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什么！要噶喵的蛋?
意识回笼的瞬间，他首先感受到的是枕边传来的一小团温热，以及极其细微、几乎听不见的呼噜声。
他微微侧头，看见那只通体雪白的小猫正蜷缩在他的枕头边上，睡得西仰八叉，露出一点点柔软的肚皮，小脑袋几乎要蹭到他的头发。
沈屹川盯着这擅自爬上床、还睡得如此嚣张的小东西看了几秒，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里却掠过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微妙情绪。
他伸出一根手指，没什么力度地、甚至带着点恶劣意味地，轻轻戳了一下小猫露出来的、最脆弱柔软的肚皮。
正做着美梦的小白猫毫无防备，被这轻轻一戳弄得身体失去平衡，像个毛绒团子一样，迷迷糊糊地在柔软的枕头上打了个滚，懵懵懂懂地睁开了眼睛，冰蓝与鎏金的瞳孔里充满了刚睡醒的茫然和无辜，软软地“咪？”
了一声，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沈屹川己经收回手，面无表情地起身，径自走向浴室洗漱，仿佛刚才那个幼稚举动不是他做的一样。
小白猫甩了甩脑袋，也彻底清醒过来。
它看着恩公的背影觉得刚才那一下是恩公在跟它玩某种互动游戏。
它立刻跟着跳下床，瘸着腿欢快地跟着沈屹川的脚步跑到浴室门口，好奇地蹲坐着，看里面的人刷牙洗脸。
沈屹川透过镜子瞥见门口那个小小的白色身影，没理会，但也没有关上门。
洗漱完毕，他像昨天一样走进厨房准备早餐。
给自己做了一份简单的火腿煎蛋后，他从昨天特意给猫粮腾出的厨房柜子里拿出崭新的宠物猫粮，倒入干净的新食盆，又换上了新鲜的饮用水。
“吃你的。”
他把食盆放在厨房门口的地上，对亦步亦趋跟着自己的小白猫说道，语气依旧平淡。
小白猫立刻埋首苦干起来，吃得喷香。
沈屹川吃完自己的早餐，收拾妥当，换上了一件新的深灰色羊绒混纺POLO衫和休闲长裤，准备出门。
经过客厅时，他看到小白猫己经吃完了饭，正蹲坐在它的新猫窝里，认真地舔着爪子洗脸。
他目光扫过那团白色身影，没说什么，拿起笔记本电脑包出了门。
……上午十点，沈屹川正在办公室里处理邮件，助理敲门进来送咖啡和需要签字的文件。
“沈总，这是需要您过目的……”助理的话说到一半，目光不经意地落在沈屹川的右侧衣袖上，那里赫然粘着几根纤细显眼的白***毛。
助理是个年轻女孩，见状立刻眼睛一亮，语气也变得轻快起来，“呀，沈总，您养猫啦？
是布偶还是银渐层？
看这毛的长度，好漂亮啊！”
沈屹川签字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视线顺着助理的目光落到自己袖口，看到了那几根“罪证”。
他面色不变，语气淡然，几乎是下意识地否认：“没有。
可能在哪里沾上的。”
助理显然没把他的否认当真，完全沉浸在发现上司可能有萌宠的兴奋里，一边放下咖啡一边笑着说：“没关系啦沈总，养猫很幸福的！
不过您记得要带它去打疫苗哦，还有定期驱虫。
对了，如果它刚到家不适应，可能会有点紧张，乱抓东西或者躲起来都是正常的，您多耐心一点……”沈屹川：“……”他听着助理滔滔不绝的养猫经，没有打断，也没有再否认，只是面无表情地继续签完了文件，然后递还回去，用眼神示意“可以出去了”。
助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话多了，连忙接过文件，但还是忍不住补充了一句：“那个……如果您需要靠谱的宠物医院推荐，我随时可以发给您！”
说完才赶紧溜出了办公室。
门关上后，沈屹川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几根白色的猫毛上，指尖轻轻将其拈起，看着那柔软纤细的绒毛，沉默了片刻，才将其扔进垃圾桶，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电脑屏幕上。
……与此同时，公寓里。
吃饱喝足的小白猫开始了它对这片领地的正式探索。
沈屹川的家位于一栋高档公寓楼的二层。
整体装修是极简的现代风格，色调以黑白灰和原木色为主，线条利落，空间开阔，整洁得几乎不像有人常住。
它先是好奇地在客厅里转了好几圈，用鼻子仔细嗅着每一个角落——光滑的液晶电视屏幕、冰凉的真皮沙发腿、透着阳光温度的落地玻璃窗、还有那个散发着恩公气味的柔软新猫窝。
它甚至尝试着伸出爪子，在那昂贵的皮质沙发上轻轻挠了一下，留下了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浅痕，随即像是意识到不对，赶紧收回爪子，心虚地左右看了看。
然后它溜达到了开放式厨房。
这里的气味最丰富！
有恩公做饭的香味，还有它猫粮的味道。
它踮起脚，好奇地看了看光可鉴人的流理台，又研究了一下那个会出水的龙头。
接着是书房。
这里是恩公味道最浓的地方，有他常用的纸张、墨水和他身上那种清冽好闻的气息。
书桌上放着一些它看不懂的文件和一台合着的笔记本电脑。
它跳不上那么高的书桌，只好在书桌腿和书架底部蹭来蹭去，留下自己的气味。
它甚至摸索着找到了洗衣房和客用卫生间，每个地方都带着恩公独特的、令它安心的气味。
最后，它回到了客厅，跳上沙发——找了个能晒到从阳台窗户透进来的午后阳光的最佳位置，舒舒服服地趴了下来，把自己摊成一张猫饼。
“以后这里就是我晒太阳打盹的宝座了！”
小白猫满意地眯起眼睛，感受着阳光的温暖和伤口愈合带来的细微痒意。
这个两脚兽恩公的地盘真不错！
我一定会报答他的！
带着这个坚定的念头，它在充满了沈屹川气息的沙发上，打着小呼噜，沉沉睡去了，丝毫不知道它的恩公在办公室里，正因为它而完全无法进入工作。
沈屹川试图将注意力拉回眼前的财报数据，但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瞥向刚才被他拈起又扔掉猫毛的垃圾桶。
屏幕上冰冷的数字似乎失去了往常的吸引力，助理林薇那些关于“疫苗”、“驱虫”、“宠物医院”的唠叨话语，反而一遍遍在他脑海里回响，异常清晰。
他向后靠在椅背上，指尖无意识地轻敲着桌面。
那只猫……腿伤是好得差不多了，看起来也活蹦乱跳。
但流浪猫，终归是野生的。
谁知道身上会不会带着看不见的病菌、寄生虫？
万一有什么潜在问题，现在不处理，以后恐怕会更麻烦。
……几分钟后，沈屹川的目光再次扫过任务栏上的时间，指尖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了两下，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拿起手机，略作迟疑，还是在微信上找到了助理林薇的头像。
沈屹川：林薇，在吗？
方便的话，能不能麻烦你，把上午你说的那家宠物医院的信息，发我一下。
消息几乎是秒回。
林薇：好的沈总！
没问题！
(^▽^) 链接：Paws & Care宠物中心官方主页林薇：沈总，这家是连锁的，口碑特别好！
他们家新宠入户体检套餐就很全面，包含了基础体格检查、猫瘟杯状病毒筛查、便检和耳检，正好适合您家新来的小宝贝！
疫苗和驱虫也可以一起做了，套餐价更划算！
[小猫歪头好奇.jpg]沈屹川看着屏幕上那个眨巴着大眼睛的猫咪表情包，沉默了一瞬。
沈屹川：好，谢谢。
预约需要提前多久？
林薇：通常提前一天就好！
明天周六他们全天营业，需要我帮您约个时间吗？
[乖巧等待.jpg]沈屹川：不用，我自己来。
谢谢。
林薇：好的沈总！
有问题随时问我！
[小猫OK手势.jpg]沈屹川放下手机，按照链接提示很快预约好了周六下午的体检。
既然决定了，他便在下班后绕道去了一趟宠物店，购置了一个崭新的航空箱。
周六一早，他便将这个散发着陌生气味的“牢笼”放在了客厅地上，试图让家里的那只小白猫提前适应。
效果适得其反。
小白猫一看到那个箱子，就像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浑身的毛瞬间炸开，尾巴膨得像根鸡毛掸子，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充满威胁的“呜呜”声，连连后退，最后嗖地一下钻到了沙发最深处，任凭沈屹川怎么叫都不出来。
完了完了！
果然是那个东西！
两脚兽终于要动手了！
它在沙发底下瑟瑟发抖，脑海里全是流浪时从其他猫那里听来的恐怖传说——那个叫做“医院”的地方！
是两脚兽专门抓猫进去，用可怕的仪器检查，然后……然后就会抓住你，把你按倒，噶掉你的蛋蛋！
胖橘说过，进去了就再也不是完整的猫了！
恩公为什么要带我去那里？！
难道他对我好都是为了这个？！
沈屹川看着小家伙反应如此激烈，有些意外也有些头疼。
他尝试用零食引诱，无效。
尝试把猫窝放进去，它宁可忍着腿伤也要飞快地逃开。
眼看预约时间快到了，沈屹川没了耐心，弯下腰，对着沙发底下那团惊恐的白色毛球，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解释：“不是要关你，是带你去医院做检查，检查身体，打疫苗，对你好的。”
喵嗷！
检查！
疫苗！
果然和传说里的一样！
小白猫更害怕了，在里面缩成一团。
沈屹川叹了口气，不得不俯身，伸长手臂，有些费力地将那团炸毛的、瑟瑟发抖的小白猫从沙发底下掏了出来。
小猫一离开庇护所，立刻在他怀里剧烈挣扎起来，西只爪子胡乱蹬踹，凄厉地“喵嗷！！
喵嗷！！！”
惨叫，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和恐惧，拼命想往回钻。
沈屹川不得不稍微用力地抱住它，避免它掉下去或者抓伤自己。
他一边试图安抚性地顺它的背，一边再次无奈地解释：“只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很快回来……”但他的安抚毫无作用……小猫挣扎得更厉害了，尤其当他的手臂无意中碰到它的后腿和腹部区域时，它的反应几乎达到了癫狂的程度。
它不仅用后腿使劲蹬他的手，甚至还试图扭过头，拼命想去舔舐或者护住自己的后腿和尾巴根之间的某个特定部位，叫声也变得更加尖锐和恐慌。
沈屹川皱着眉，努力控制住怀里这只快要失控的小东西，对它这种过激的反应感到十分困惑。
它为什么对“医院”反应这么大？
而且似乎格外保护……那个部位？
一个模糊的、从某些网络段子里看来的念头突然划过他的脑海——流浪猫……好像尤其害怕去医院……是因为……绝育？
这个念头一起，再结合怀里小猫这拼死保护胯下、仿佛生怕什么东西没了的具体动作，两件事情突然诡异地联系在了一起。
他停下徒劳的安抚，抱着还在嗷嗷惨叫的小猫，看着它那双充满了绝望和控诉的异色瞳，尝试性地、带着几分不确定和荒谬感，开口问道：“你……难道是怕……怕医生给你做绝育？
就是……噶……呃……” 他一时有些难以对着一只猫说出“蛋蛋”这个词，卡顿了一下。
奇迹般地，就在他说出“绝育”那个词的瞬间，怀里剧烈挣扎的小猫突然像是被按了暂停键，所有的动作和惨叫戛然而止。
它猛地抬起头，冰蓝和鎏金的瞳孔缩成细线，死死地盯着他，那眼神里的情绪复杂到了极点：“喵呜！
喵呜！
你果然知道！”
沈屹川：“……”他竟然真的猜对了。
看着这小家伙从拼死反抗到瞬间僵首绝望的样子，沈屹川难得地感到一阵无语又好笑，看着那双写满了“你要是敢骗我我就恨你一辈子”的眼睛，他鬼使神差地、极其认真地对着猫保证道：“我保证。
不噶你蛋蛋。
只是检查身体，打完针就回来。”
小白猫依旧僵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似乎在拼命分辨他话里的真假。
沈屹川没办法，只好抱着它，走到玄关，指着那个航空箱：“你看，我们只是坐这个去，很快回来。”
也许是他的语气足够诚恳，也许是他没有立刻把它塞进箱子的动作起到了安抚作用，小白猫紧绷的身体终于一点点软化下来，虽然眼神里还充满了警惕和怀疑，但至少不再发出凄厉的惨叫了。
最终，沈屹川还是把它放进了航空箱。
过程中它虽然依旧紧张地缩成一团，但只是小声地、委屈地“咪呜”着，没有再激烈反抗。
提着箱子出门时，沈屹川还能听到里面传来细碎的、抱怨似的咕噜声，仿佛在说“两脚兽最好说话算话……”。
提着航空箱走向地下车库，箱子里的小白猫虽然不再惨叫，但依旧能听到它不安的、细碎的“咪呜”声和爪子扒拉内壁的窸窣声。
沈屹川尽量将箱子提得平稳，试图减少颠簸给它带来的恐惧。
刚走到公寓楼下的绿化带旁，准备拐向车库入口时，旁边灌木丛里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压低的惊呼。
“喵嗷？！
白毛？！
你真被两脚兽抓走了？！”
只见一只胖乎乎的橘猫猛地从冬青丛后面探出半个身子，圆溜溜的眼睛瞪得老大，死死盯着沈屹川手里的航空箱，脸上写满了“震惊”和“果然如此”。
听到老朋友的声音，小白猫立刻强作镇定，把脑袋挤到航空箱的透气孔旁边，明明害怕得尾巴尖都在抖，却还要故作镇定地先发制猫：“喵呜！
笨橘子！
你、你吵什么呀！
吓我一跳！”
“喵……才不是被抓呢！
是……是他非要请我去一个地方看看……”外面的橘猫急得首跺爪子：“喵嗷！
请你去？
你骗猫！
哪有这样请的！
我都看见啦！
你就是被塞进这个可怕盒子里的！
花尾巴说了，进去就是咔嚓一下！”
“喵！
那是他不懂！
这叫……叫专车接送！”
小白猫强词夺理，小爪子扒着透气孔，“他……他保证过了！
就是检查一下，很快回来！”
“喵呜！
两脚兽的保证最不可信了！
上次隔壁小区的大黑就被骗了！
回来就没了蛋蛋，哭了好几天！”
“喵……可是……可是他看起来……不像会骗猫的样子……”小白猫的声音变小了，下意识地透过缝隙偷偷瞟了一眼沈屹川冷峻的侧脸，“他给的肉干很好吃……窝也软软的……喵嗷！
一根肉干一个窝就把你收买啦！
白毛你傻乎乎！”
橘猫气得喵喵叫，“蛋蛋更重要啊！
快想想办法！”
“喵呜！
谁、谁被收买了！
我聪明着呢！”
小白猫被说中心事，有点炸毛，“我……我这是深入敌营！
打探情报！
对！
打探情报！”
它刚得意地“喵”完，就发现箱子不动了，然后恩公那带着探究意味的、冷飕飕的视线扫了过来，正好和对面的橘猫对上了。
刚才还激动万分的橘猫瞬间僵住，被沈屹川的眼神吓得“喵嗷！”
一声短促惊叫，尾巴炸开，再也顾不上“深入敌营”的勇士，扭头就以惊人的速度蹿进灌木丛，溜得无影无踪。
小白猫：“……”这个叛徒！
说好一起谴责两脚兽的呢！
箱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小白猫把自己团得更紧了一点，刚才那点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勇士”气势瞬间漏光了，只剩下满满的、被队友临阵脱鸽的心塞和对自己“深入敌营”命运的深深忧虑。
它甚至能感觉到恩公的视线在箱子上停留了片刻，仿佛听到了它刚才的“豪言壮语”。
吹牛好像被发现了……唯一的战友也跑了……蛋蛋危矣……它瘫在箱子里，自暴自弃地发出一声细弱的、没什么底气的：“……咪呜，……算了，听天由命吧。”
沈屹川提着突然变得异常安静的箱子，看着橘猫消失的方向，心里的疑惑更深了。
刚才那一瞬间，两只猫确实像是在激烈地“讨论”什么，而自家这只，前半段还叫得挺凶，后半段就突然蔫了？
他摇了摇头，暂时压下这不合常理的念头，提着箱子走向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