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解开包裹碎片的鲛绡，发现那块棱形水晶表面浮现出细密的红纹，像血管般微微搏动。
"它在生长。
"云织指尖轻触碎片，一缕黑气突然从红纹中窜出，缠上她的手腕。
她迅速结印净化，却还是被灼出一道浅痕，"魔气比在古庙时更强了。
"晏明澜的右眼突然刺痛——瞳孔中的星图不受控制地旋转起来。
他看见碎片中的红纹延伸出无数细线，与远方某处相连。
那些线穿过云层，消失在西北方向的地平线下。
"有东西在召唤它..."他按住抽痛的太阳穴，"在那边——"话音未落，山道拐角处亮起一盏青白色的灯笼。
那光芒妖异非常，照得周围草木都蒙上一层冰霜似的冷辉。
云织立刻警觉："这荒山野岭怎会有..."她的质疑戛然而止。
原本空无一物的山坳处，此刻竟凭空出现一座三层木楼，飞檐翘角上悬挂着七盏星灯，门匾"醉星楼"三字墨迹未干般闪着湿漉漉的光。
晏明澜的玉佩突然发烫。
他鬼使神差地向前迈步，仿佛被某种力量牵引。
云织来不及阻拦，只好紧随其后。
跨过门槛的刹那，身后的山道消失了。
大堂里西十九盏青铜灯同时亮起，每盏灯芯都是一颗凝固的星辰。
柜台后站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正用星砂擦拭琉璃杯，抬头时露出没有瞳孔的双眼——那里只有两团旋转的星云。
"三百年了，终于有客人。
"老者的声音带着奇异的回响，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位南天仙子，一位..."他的"目光"停在晏明澜脸上，"有趣，我看不透你。
"云织的星纱在袖中暗涌："阁下是何方神圣？
"老者笑而不答，将琉璃杯推到他们面前。
杯底沉着三颗发光种子，遇风即长，转眼化作微型星树，树冠上悬挂着微缩的日月星辰。
"尝尝老朽自酿的星露。
"老者手指轻叩桌面，杯中星河倒转，"仙子应当认得这个。
"云织瞳孔骤缩："北斗斟星手...你是巡天司的星酿师？
可这一脉早在天劫时就...""陨落了？
"老者哈哈大笑，震得星灯摇曳，"是啊，我早该死了。
"他突然掀开衣襟，胸口处赫然是个透明空洞，里面悬浮着半块破碎的星穹碎片，"可惜执念太深，连阎王都不收。
"晏明澜猛地站起。
他右眼中的星图与老者胸口的碎片产生共鸣，视线突然穿透那具躯体，看到无数细线从虚空各处延伸而来，缠绕在碎片上——每根线另一端连接的，竟是不同时空的"老者"！
"你在收集平行时空的自己..."晏明澜脱口而出，随即捂住刺痛的右眼。
老者表情第一次出现波动："你真的能看见？
"他急切地绕过柜台，"告诉我，你看到了多少条线？
"云织的星纱瞬间展开成屏障："离他远点！
"老者被弹开，却笑得更加癫狂："妙极了！
仙子护凡夫，凡夫有天眼，你们这对组合..."他突然僵住，低头看向胸口。
那里的碎片正渗出黑血般的液体，透明的躯体开始崩溃。
"时间到了。
"他苦笑着将一块星盘塞给晏明澜，"去昆仑墟找守山人，告诉他贪狼移位..."话音未落，整个客栈开始扭曲变形。
灯笼自燃，墙壁渗出星砂，楼梯像活物般无限延伸。
晏明澜抓住云织的手向门口冲去，却发现大门早己消失。
西周的宾客——现在才看清它们都是星光凝聚的傀儡——齐刷刷转头，空洞的眼眶对准两人。
"闭眼！
"云织一把将晏明澜的头按在自己肩上，另一只手抛出一把星尘。
强光爆发，即使闭着眼也能感到刺目的白。
耳边传来琉璃碎裂的声响，接着是重物坠地的闷响。
再睁眼时，他们躺在山道上，哪里还有客栈的影子。
只有晏明澜手中的星盘和散落一地的星砂证明那不是幻觉。
"那是时空夹缝。
"云织检查着星盘上的刻痕，"有人用星穹碎片的力量创造了重叠的时空节点。
"晏明澜摩挲着星盘边缘的古老纹路："他说去昆仑墟...这上面有路线。
"星盘突然投射出一幅立体地图，发光路径首指西方雪山。
云织正要细看，突然按住右臂。
那里的肌肤上不知何时浮现出细小的黑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
她迅速拉下袖子遮掩，却没逃过晏明澜的眼睛。
"是魔气侵蚀？
"他不由分说抓过她的手腕。
黑纹触碰到他手指的刹那，竟像活物般退缩了一下。
云织触电般抽回手："不碍事。
"她转身整理行装，避开晏明澜探究的目光，"当务之急是赶在月晦前到达昆仑墟，否则...""否则什么？
""否则星轨偏移，守山人就不会见客了。
"云织的语气恢复了仙子特有的疏离，仿佛刚才的慌乱从未存在。
夜色渐深，两人在山洞中暂歇。
晏明澜借着月光描绘星盘上的图案，发现其中暗藏着一套复杂的手印。
他无意识地模仿着，指尖竟凝聚出微弱的光芒。
"别乱试！
"云织一把扣住他的手腕，"这是天界禁术星引诀，凡人强行施展会烧毁经脉。
"两人的脸在夜明珠的冷光下几乎贴在一起。
晏明澜能数清云织睫毛上沾的星尘，能闻到她呼吸中淡淡的雪莲香。
而云织则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凡人的脉搏可以跳得这样快，这样热。
"你体温很高。
"她下意识说出观察结果。
晏明澜失笑："是仙子您体温太低。
"他大胆地反握住云织的手，"据说凡人温暖，是因心中有火。
"云织不解："什么火？
""比如..."晏明澜的声音低了下去，目光落在云织唇上，"见到心悦之人时，心头燃起的那把火。
"洞外突然电闪雷鸣。
两人同时转头，看见夜空裂开一道口子，赤红的液体如血泪般倾泻而下。
云织脸色骤变："天泣血！
星穹又破损了！
"她冲出山洞，双手结印试图修补，却被一道突如其来的黑气击中后背。
晏明澜飞扑过去将她护在身下，黑气擦着他的肩膀掠过，在岩石上腐蚀出深深的沟壑。
"明澜！
"云织翻身将他抱住，掌心按在他渗血的肩上。
星辉与血交融，竟在空中凝成奇异的符文。
那些符文旋转着，最终化作一只青鸾的轮廓，与晏明澜的玉佩纹路一模一样。
暴雨倾盆而下。
在无人看见的角落，云织手臂上的黑纹悄悄爬到了锁骨。
而晏明澜眼中的星图，正无声地重组着，渐渐拼出一个模糊的人形——那人形，竟与云织有八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