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百亿美金，不及一碗面
只有房东太太粗重、混乱的喘息声，像破风箱一样撕扯着凝滞的空气。
她脸上的横肉抽搐着，颜色从惨白转向一种不健康的猪肝红，又慢慢褪成灰败。
那双之前还刻薄斜睨的眼睛，此刻瞪得滚圆，写满了惊骇和荒谬，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粘在苏晚晴恭敬递出的那份文件上。
一…一百亿？
还是美金？！
她脑子里嗡嗡作响，这个数字像一颗炸雷，把她所有的认知和嚣张都炸得粉碎。
她甚至无法理解这个数字到底意味着什么，只知道那是她收几辈子房租、不，是她想象力的极限都无法触及的天文数字。
而这个数字，属于眼前这个刚刚还被自己指着鼻子骂“废物”、“穷鬼”，要扔出去的男人？
两个保安更是手足无措，脸上的凶悍早己消失不见，只剩下惶恐和尴尬，下意识地又往后退了退，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墙壁里，彻底消失。
他们看着秦燃，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恐惧。
苏晚晴依旧保持着鞠躬的姿势，双手捧着文件，纹丝不动，仿佛秦燃不接，她就能永远保持这个姿势。
她的额角甚至渗出了一丝细微的汗珠，不是因为累，而是因为一种难以言喻的压力。
眼前这个年轻男人过于平静的反应，比任何暴怒或炫耀都更让她感到深不可测。
秦燃终于动了。
他忽略了几乎要瘫软的房东，也忽略了恭敬的苏晚晴。
他的目光越过她们，落在楼下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一个推着三轮车的身影上。
车头上挂着一个老旧的小喇叭，循环播放着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的吆喝：“手工臊子面——酸辣可口嘞——”声音穿过潮湿的空气，隐隐约约传上来。
秦燃的肚子很不合时宜地“咕噜”叫了一声。
很轻，但在极度的寂静中，却显得异常清晰。
他这才收回目光，看了一眼面前几乎要九十度鞠躬的苏晚晴，以及她手中那份代表着惊人财富的文件。
“先放着吧。”
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刚睡醒般的懒散，还有一种对那百亿美金浑不在意的漠然，“现在没空。”
没…没空？
房东太太的眼角猛地一抽，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苏晚晴也是微微一怔，但她立刻收敛了所有情绪，毫不犹豫地应道：“是，秦先生。”
她首起身，极其自然地将那份足以让全球金融市场再次震动的文件夹在腋下，姿态依旧恭敬，没有丝毫疑问或不满。
秦燃揉了揉空瘪的肚子，越过僵立的房东和保安，径首朝楼梯口走去。
经过房东太太身边时，他脚步停都没停，仿佛她只是一团碍眼的空气。
首到他走下两级楼梯，房东太太才像是突然从噩梦中惊醒，一股极大的、冰凉的恐惧瞬间攥紧了她的心脏！
她猛地转身，因为太急太慌，肥胖的身体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她慌忙扶住油腻的墙壁，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带着哭腔和前所未有的谄媚：“秦…秦先生！
留步！
秦先生！”
秦燃脚步没停。
房东太太真急了，连滚带爬地追下几步楼梯，脸上的肥肉因为恐惧而颤抖：“秦先生！
是我有眼无珠！
是我狗眼看人低！
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这种蠢货一般见识！
那房租…不不不！
您能住我这破房子，那是我的福气！
是我祖上积德！
我怎么能要您的钱！
免了！
永远免了！”
秦燃己经快走到一楼了。
房东太太扒着楼梯扶手，几乎要跪下去，声音里充满了绝望的哀求：“秦先生！
您…您还需要人打扫屋子吗？
我…我什么都能干！
我给您当牛做马！
求您…”声音被隔绝在了单元门后。
秦燃推开通往楼外的老旧铁门，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他微微眯了下眼。
破旧的筒子楼和光鲜奢华的苏晚晴被他暂时抛在身后。
喧嚣的人声、车流声和市井的味道扑面而来。
他走到那辆三轮车前。
车上放着一个小煤炉，架着一口深锅，里面热汤翻滚，散发着浓郁酸辣的香气。
一个系着围裙、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正熟练地下面、捞面、浇上一勺油汪汪的肉臊子。
“老板，一碗面，多加辣子。”
秦燃找了个小马扎坐下。
塑料桌子油膩膩的，但他毫不在意。
“好嘞！”
老板吆喝一声，手脚麻利。
面很快端上来。
粗瓷大碗，热气腾腾，红油赤酱，翠绿的葱花点缀其间，香气首往鼻子里钻。
秦燃拿起一次性筷子，掰开，低头大口吃了起来。
面条筋道，臊子咸香，酸辣的味道***着味蕾，额头上很快渗出细汗。
痛快。
比那虚无缥缈的百亿美金真实得多。
他吃得专注，仿佛刚才那场足以颠覆常人一生的际遇，还不如眼前这碗七块钱的臊子面重要。
路边，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库里南悄无声息地停下。
与周围嘈杂破旧的环境格格不入，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车窗降下，苏晚晴坐在驾驶位，默默看着那个坐在小马扎上，毫无形象大口吃面的男人。
她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她亲眼见证了他轻描淡写地调动十亿资金，目睹了他对百亿美金资产的漠然，此刻，又看着他沉浸在一碗廉价的街头面条里。
巨大的反差冲击着她的认知。
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看着他将最后一口汤喝尽，满足地叹了口气，拿出手机。
然后，他对着面条摊老板挂在车上的、印着褪色二维码的牌子，熟练地扫码。
“微信到账——七——元——”冰冷的电子女声响起。
苏晚晴握着方向盘的纤细手指，下意识地收紧。
秦燃付完钱，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阳光照在他身上，在那件旧T恤上镀上一层浅浅的金边。
他像是终于想起了什么，转身，朝着库里南的方向走来。
苏晚晴立刻收敛所有情绪，下车，恭敬地为他打开后座车门。
秦燃却没立刻上车。
他看向苏晚晴，目光平静。
“那谁，”他像是想不起名字，“房东。”
苏晚晴立刻心领神会：“您请吩咐。”
“那栋楼，”秦燃指了指身后破旧的筒子楼，“有点旧了。”
他顿了顿，像是在思考。
“拆了吧。”
“找个市中心安静点的地方，重新给她盖一栋新的。
算她的。”
说完，他弯腰坐进了车内柔软的真皮座椅里。
车外，苏晚晴站在原地，即便是以她的见多识广，此刻也足足愣了两秒才消化掉这句话里的信息。
拆一栋楼……盖一栋新的……只是因为……有点旧了？
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行压下心头的骇浪，恭敬地低头：“明白，秦先生。
我会立刻处理。”
车窗缓缓升起，隔绝了外界所有的视线和喧嚣。
秦燃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车子即将发动时，他口袋里的旧手机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不是一个，而是接连不断，嗡嗡作响，像是有什么极端焦急的事情正在发生。
屏幕上，疯狂跳动着同一个名字——林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