离开了,继续去完成他那似乎永远做不完的、清理垃圾的活计。
窝棚里,只剩下陈玄粗重艰难的喘息声,以及外面死水沟那如同叹息般的、缓慢流淌的黑水声。
陈玄看着门口那半碗浑浊的雨水和那一小块黑硬的饼子,喉咙里如同火烧。
他挣扎着挪过去,用颤抖的右手抓起那块饼子,塞进嘴里。
饼子坚硬如石,带着浓重的土腥和霉味,几乎难以下咽。
他用力咀嚼着,混合着口中残留的血腥味,硬生生吞了下去。
又捧起那半碗浑浊的雨水,顾不得里面的杂质,大口灌了下去。
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稍微缓解了火烧火燎的感觉,却也带来了肠胃的一阵痉挛。
食物和水,暂时稳住了他即将崩溃的身体底线。
但真正的危机,远未解除。
他蜷缩回枯草堆最深处,试图汲取一点点可怜的温暖。
后背的伤口在冰冷和污浊的环境***下,又开始隐隐作痛,似乎有发炎的迹象。
左半边身体的乌黑肿胀没有丝毫消退,麻痹感甚至蔓延到了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滞涩感。
最要命的是那无处不在的侵蚀!
面板冰冷地提示着:警告!
遭受未知环境侵蚀(化骨渊黑雾残余/秽土院污秽瘴气)!
生命活性持续降低!
寿元-0.05%/分钟…剧毒侵蚀(黑蝎尾)加剧!
器官衰竭风险提升!
寿元-0.1%/小时!
石化侵蚀(未知诅咒)持续中…速度受环境影响略微加快…三管齐下!
寿元栏的数字,如同催命符般跳动:寿元:1天 9小时 47分…46分…45分…更让他心沉谷底的是命火面板:**命火本源:活跃(能量匮乏)****当前可燃烧寿元:1天 9小时****可兑换项:*** **精元修复(初级):燃烧1天寿元,瞬间修复非致命伤势,清除轻微负面状态(如虚弱、麻痹)。
代价:加速衰老(效果视伤势严重程度而定)。
**(状态:**灰色!
** 条件不足!
需体魄≥0.5或精神≥1.5!
)* **???
:灰色,未解锁。
**修复的选项,是灰色的!
他现在的体魄只有0.2,精神也只有0.8,连最低使用门槛都达不到!
这意味着,他连用命火搏一搏修复伤势、清除剧毒的机会都没有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滑向死亡!
冰冷的绝望,比秽土院的污泥更粘稠,将他死死包裹。
难道千辛万苦逃出囚笼,挣扎着爬到这里,最终还是要在这恶臭的角落里,像垃圾一样无声无息地腐烂掉吗?
不!
他不甘心!
陈玄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灰色的精元修复选项,一股近乎偏执的疯狂在他心中燃烧。
不能用?
为什么不能用?
是因为身体太虚弱,承受不住修复的能量冲击?
还是因为命火的力量无法作用于如此残破的“器皿”?
“器皿…” 他喃喃自语,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闪过!
翻垃圾!
在秽土院翻垃圾!
这里是处理宗门废料的地方!
那些废弃的药渣、破损的灵石碎片、甚至炼器失败的边角料…其中是否可能蕴含着极其微弱、驳杂的灵力或药性?
如果能找到一点,哪怕只有一丝,是否能像在矿道里那样,稍微补充一点命火的“能量”?
或者…稍微提升一点他这具残破身体的“体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