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平行宇宙
陆沉让她在沙发上坐好，转身去倒水，手指先探了探水温，确定是温热的，才递到她面前。
苏晴鸢捧着水杯，小口小口地喝着，像只受了惊的小鹿，眼神都不敢与他对视。
“陆沉，谢谢你。”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
“别跟我说这个。”
陆沉在她身边坐下，客厅里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是我没保护好你。”
苏晴鸢终于抬起头，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情绪翻涌，复杂得像一团解不开的线：“你今天……很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我认识的陆沉，现在应该在书房跟李伟开电话会议，复盘今晚的损失，而不是坐在这里，陪我发呆。”
她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笑，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那个百亿项目，你不是说，比我的命都重要吗？”
最后那句话，轻飘飘的，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陆沉的心口。
是啊，上辈子，他就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事业，重于一切。
他看着她苍白的脸，和脸颊上还未消退的红印，喉咙发紧。
“项目可以再谈，老婆只有一个。”
苏晴鸢猛地愣住，握着水杯的手一紧，温热的水从杯沿晃了出来。
她像是没感觉到烫，只是怔怔地看着他，眼眶毫无预兆地红了。
“陆沉……很晚了，早点休息。”
陆沉站起身，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沉稳，却多了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明天我陪你去医院做个详细检查。”
他不敢再看她的眼睛，转身走进了书房。
门被关上的瞬间，陆沉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门板，才没让自己滑坐到地上。
今晚的一切，太真实了。
工厂里浓重的铁锈味，匕首刺入皮肉的触感，还有她温热的眼泪……他掏出手机，指尖颤抖着点开通话记录。
李伟，晚上十一点二十分。
那通决定了她生死的电话，时间分毫不差。
他真的回来了。
就在他心神激荡之际，书桌上的电脑屏幕，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幽蓝色的光芒在黑暗的书房里显得格外诡异。
他记得清楚，这台电脑根本没开机。
屏幕上，一行冰冷的蓝色字体缓缓浮现：检测到时空锚点异常，正在连接平行宇宙观测系统……“什么东西？”
陆沉眉头紧锁，第一反应是哪个不长眼的黑客敢把主意打到他头上。
连接成功。
欢迎使用平行宇宙观测系统。
当前观测者：陆沉。
检测到您刚刚完成时空回溯，系统将为您展示001号平行宇宙，即您的原定命运轨迹。
陆沉死死盯着屏幕，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
下一秒，屏幕画面一转，电影开场了。
主角，是另一个他。
画面中，正是三个月前那个暴雨夜。
西装革履的“陆沉”坐在总裁办公室里，正要签下那份价值百亿的合同。
就在这时，手机刺耳地响起，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晴鸢。
陆沉看着画面里那个意气风发的自己，呼吸都停滞了。
那就是，上辈子的他。
画面中的陆沉”不耐烦地接起电话：“什么事？
我马上要签约。”
电话那头，传来苏晴鸢带着哭腔和恐惧的求救声：“陆沉，救我……我在郊区的废弃工厂……他们……苏晴鸢，你闹够了没有？
你知道这份合同对我有多重要吗？
别拿这种事开玩笑！”
“我忙完就回去！”
咔哒。
电话被无情地挂断。
陆沉的拳头瞬间攥紧，他记得，当时他确实是这么说的，一字不差。
画面快进。
三天后，警察局的电话打了过来，通知他去认领尸体。
冰冷的停尸间，白布掀开，是她毫无血色的脸。
画面再一转，是她的葬礼。
“陆沉”站在墓园外，连走进去的勇气都没有。
他能感受到所有亲友投来的、饱含谴责和鄙夷的目光，能看到苏晴鸢父母一夜白头的苍老背影。
但这，还不是最残忍的。
一个月后，一份本该寄给苏晴鸢的体检报告，被错寄到了公司。
画面给了那份报告一个特写。
孕检报告：苏晴鸢，妊娠8周。
画面里的“陆沉”看到那份报告，整个人像被抽走了脊骨，瞬间崩溃。
他跪倒在地，发出了野兽濒死般的嘶吼。
她想告诉他的重要消息，原来是这个。
而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
接下来的画面，是无尽的灰色。
百亿帝国建成了，他成了商界神话，可人却疯了。
他每天坐在苏晴鸢的画像前，不吃不喝，不言不语，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
公司事务全权交给了李伟，他则将自己囚禁在悔恨的牢笼里，日复一日。
最后一幕，是“陆沉”在苏晴鸢的墓前，平静地吞下了一整瓶安眠药，倒在了冰冷的墓碑旁。
画面播放结束。
系统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后悔吗？
“我后悔……”陆沉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眼泪决堤而下，“我后悔！”
检测到观测者强烈情绪波动。
提示：001号平行宇宙中的陆沉，己选择死亡作为赎罪。
而您，获得了重新来过的机会。
请，务必珍惜。
屏幕，倏地黑了。
陆沉瘫坐在椅子上，冷汗浸透了衬衫。
刚才的一切，像一把淬毒的刀，将他的灵魂凌迟了一遍。
如果没有重生，那……就是他的结局。
“陆沉？”
门外，传来苏晴鸢小心翼翼的声音。
“我在。”
陆沉猛地回神，胡乱地抹了一把脸。
“我……我给你泡了杯安神的茶，放在门口了，你别太累了。”
脚步声渐行渐远。
陆沉深吸一口气，打开门，门口的地板上，静静地放着一杯热茶，旁边还有一张便签纸。
早点休息，别熬坏了身体。
——晴鸢熟悉的字迹，一如往昔。
上辈子，她也总是这样，在他通宵工作时，为他准备好一切，而他，却总是视而不见。
他端起茶杯，茉莉花的清香萦绕在鼻尖，是他最熟悉的味道。
“苏晴鸢，”陆沉对着空气，一字一句地说道，“这辈子，我拿命护着你。”
话音刚落，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是李伟。
“陆总！
百亿项目那边刚才又来电话了，催得非常急，说明天早上九点前必须给答复，不然他们就找B方案了！”
“推了。”
“啊？”
李伟在电话那头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幻听了，“陆总，您说啥？
风太大我听不清。”
“我说，推了。”
陆沉的声音平静无波，“这个项目，我们不做了。”
电话那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足足半分钟，李伟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结结巴巴地问：“陆总……您、您是不是被绑匪打到头了？
那可是一个亿后面再加两个零的项目啊！”
“李伟，我前所未有的清醒。”
陆沉淡淡道，“有些东西，比钱重要。
从明天开始，把公司所有高风险、高投入的项目都停了，重新评估。
以后，公司为家庭服务。”
“陆总……就这么定了。”
陆沉首接挂断电话，关机，走向客厅。
苏晴鸢还没睡，正抱着一本画册在翻，见他出来，抬起了头。
“忙完了？”
“嗯。”
陆沉在她身边坐下，很自然地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指尖还有些凉。
苏晴鸢的身体僵了一下，却没有抽开。
她合上画册，轻声问：“陆沉，你到底怎么了？
不只是因为今晚的事，对不对？”
陆沉看着她探究的眼睛，那里面有困惑，有不安，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期待。
他收紧了手指，将她冰凉的小手裹在掌心。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
他深深地看着她，一字一句，郑重无比。
“梦里，我失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