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梦》与星

第一章 0.03毫米的误差监护仪在凌晨三点十七分发出蜂鸣。季明川扯开抗菌隔帘的瞬间，葡萄糖液正从歪斜的输液管里喷溅而出。0.03毫米——这个数字后来反复出现在事故报告里，那是银杏吊坠断裂面与金属输液架之间的致命间距。"医生，我的颜色..."蜷缩在床头的女孩突然伸手去抓飞散的项链残片，蓝条纹病号服滑落时露出缠满水彩绷带的手腕。季明川的瞳孔微微收缩，那些绷带上晕染着普鲁士蓝与威尼斯红的渐变，在冷白灯光下像截获了晚霞的碎玻璃。"别动！"他钳制住对方试图触碰电极片的左手，监护仪波形却在指尖相触的刹那坍缩成首线。飞溅的葡萄糖液悬浮在空中，折射出两道交叠的虹光，正落在女孩锁骨处蜿蜒的疤痕上。护士长许安然冲进来时，季明川己经完成颈静脉穿刺。二十五号留置针精准刺入血管，他却盯着女孩睫毛上凝结的葡萄糖珠——那些本该透明的液体，在他视野里呈现出诡异的青灰色。"林夕，二十五岁，突发性低血糖入院。"许安然快速翻动病历，"等等...她档案袋上有橙色三角标。"季明川的手腕微不可察地颤动。晨星医院的橙色标识意味着患者与重大医疗事故相关，三年前母亲手术失败的那个凌晨，他也在死亡通知书上见过同样的标记。心电监护恢复规律的嘀嗒声时，断裂的银杏项链正卡在抢救车轱辘下。季明川用镊子夹起铂金卡扣，发现内侧刻着模糊的德文字符——Zewsbremse，制动装置的专业术语。这种精密零件不该出现在普通首饰中。"还给我。"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夕不知何时拔掉了鼻导管，泛白的指尖按在心电电极片上，仿佛那些金属贴片是封印疼痛的符咒。她耳后残留着未洗净的水彩颜料，钴蓝色沿着发际线渗进枕套。季明川举起项链："这种机械结构会干扰医疗设备。""它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林夕突然扯开左袖，水彩绷带下露出青紫的静脉，"就像你们三年前就不该往我母亲血管里推造影剂。"许安然打翻的生理盐水在地面蜿蜒成河，倒映着天花板上摇晃的顶灯。季明川注视着监护仪上88%的血氧值，突然意识到女孩眼中的虹膜异色——左眼是琥珀色，右眼却在暗处泛着奇异的蓝。警报声再次撕裂夜色时，季明川正用止血钳固定滑脱的中央静脉导管。林夕突然攥住他的白大褂衣襟，染着靛青色颜料的指甲擦过他胸牌："医生，你现在看到的抢救室...是什么颜色？"输液泵的蓝光在她脸上投下网格阴影，季明川后颈泛起细密的冷汗。那些本该鲜红的血液正在他视网膜上褪成铁灰，就像每个色觉障碍发作的深夜，整个世界都在寂静中失温。"是白色。"他扯开抢救帘，任晨光吞没所有色彩，"这里永远是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