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顾清和结婚三年，家里的账单永远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
我以为这是我们之间独特的相处之道，是势均力敌的尊重。直到我怀孕了，孕吐得昏天暗地，
不小心吐在了他新买的地毯上。他没扶我，而是递来一张账单，口吻是我最熟悉的冷静。
“地毯清洗费80，折旧费120，我的精神损失费500。”“苏晚，一共700，
微信还是支付宝？”我撑着墙，胃里翻江倒海，他却在旁边冷静地补充。“还有，
你肚子里的是我的种，但你作为容器，使用期间的损耗也该AA。”“从今天起，
你吃的每一口饭，喝的每一口水，我都会记账。”“毕竟，这是我们‘共同’的孩子。
”我看着这个我爱了五年的男人，忽然就不恶心了。我平静地打开手机，
把一份刚打印的孕检报告发给了他的死对头。然后告诉他：“不好意思，
这孩子你可能A不起了。”1、胃里的翻涌奇迹般地平息了。
我看着顾清和那张英俊却毫无温度的脸，五年来的爱意，
在这一刻被那700块钱的账单彻底砸碎。他还在等我的答复。“怎么，没钱？
”他挑了挑眉，那是我曾经最迷恋的动作，此刻却只觉得无比讽刺。
“你这个季度的奖金不是刚发吗？七百块，对你苏大设计师来说，不难吧。”我没说话，
只是打开了手机。不是为了转账。我找到那个几乎从不联系的号码，备注是“江澈”。
他是顾清和商场上斗得你死我活的死对头。我将手机里存着的那份电子版孕检报告，
点击了发送。做完这一切，我才抬起眼看向顾清和。“钱可以给你。”我点开支付页面，
当着他的面，输入700.00。“不过，顾清和，我们得聊聊。”他听到钱到账的提示音，
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仿佛这才是我们之间最正常的交流方式。“聊什么？
聊你孕期的营养费怎么AA？我算过了，按照市面上高端孕妇餐的标准，每天三百，
一人一半，一百五。你还可以选择普通标准，一天一百，你出五十就行。很公平。
”他说得理所当然，像是在讨论一笔稳赚不赔的生意。我笑了。“顾清和，你有没有想过，
如果这个‘容器’不想玩了呢？”他愣了一下，随即嗤笑出声。“苏晚，
你又在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想用孩子来威胁我，让我放弃AA制？我告诉你，
不可能。这是原则问题。”“别以为你怀孕了，就能恃宠而骄。这个世界上，
想给我生孩子的女人多的是。”他说得没错，他英俊，多金，是众人眼里的天之骄子。
追他的女人，能从城南排到城北。当初他选择我，他说，是因为我独立，不粘人，
最重要的是，我们能AA。我曾经以为，这是最高级的夸奖。现在才明白，
这只是因为我最“便宜”。“我不是在威胁你。”我平静地看着他，“我是在通知你。
”“我们离婚吧。”顾清和的脸色终于变了。他盯着我，眼神里满是探究和不悦。“苏晚，
你闹够了没有？就为了一张地毯？”“还是因为我没在你孕吐的时候抱着你嘘寒问暖？
你不是最讨厌那种黏糊糊的姿态吗？”我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一条新消息。来自江澈。
我没有点开，但顾清和眼尖地看到了那个名字。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江澈？
你联系他干什么？”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苏晚，我警告你，别玩火。
你想用他来刺激我？你觉得他那种人会看上你？”他的话像刀子，
每一句都扎在我过去最柔软的地方。我曾经那么努力，想站在他身边，想让他觉得我足够好。
可现在，我只觉得可笑。“他会不会看上我，就不劳你费心了。”我拿起沙发上的包，
“离婚协议，我会让律师寄给你。至于AA的账单，你最好也一并算清楚，我们法庭上见。
”说完，我转身就走。顾清和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吓人。“苏晚！你把话说清楚！
你给江澈发了什么！”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屏幕上跳动着“江澈”两个字。
我当着顾清和的面，按下了接听键，开了免提。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清朗沉稳的男声，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苏晚，报告我收到了。你现在在哪里？方便吗？我过去接你。
”2、顾清和的瞳孔瞬间收缩。他死死地盯着我，或者说，是盯着我手里的电话。
江澈的声音，他化成灰都认得。那不是商业谈判时的针锋相对，也不是社交场合的虚与委蛇，
而是一种……我从未听过的温和。“不方便。”顾清和抢在我前面，对着电话低吼。“江澈，
你安的什么心？离我老婆远一点！”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江澈轻笑了一声。“顾总？
你也在啊。正好，我有些事想跟你当面谈谈。”“关于苏晚，
也关于你即将……A不起的那个孩子。”说完，他便挂了电话。
顾清和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他夺过我的手机，想翻看我到底给江澈发了什么，
却发现屏幕已经锁上了。“苏晚！你疯了？你跟他有什么好谈的？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他气急败坏的样子，让我想起了我们的开始。五年前，在一场设计师交流会上，
我因为一个过于前卫的设计理念被前辈围攻。所有人都觉得我异想天开，不切实际。
是顾清和站了出来，用他无可辩驳的商业逻辑，阐述了我的设计背后巨大的市场潜力。
他说：“这位苏小姐的设计，不是空想，是未来。”那一刻，他像一道光。
我们很快在一起了，他欣赏我的独立，我也迷恋他的清醒。他说，最好的感情是伙伴，
是战友，我们经济独立，人格平等，AA制是我们之间最公平的契约。我信了。
为了配得上这份“契约”，我拼命工作，从一个小设计师，做到设计总监。
我赚的钱不比他少，我花的每一分钱，都和他算得清清楚楚。上到房贷水电，下到一瓶酱油，
我们都用记账软件平分。我以为这就是他想要的平等，是我能留住他的方式。直到怀孕。
当孕吐的折磨让我无法再保持优雅和独立，当荷尔蒙的变化让我渴望一丝温情和照顾，
我才发现，那份冰冷的契约，早已将我们之间所有的温度都消耗殆尽。“我知道他是谁。
”我从他手里抽回我的手机，平静地看着他。“一个比你更懂‘价值’的商人。
”“你什么意思？”顾清和的眉头紧紧皱起，“苏晚，你别忘了，
当初是谁把你从一群人的嘲笑里拉出来的。没有我，你现在什么都不是。”这是他第一次，
把当年的“英雄救美”拿出来说事。我突然觉得，那道曾经照亮我的光，原来从一开始，
就标好了价格。“所以，我这五年，为你创造的价值，为你公司带来的收益，都不算数了？
”“我怀着你的孩子，吐在你家的地毯上，就活该被你索赔精神损失费？”我的声音不大，
却字字清晰。顾清和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那不一样。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
地毯是我私人财产，你损坏了，就该赔偿。这是原则。”“好一个原则。”我点点头，
“那我的子宫，也是我的私人财产。它现在为了你的‘共同财产’，正在经受磨损，
我是不是也该向你索赔？”“你……你简直不可理喻！”顾清和被我堵得说不出话。
门铃声在这时响起，急促而有力。我们两人都顿住了。顾清和的脸色一变再变，
他大概猜到了是谁。他走过去，猛地拉开门。门外站着的，果然是江澈。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身姿挺拔，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眼睛，
越过顾清和的肩膀，直直地落在我身上。“苏晚，你还好吗？”他的目光，没有一丝冒犯，
只有纯粹的担忧。顾清和像一只被侵犯了领地的雄狮，挡在门口。“江澈，这是我家，
不欢迎你。”江澈看都没看他，目光依然锁定我。“收拾一下，我带你走。”3、“带她走？
江澈，你凭什么？”顾清和的声音里充满了戒备和敌意，他一把将我拉到他身后，
做出一个保护的姿态。这个动作，若是放在一天前，或许还会让我心头一暖。但现在，
我只觉得无比讽刺。他保护的不是我，而是他身为“丈夫”的所有权。就在这时，
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清和哥哥，是谁来了呀？这么吵。”我回头，
看到林薇薇穿着顾清和的白色衬衫，赤着脚，揉着眼睛从楼上走下来。衬衫很宽大，
堪堪遮住她的大腿根，露出两条又白又直的腿。她头发微乱，嘴唇红肿，
一副刚睡醒的慵懒模样。她好像现在才看到门口的对峙，惊讶地捂住嘴。“呀，江总？
还有……苏晚姐姐？你们怎么……”她的目光在我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我苍白的脸上，
眼神里闪过一丝得意的挑衅。然后，她像是被什么绊了一下，惊呼一声，
直直地朝我这边倒过来。我下意识地想躲开，但孕期的身体反应迟钝了半拍。
顾清和却反应极快，他几乎是瞬间就松开了我，一个箭步冲过去，稳稳地抱住了林薇薇。
“薇薇！你怎么样？有没有事？”他的声音里是我从未听过的紧张和关切。
我因为他突然的松手，身体晃了一下，撞在旁边的鞋柜上，腰侧传来一阵闷痛。
没有人注意到我。所有人的焦点都在那对“璧人”身上。林薇薇窝在顾清和怀里，小脸煞白，
楚楚可怜。“清和哥哥，我没事……就是脚崴了一下。对不起，苏晚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你没有被我吓到吧？你还怀着宝宝呢，可千万要小心。”她说着“对不起”，
眼神却像淬了毒的钩子，恶狠狠地刮过我。她是在向我宣示主权。江澈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一言不发。直到林薇薇说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冷得掉渣。“顾清和，
看来你的‘私生活’，比你的财务报表精彩多了。”顾清和扶着林薇薇站好，
脸色铁青地看向江澈。“这是我的家事，与你无关。”“是吗？”江澈的目光转向林薇薇，
“这位小姐穿着你的衬衫，出现在你和你妻子的家里。按照你的AA制算法，
她是不是该付给你衬衫的租金和住宿费？”林薇薇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顾清和怒道：“江澈！你别太过分！”“我过分？”江澈笑了，他终于迈开步子，
走到我身边，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我身上，隔绝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冰冷视线。
“顾清和，你让一个孕妇站在这里，看着你和别的女人搂搂抱抱，你问我过分？
”“你让她吐得昏天暗地，却只想着地毯的折旧费，你问我过分？
”“你甚至想把她孕育孩子的辛苦，折算成一笔笔冰冷的开销，你他妈还有脸问我过分？
”江澈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顾清和的脸上。
林薇薇被这阵仗吓到了，她怯生生地拉了拉顾清和的衣角。
“清和哥哥……我……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她一边说，
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瞟向我放在玄关柜上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停留在我和江澈的聊天界面上。
她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突然惊呼起来。“呀，苏晚姐姐，
你的手机……”4、林薇薇的手指颤抖地指向我的手机屏幕，
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清和哥哥，你快看！
苏晚姐姐……她把孕检报告发给了江总！
”她仿佛一个天真的、不小心揭露了潘多拉魔盒的孩子，满脸都是无辜和慌张。“为什么呀？
姐姐为什么要给江总发这个？难道……难道……”她的话没有说完，但那未尽之意，
却比任何恶毒的词汇都更具杀伤力。空气瞬间凝固。顾清和的视线“唰”地一下，
从林薇薇的脸上，转移到我的手机上，最后，定格在我的脸上。那眼神，从最初的愤怒，
转为全然的不可置信，最后，变成一片淬了寒冰的死寂。他一步一步地朝我走过来，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上。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对我咆哮，只是伸出手，拿起了我的手机。
他的动作很慢，慢到我能看清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起的白色。他点开了那份报告。
“孕8周+3天。”他一字一顿地念出上面的数字，然后抬起头，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苏晚，八周零三天前，我在哪里？”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我在新加坡出差。
”他替我回答了，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我们有一个月没见了。”他笑了，
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充满了自我嘲弄。“所以，你吐在我八千块的地毯上，
不是因为怀了我的孩子，而是因为怀了江澈的？
”“你还想让我为这个野种的‘容器损耗’AA买单？”“苏晚，你可真是……好样的。
”“野种”两个字，像一根烧红的铁钉，狠狠地钉进了我的耳朵里，痛得我浑身一颤。
一股尖锐的刺痛猛地从下腹传来，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我闷哼一声，
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前弯曲，手死死地按住小腹。
“顾清和……我肚子……好痛……”冷汗瞬间浸湿了我的后背。可他只是站在那里，
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冷漠得像在看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陌生人。“痛？”他冷笑，
“又想玩什么把戏？用苦肉计博同情？苏晚，收起你那套廉价的表演。
”“在我给你肚子里的东西花一分钱之前，你必须跟我去医院。”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冷静到残忍。“做个亲子鉴定。”“现在，立刻，马上。”他说完，甚至没有再看我一眼，
转身对林薇薇说：“薇薇，你先上楼，我处理完就来。”林薇薇乖巧地点点头，临走前，
还投给我一个胜利者的眼神。就在这时，一股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从我腿间滑落。
我低头。白色的家居裤上，一抹刺目的红色，正在迅速晕开。
像一朵开在绝望里的、罪恶的花。我的世界，天旋地转。5、那抹红色，
终于让顾清和冰封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但他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不是关心，而是算计。
“叫救护车……又要花钱。”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进我的耳朵里，像一把钝刀，
在我已经千疮百孔的心上，又来回地割。“钱钱钱！顾清和你他妈的脑子里除了钱还有什么！
”江澈的怒吼声炸响在客厅，他一个箭步冲过来，将我打横抱起。他的臂弯很稳，很温暖，
隔着那件还带着他体温的西装外套，给了我一丝摇摇欲坠的支撑。林薇薇尖叫起来：“啊！
血！清和哥哥，她流血了！她是不是想讹你啊！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她的声音又尖又利，
刺得我耳膜生疼。江澈抱着我，头也不回地往外冲。经过顾清和身边时，他停下脚步，
侧过头，那双向来沉静的眸子里，此刻翻涌着滔天的怒火。“顾清和。”“从今天起，
苏晚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都和你没有半分关系。”“但你对她造成的伤害，我会一笔一笔，
连本带利地跟你算清楚。”“准备好接我的律师函。”说完，他不再停留，
抱着我大步走出了这个让我窒息的牢笼。冷风灌进屋子，我靠在江澈怀里，回头看了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