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王总的手拍在桌上。咖啡跳起来，褐色的液体洒了一桌子。“李燃！你是个废物！

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公司养你干什么？”李燃站在办公桌前，没说话。他看着自己写的代码，

屏幕上还有一行没写完。那是个很小的bug，一个变量名写错了。五分钟就能改好。

可王总不需要五分钟。他需要一个可以当着所有人面骂的人。办公室里很安静。

键盘敲击声都停了。几十个人，几十双眼睛，都盯着他。那些眼神里有同情，有幸灾乐祸，

但更多的是麻木。大家习惯了。李燃的胃里有点堵。他想说，这个项目，核心架构是我搭的。

没有我，你连个屁都做不出来。他想说，你昨天还夸这个方案有创意，今天就成了小事？

但他没说。说了也没用。他只是点头。“是，王总，我马上去改。”王总往椅背上一靠，

手指敲着桌面，发出“哒、哒、哒”的声音。他看着李燃，像在看一只蚂蚁。“别光说去做。

我要看到结果。今天下班前，如果再有问题，你就给我滚蛋。”李燃转身，走回自己的工位。

他能感觉到背后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身上。他坐下，拿起鼠标，点开那一行代码。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停住了。他不是改不了。他是觉得没意思。心里有个声音在喊。龙困浅滩，

虾蟹戏之。我堂堂李燃，凭什么要在这里受这个气？他盯着屏幕。屏幕里映出他的脸。

一张很普通的脸，有点疲惫，眼睛里没什么光。这真的是我吗？旁边的工位，

一个女同事悄悄递过来一颗糖。是水果糖，橘子味的。她对他笑了笑，没说话。李燃接过糖，

剥开糖纸，放进嘴里。很甜。甜味在嘴里化开，心里的那股憋屈，却更重了。2中午吃饭，

李燃一个人去楼下食堂。他打了一份饭，找个角落坐下。刚扒拉两口，一个盘子放在他对面。

“李经理，一个人吃饭，不孤独吗？”李燃抬头。是个女人。穿着一身职业套裙，

但穿在她身上，怎么看都不像职业套装。头发卷卷的，眼睛也弯弯的，嘴角总像在笑。

苏小棠。市场部的。刚来公司两个月，但已经是部门的红人。

听说她搞定了几个很难缠的客户。李燃不认识她，但知道她。全公司都认识她。“还好。

”李燃说。他低头继续吃饭。苏小棠也不客气，拉开椅子坐下。“上午的事，我听说了。

”李燃的动作一顿。“王总就是个爆竹，一点就着。”她说，“你别往心里去。他那点本事，

全靠嗓门大。”李燃抬起头，看着她。她也在看他，眼睛里很干净，没有同情，

也没有别的什么。就是那么看着。“我没往心里去。”李燃说。苏小棠笑了。她拿起筷子，

夹了一块李燃盘子里的红烧肉，放进自己嘴里。“嗯，不错。食堂阿姨今天发挥不错。

”李燃愣住了。他看着自己盘子里少了一块肉，又看看她。她吃得理所当然，

还冲他眨了眨眼。“怎么？李经理不小气吧？一块肉而已。就当是……封口费了。

”“封什么口？”“封我刚才看到你掉眼泪的口啊。”她说。李燃的心猛地一跳。他没哭。

他确定。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干的。“你骗我。”他说。苏小棠把嘴里的肉咽下去，

喝了一口汤。“是啊，我骗你的。我就是想看看，你被骂了之后，是什么反应。

”“什么反应？”“像个被踩了尾巴的猫，炸着毛，但又不敢叫。”她说，“挺可爱的。

”李燃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这个女人，说话的方式很奇怪。“你为什么要过来跟我说话？

”他问。“好奇。”苏小棠说，“我好奇，能写出那么牛的底层架构的人，

怎么会被人骂得连头都不敢抬。”李燃的心脏又是一跳。她知道？她怎么会知道？

他写的那个架构，是公司的一个内部系统，没几个人懂。王总拿着去外面吹牛，

说是自己的功劳。“你……怎么知道？”“我不仅知道，我还知道，

你上周提的那个关于用户画像的优化方案，被王总否了，然后这周，他就拿着你的方案，

去跟大老板邀功了。”苏小棠慢条斯理地说着，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李燃手里的筷子，

慢慢捏紧了。这件事，没人知道。他以为。他看着苏小棠。这个女人，不简单。

“你想干什么？”他问。声音有点哑。“不想干什么。”苏小棠站起来，端起自己的餐盘，

“就是想告诉你，龙不能总趴着。趴久了，就真以为自己是条虫了。”她转身走了。

高跟鞋敲在地板上，发出“嗒、嗒、嗒”的声音，像踩在李燃的心上。李燃看着她的背影，

又低头看看自己盘子里的饭。突然就吃不下了。3下午，李燃改好了bug。

他给王总发了邮件。王总没回。快下班的时候，李燃的手机响了。是大学同学，胖子。

“燃哥！干嘛呢？出来喝酒啊！”李燃看着窗外，天有点阴。“不想动。”“咋了？

又被你们那***老板骂了？”李燃没说话，算是默认了。“我说你也是，

当年咱们学校计算机系的牛人，毕业之后跑那儿受什么罪！”胖子在电话那头嚷嚷，“辞职！

哥们儿跟你一起干！咱自己开公司，当自己的老板！”这话，胖子以前也说过。

李燃每次都当是开玩笑。但今天，他听着，心里却动了一下。“你再说一遍？”李燃问。

“我说辞职啊！怎么？你真想通了？”胖子声音一下子高了八度，“想通了就好！

明天就去辞职！我跟你说，我早就想好了，咱们做个小程序，

就做……”胖子还在那边兴奋地规划着蓝图。李燃挂了电话。他打开自己的电脑，

把他那个被否掉的方案，又看了一遍。那是一个关于用户行为预测的模型。很完美，很超前。

他再打开王总拿去邀功的那个PPT。PPT做得花里胡哨，但核心逻辑，

全是他那个方案的简化版，甚至简化得有些狗屁不通。胃里那股堵着的东西，

一下子就顶到了嗓子眼。他站起身，走到王总的办公室门口。门开着，

王总正靠在椅子上打电话，脸上是谄媚的笑。“陈总您放心，这个项目，绝对没问题！

我亲自把关！对对对，都是我的想法，我亲自带人做的……”李燃推门进去。王总看到他，

对电话里说：“陈总，我这边有点事，我稍后给您回过去。”他挂了电话，看着李燃，

眉头又皱起来了。“什么事？我跟你说了，下班前……”“我不干了。”李燃说。

王总愣住了。“你说什么？”“我说，我不干了。”李燃重复了一遍，“我辞职。

”他看着王总那张错愕的脸，心里突然觉得一阵轻松。像是压了好几年的大石头，

一下子被搬开了。“李燃，你别冲动。”王总的语气变了，“年轻人，有点脾气是好的，

但不能意气用事。你走了，上哪儿找我这么好的平台？”李燃笑了。他第一次在王总面前笑。

“王总，你放心。你那个平台，我配不上。”他说，“我还是去找个配得上我的地方吧。

”他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留恋。走出公司大门，外面的风吹在脸上，有点冷。但李燃觉得，

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他拿出手机，给胖子拨了回去。“胖子。”“哎！燃哥！想通了？

”“嗯。”李燃说，“公司地址，你发我。明天，我去找你。”4胖子叫刘能，人如其名，

挺能折腾。大学毕业后就没上过班，一直在倒腾各种东西，开过网店，做过代购，卖过保险，

赔多赚少，但乐此不疲。他租了个小办公室，在城中村的一栋民房里。两室一厅，

客厅当办公区，一间卧室当仓库，另一间他自己住。李燃到的时候，胖子正光着膀子，

对着电脑啃面包。屋里一股泡面和汗混合的味道。“燃哥！你可来了！”胖子看到他，

激动地扔下面包，扑上来给了他一个熊抱。李燃被他勒得差点喘不过气。“行了行了，松开。

”“咱的创业大计，就从今天开始了！”胖子指着客厅里两张拼在一起的桌子，“你看，

我连工位都给你准备好了！”一张桌子上堆满了各种杂物，另一张桌子还算干净。

李燃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椅子是塑料的，一坐上去就“嘎吱”响。

他看着这间简陋的办公室，心里却很踏实。“咱做什么？”他问。“就做你那个！

用户画像那个！”胖子说，“我研究过了，这玩意儿有搞头！现在那些电商，都缺这个！

”李燃没想到胖子还记得。“那东西，开发起来不简单。得有数据，得有算法。

”“数据好办！我有个哥们儿，在个电商平台做技术，我让他搞点测试数据！

”胖子拍着胸脯，“算法，不就是你的事吗！你是咱们学校的大神！

”李燃看着胖子兴奋的样子，也被感染了。“行。”他说，“那就干。”“好！

有燃哥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胖子说着，从床底下拖出一个箱子，“来，燃哥，

庆祝一下！”箱子里是啤酒。还有几袋花生米。两人就在那张乱糟糟的桌子前，喝起了啤酒。

“燃哥，说真的，你为啥突然就想通了？”胖子问。李燃灌了一口啤酒。

“不想被人当傻子了。”“对！咱不当傻子！”胖子举起酒瓶，“咱要让那些***看看，

谁才是真正的傻子！”“叮”的一声，两个酒瓶碰在一起。窗外，天黑透了。

屋里没有开大灯，只有电脑屏幕发着光。光映在两个人的脸上，都是亮晶晶的。他们喝着酒，

吃着花生米，聊着大学时的糗事，聊着未来的计划。李燃觉得，自己好像又活过来了。

5第二天，李燃就开始写代码。胖子也没闲着，到处打电话联系客户，联系数据源。

一个星期后，苏小棠的电话打来了。“李经理，听说你辞职了？”李燃正在写一个算法，

敲键盘的手停了下来。“你怎么知道的？”“你那点事，全公司都传遍了。

”苏小棠的声音带着笑意，“都说你被王总骂傻了，想不开，辞职回家种地了。

”李燃皱了皱眉。“我没种地。”“那你在干什么？”“创业。”李燃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创业？”苏小棠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惊讶，“真的假的？跟谁？

”“一个朋友。”“在哪儿呢？”李燃报了地址。“行，我正好在你附近，过去看看你。

”苏小棠说完，就挂了电话。李燃看着手机，有点发愣。她要过来？他看了看周围。

乱糟糟的客厅，堆满杂物的桌子，还有胖子扔在地上的臭袜子。他赶紧站起来，开始收拾。

胖子正好从外面回来，看到李燃在收拾，一脸奇怪。“燃哥，你这是干嘛？大扫除？

”“有个朋友要过来。”“朋友？男的女的？”胖子一脸坏笑。“女的。

”“哦——”胖子拖长了声音，“我懂了。燃哥，你行啊！这才几天，就发展上了！

”“别瞎说。”李燃把袜子踢到床底下，“就是以前公司的同事。”半小时后，门铃响了。

李燃去开门。苏小棠站在门口，穿着一件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头发扎了个马尾。

没了职业套装的包裹，她看起来更年轻，更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李经理，你这地方，

可真不好找。”她说着，就走了进来。她环顾四周，目光在乱糟糟的客厅里转了一圈，

最后落在李燃身上。“这就是你的公司？”她问。“嗯。”“挺……有味道的。”她说。

李燃有点尴尬。“刚起步，比较简陋。”“我喜欢。”苏小棠走到李燃的电脑前，

看了看屏幕上的代码，“这就是你在做的项目？”“嗯，一个初步的模型。

”苏小棠凑近了看。她的头发垂下来，有几缕扫过李燃的手臂。痒痒的。

李燃能闻到她头发上的香味。不是香水味，就是洗发水的味道，很清新的味道。

他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你这代码，写得跟人一样，挺有味道的。”苏小棠突然说。

“什么味道？”“男人味。”她转过头，看着李燃，眼睛里闪着光。李燃的心跳漏了一拍。

6苏小棠在办公室待了一下午。她没多说什么，就坐在李燃旁边，看他写代码。

偶尔问一两个问题，都问在点子上。李燃没想到，一个做市场的，居然懂技术。

“你大学也是学计算机的？”他问。“不是。”苏小棠摇摇头，“我自学过一点。我好奇，

你们这些敲代码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胖子在外面跑了一天，晚上回来的时候，

看到苏小棠，眼睛都直了。“哎哟！这位是？”他凑过来，一脸堆笑。“我同事，苏小棠。

”李燃介绍。“苏小姐好！我是刘能，燃哥的合伙人！”胖子主动伸出手。

苏小棠跟他握了握，笑了笑。“刘经理好。”“别叫经理，叫我胖子就行！

”胖子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苏小姐，还没吃饭吧？我知道附近有家馆子，菜做得特别好！

我请客！”“好啊。”苏小棠答应得很爽快。三个人就去了那家馆子。胖子很会活跃气氛，

一顿饭下来，跟苏小棠已经称兄道弟了。李燃话不多，主要是听他们说。吃完饭，

胖子抢着买了单。送苏小棠回去的时候，胖子对李燃挤眉弄眼。“燃哥，这妞，正点啊！

你是不是有戏？”“别瞎说。”李燃说。“还没瞎说呢！我都看出来了，她看你的眼神，

不对！”胖子说，“那叫一个水汪汪啊！”李燃没理他。第二天，苏小棠又来了。第三天，

她还来。她也不打扰李燃，就带本书，坐在旁边看。或者跟胖子一起，在网上查资料，

找客户。李燃的工作室，好像多了个后勤部长。胖子乐得清闲，

把找客户的事都交给了苏小棠。苏小棠还真有两下子。不出一个星期，

她就联系到了一个愿意做测试的小电商公司。“李燃，准备一下，下周，我们去跟人家面谈。

”苏小棠对李燃说。“好。”李燃点头。他看着苏小棠忙碌的身影，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个女人，就像一阵风，突然闯进了他的生活，把他这潭死水，吹得波澜四起。

7跟客户面谈那天，李燃有点紧张。那是他第一次，以一个“老板”的身份，去见客户。

对方也是个创业公司，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姓赵。赵总很直接。“我时间不多，

你们就告诉我，你们的东西，能给我带来什么好处。”李燃刚要开口讲技术，

苏小棠在桌子底下，用膝盖碰了碰他。他闭上了嘴。苏小棠笑了笑。“赵总，我们的东西，

不能直接给您带来钱。但是，它能帮您省钱。”“哦？

”“现在获取一个新客户的成本有多高，您比我还清楚。”苏小棠说，“我们的系统，

可以帮您分析出，哪些是高价值客户，哪些是潜在流失客户。这样，

您就可以把有限的推广费用，花在刀刃上。省下来的，不就是赚到的吗？”赵总点了点头。

“有点意思。那技术上呢？能实现吗？”他看向李燃。李燃深吸一口气，

开始讲他的技术方案。他没有用太多专业术语，而是用最简单的话，

把复杂的算法逻辑讲了出来。他讲得很投入，完全忘了紧张。等他讲完，赵总沉默了很久。

“有点东西。”赵总说，“你们这个系统，雏形什么时候能出来？”“一个月。”李燃说。

“好。”赵总站起身，“如果一个月后，你们的东西真像你们说的这么好，

我签你们做长期技术顾问。”他伸出手。李燃和苏小棠都站起来，跟他握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