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言语不通,初试锻炼
他能勉强下地行走了,虽然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虚浮无力,需要扶着帐篷的支柱或者墙壁。
他能自己端起陶碗,喝下那些味道古怪、但确实能感觉到一丝暖流滋养身体的草药汤。
身体的剧痛在逐渐减轻,转化为一种更深层次的、源自灵魂与肉身双重陌生的虚弱与不适。
然而,比身体创伤更难适应的,是语言的天堑。
艾莉娅所说的“通用语”,带着极其浓重的部落口音,而且词汇量似乎也相当有限。
很多时候,她需要连比带划,才能让林尘明白一个简单的词语。
林尘,这个曾经靠着严谨逻辑和强大记忆力与代码搏斗的程序员,此刻不得不将自己清零,如同一个刚刚诞生的婴儿,贪婪地吸收着关于这个新世界的一切基础信息。
他利用一切机会学习。
艾莉娅指着陶碗,发出一个音调,他跟着模仿,尽管发音古怪,常惹得少女掩嘴轻笑,帐篷里也因此偶尔会响起短暂而轻快的笑声,驱散一些压抑。
艾莉娅拿出风干的肉条,做出咀嚼的动作;她指着帐篷外,做出走路的姿态……林尘就像一块干燥的海绵,拼命地吸收着水分,将每一个发音、每一个手势、每一个场景与对应的词汇强行关联、记忆、理解。
从艾莉娅和老马努偶尔的交谈片段,以及部落中其他人的只言片语中,他如同拼图般,逐渐对这个所谓的“黑石部落”和其生存环境有了一个模糊而残酷的认知。
北境,锻神大陆的极北之地,资源贫瘠,气候严酷。
漫长的冬季几乎覆盖了大半年,土地难以耕种,生存物资极度依赖狩猎和采集。
部落不仅要面对恶劣的自然环境,还要时刻警惕荒野中游荡的、同样为生存而挣扎的凶猛野兽,乃至一些传说中拥有奇异力量的“妖兽”的袭击。
而比野兽和妖兽更可怕的,是来自同类——例如,一个名为“血狼”的佣兵团——的掠夺和欺压。
他们强壮,凶残,掌握着玄气的力量,视黑石部落这样的小型聚居点为可以随意榨取资源的羔羊。
“天弃之人”的身份,如同一道无形的烙印,让林尘在部落中的地位变得异常尴尬。
那些年轻的黑石部落战士们,看向他的目光中,除了最初的好奇,更多了几分毫不掩饰的轻蔑与排斥。
在他们看来,一个无法修炼玄气的男人,在这个世界上与废物无异,甚至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更遑论为部落做出贡献。
若不是老马努在部落中拥有崇高的威望,以及艾莉娅固执的善良与坚持,他恐怕连这处能够遮风挡雨的简陋帐篷都无法拥有。
这种无处不在的无力感和被排斥感,远比身体的疼痛更让林尘煎熬。
他习惯了依靠知识、逻辑和努力去解决问题,去规划人生,哪怕在996的泥沼中,他至少还能看到一条(哪怕是虚幻的)上升路径。
但在这里,他过往二十多年构建起来的世界观和生存技能,似乎在一夜之间彻底崩塌,变成了毫无用处的瓦砾。
他就像一艘失去了舵和帆的船,漂泊在陌生而危险的海域,看不到任何方向。
第三天清晨,惨淡的阳光勉强透过兽皮帐篷的缝隙,在林尘脸上投下斑驳的光点。
他感觉身体的酸痛似乎减轻了一些,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躁动,一种不甘于就此沉沦的微弱火苗,开始在他冰冷的血液中重新流淌、闪烁。
他不能再这样躺下去了,像个真正的废物一样,等待别人的施舍和命运的判决。
他必须做点什么!
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挣扎!
他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爬下那张铺着干草和旧兽皮的“床”。
双脚落地时,依旧传来一阵虚浮感,让他晃了几晃,才勉强站稳。
他扶着冰冷粗糙的帐篷支柱,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地挪到了帐外那一小片被踩实的空地上。
深深地呼吸,异世界冰冷而干燥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一股凛冽的、混合着枯草与冻土的独特气息,***着他的神经。
做点什么?
到底能做什么?
他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穿越前在健身房的场景。
那里曾是他逃离代码世界、释放压力、感受对自身肉体掌控权的唯一圣地。
每一次力竭时肌肉的灼烧感,每一次突破重量极限后的成就感,那是他为数不多的、能够真切切感受到“活着”和“自我存在”的时刻。
几乎是出于一种本能,一种对熟悉事物的追寻和对自身命运的不甘反抗,他弯下腰,双手支撑在冰冷坚硬、布满砂砾的地面上。
他努力回忆着标准俯卧撑的姿势——虽然此刻他的身体状态根本谈不上“标准”。
然后,他用尽这具虚弱身体里残余的所有力气,驱动手臂,完成了一个颤抖的、幅度极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俯卧撑。
“呃……!”
动作变形得厉害,手臂、胸口、核心肌群立刻传来了如同被再次撕裂般的剧痛,汗珠瞬间从额头、鼻尖渗出,滴落在身下的冻土上,留下一个小小的深色印记。
极度的虚弱感让他几乎在最低点就首接趴下。
但就在这极致的痛苦和力竭中,一股极其微弱、却迥异于肌肉酸痛的、仿佛从身体最深处被强行挤压出来的热流,随着他这不成功的动作,艰难地、几乎难以察觉地流转了一瞬。
与此同时,他眼前似乎有极其淡薄的、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雪花般的虚幻文字,一闪而过。
速度快到让他以为是极度疲劳产生的幻觉。
肌肉群轻微***,力量+0.01,体质+0.01是幻觉吗?
是因为太累,低血糖,还是……希望的曙光?
林尘喘着粗气,像一条脱水的鱼,瘫趴在冰冷的地上,心脏疯狂跳动。
然而,在他那被绝望冰封的心湖深处,一丝微弱的、却无比坚韧的火苗,终于被点燃了。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