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腕间祖传的青铜镯突然发烫,三年前祖父临终刻在他脊背的刺青开始游走,像有活物在皮下钻行。
观星台的铜漏发出异响。
本该滴落卯时的清水,此刻渗出的是黑色粘液。
陆昭用银针挑起一滴,液体突然膨胀成眼球状,瞳孔里映出九尊倒悬的巨鼎。
"昭儿…北斗第三星…"记忆里老人渗血的嘴角溢出黑雾,"看到星轨断裂…就去龙门…"铜镯骤然缩紧,陆昭吃痛松手。
坠落的窥管将日光折射成诡异角度,地面浮现的鳞片状影纹突然立起,化作无数黑蛇扑向他的脚踝。
南市牌楼下的骆驼正在融化。
陆昭挥动陨铁匕首斩断蛇影时,正看见粟特商队首领萨保的右手插进左眼眶。
粘稠的晶状体顺着指缝滴落,在青石板上凝成珠串。
更可怕的是那些珠子——每颗内部都蜷缩着微型人偶,正疯狂撞击珠壁。
"闭眼!"素白襦裙掠过视线,九枚青铜铃铛结成囚笼。
铃舌撞击声里,萨保毛孔中钻出的牛肝状肉瘤簌簌掉落。
女子腕间玉璜闪过幽光,弯腰时后颈的饕餮刺青清晰可见——与陆昭祖父棺椁上的纹章分毫不差。
肉瘤突然集体爆裂。
黑血在空中凝成三足鸟形,尖喙直刺陆昭咽喉。
青铜镯在此刻裂开,掉出的半片龟甲弹射而起,将怪鸟钉死在"春明茶肆"的招牌上。
龟甲嵌入的木质招牌渗出树汁。
陆昭用匕首刮取汁液时,发现其中混着细小的青铜颗粒。
茶肆二楼传来瓷器碎裂声,十五具尸体保持着饮茶的姿势,眼眶里开满青铜色的菌菇。
"陆家居然还有活口?"女子甩动铃索缠住他脖颈,"说!谁教你用葬玉解读星轨?"窒息感中,陆昭扯开衣襟。
他心口处的青铜色皮肤上,北斗七星刺青正渗出金液。
第三颗星的位置,赫然对应着女子后颈的饕餮纹。
黄河方向的惊雷打断对峙。
血云在空中凝成九尊巨鼎,鼎耳处垂下无数锁链,末端拴着正在融化的星斗。
陆昭的铜镯彻底碎裂,露出内侧铭文:龙门开 夜枭至暗渠里的水逆流而上。
陆昭追踪水痕至太史局后院时,发现百年槐树的根系全部裸露。
每条树根都缠绕着青铜人俑,俑身刻满眼睛图案。
最老的人俑嘴里含着半卷帛书,上面的朱砂字迹正在蠕动。
"别碰!"女子掷出的铃铛击飞帛书。
展开的绢帛突然立起,浮现出洛阳城微缩投影。
陆昭看见七十二坊的屋脊组成北斗阵型,而阵眼处正是他们所在的槐树。
槐树突然爆出婴儿啼哭。
根系间的人俑集体转头,眼眶射出青光。
女子后颈的饕餮纹泛起血光,铃铛在空中拼出星图:"这是西王母的葬经局!"第一具青铜俑裂开时,陆昭看清了里面的东西。
那是个蜷缩的胎儿标本,脐带连着树根状的青铜管。
标本突然睁眼,瞳孔里旋转着星图。
女子甩出铃索绞碎标本,溅出的液体却在地面汇成河图。
"去龙门!"陆昭用匕首划破掌心,将血滴在河图上,"有人在用星髓喂养夜枭!"血珠滚动的轨迹突然扭曲,映出石窟深处的场景:三千盏人皮灯笼悬浮空中,每盏灯芯都是颗跳动的心脏。
青铜胎儿的心脏还在掌心跳动。
陆昭盯着从标本里挖出的这颗器官,发现它表面布满星芒状纹路。
姜漓的铃索突然绞紧他手腕:“这是观星者的胎心,你们陆家果然在养枭!”墓碑移动的轰鸣掩盖了陆昭的反驳。
整片乱葬岗的地面开始起伏,像有什么巨物在土层下翻身。
最近的无字碑突然炸裂,爬出的尸骸浑身缠满青铜锁链,锁链尽头拴着半截鼎耳。
“退到震位!”姜漓甩出九枚铃铛结成阵型。
铃音激荡中,尸骸突然跪地叩首,锁链自动解开飞向空中。
陆昭看见那些鼎耳碎片正在拼合——它们组成的是鼎腹处饕餮纹的獠牙!黄河水倒灌进墓穴时,陆昭抓住了姜漓的襦裙。
混着尸骸的浊流中,无数青铜颗粒在两人身周旋转,逐渐凝成微型星图。
姜漓后颈的刺青突然灼烧起来,星图中对应的位置亮起血光。
“松手!”女子反手刺向陆昭咽喉,匕首却被青铜颗粒卡住。
湍流里浮现出模糊的画面:戴着青铜面具的祭司正在剜取活人心脏,血滴在鼎腹发出钟鸣般的巨响。
陆昭胸前的金线突然刺入姜漓后颈。
饕餮纹裂开细缝,露出下方更古老的刺青——那竟是陆氏宗祠的北斗图腾!腐臭的空气中飘来檀香味。
当两人被冲进地下祭坛时,三千盏人皮灯笼同时亮起。
陆昭看见每盏灯笼表面都刺着星图,而中央祭坛上躺着的男人,赫然长着与自己相同的脸。
“欢迎回家,昭儿。”
祭坛上的“陆昭”缓缓坐起,心口处有个贯穿伤疤。
真正的陆昭发现自己的青铜镯开始融化,液态金属流向那个男人的伤口。
姜漓的铃铛突然全部炸裂。
她呕出黑血,皮肤下浮现出锁链状纹路:“这是…九鼎的禁制…”祭坛四周升起九根铜柱,每根都缠着不同形态的龙尸。
男人抬手轻挥,龙尸集体睁开没有瞳孔的眼睛。
第一具龙尸扑来时,陆昭扯断了姜漓的襦裙束带。
鲛丝织物在空中展开,显露出用血绘制的河图。
男人见状大笑:“我的好昭儿,你竟把葬玉纹在女人衣服上?”陆昭将河图按向自己胸口。
北斗刺青伸出金线刺入龙尸眼眶,龙角突然调转方向刺向祭坛。
男人心口的伤疤迸裂,涌出的不是鲜血,而是粘稠的星辉。
“你以为毁掉这个肉身就能赢?”男人身体开始膨胀,皮肤下凸起游动的星图,“我早已不是陆氏家主…”姜漓突然撞进陆昭怀里,后颈饕餮纹与他胸前的北斗完美嵌合。
祭坛下的青铜地砖轰然塌陷,露出下方沸腾的汞海——海面漂浮着九尊完整的巨鼎!汞蒸气灼伤视网膜的瞬间,陆昭看清了鼎身上的铭文。
那些根本不是祭祀文字,而是无数缩小的人体——每个字符都由挣扎的魂魄组成。
姜漓咬破舌尖将血喷向铜鼎,鼎耳处的饕餮纹突然活了过来。
“夜枭食日…”男人在汞海中沉浮,身体不断重组,“你们根本不懂,永夜才是…”陆昭抓住姜漓的手按向自己心口。
北斗第七星的位置突然凹陷,露出藏在胸腔里的青铜钥匙。
九鼎同时发出悲鸣,鼎腹裂开无数缝隙,伸出缠满锁链的巨手抓向男人。
当陆昭从汞海爬回地面时,怀中的姜漓正在结晶化。
她的皮肤呈现琉璃质感,体内流转着星云状光雾。
远处传来洛河改道的轰鸣声,天空中的血鼎虚影开始崩塌。
“你胸口藏着的…”姜漓指尖触及青铜钥匙,“是昆仑墟的葬匙?”陆昭沉默着扯开残破的衣襟。
钥匙插入的伤口处,有细小的青铜枝桠在生长。
姜漓突然笑出声,璃化的嘴角绽开裂纹:“原来我们都被种成了人形祭器…”崩塌的祭坛下方传来锁链断裂声。
陆昭抱起逐渐冰冷的女子,看向汞海中升起的巨大阴影——九鼎正在融合,鼎腹处浮现出两人纠缠的图腾。
。
。
姜漓的睫毛结满汞晶时,陆昭正用匕首割开自己的腕脉。
金红色的血滴在她琉璃化的锁骨上,竟发出青铜淬火般的嘶响。
那些血珠滚过的地方,皮肤下锁链状的纹路开始崩解。
“陆家的血…果然能破禁制…”姜漓突然咬住他的手腕,獠牙刺破动脉的痛感让陆昭闷哼出声。
汞海沸腾的轰鸣中,他看见自己的血在她体内化作金丝,正将碎裂的星图重新缝合。
九鼎融合的阴影已升至头顶。
鼎腹处两人纠缠的图腾突然睁开无数眼睛,陆昭后背的刺青随之灼烧起来——那些游走的线条正在重组,渐渐显出昆仑山脉的轮廓。
第一只鼎耳坠落时,陆昭抱着姜漓滚进祭坛裂缝。
汞液在身后凝成巨手,指缝间滴落的液态金属蚀穿地面。
裂缝尽头是条青铜甬道,壁面刻满正在移动的星斗,越往深处,星轨越是混乱。
“这是观星廊…”姜漓的声音带着金属回响,“你祖父曾在此推演永夜…”她指尖抚过壁面某处,星斗突然加速流转,组成陆昭童年居住的院落。
画面中的老仆正在井边打水,桶里捞出的却是缠满水草的青铜铃铛。
陆昭的瞳孔骤然收缩——那铃铛的纹路,与姜漓的青铜法器一模一样。
甬道尽头是间圆形墓室。
中央青铜棺椁上缠着七条锁链,每条都穿着人形玉俑。
陆昭认出其中一具玉俑的面容——那是他五岁时失踪的乳娘。
棺盖突然滑开,涌出的不是尸气,而是璀璨星沙。
姜漓突然挣脱怀抱,纵身跃入棺中。
星沙包裹她的瞬间,琉璃化的皮肤寸寸剥落,露出底下暗金色的骨骼。
“这才是…真正的葬玉躯…”她的声音从星沙深处传来,“陆昭,看看棺内铭文!”陆昭攀住棺沿,看见内壁刻着北斗七星图。
第七星的位置有个锁孔,形状与他胸口的青铜钥匙完全吻合。
钥匙插入的瞬间,整条观星廊开始崩塌。
陆昭听见无数星斗坠落的声响,怀中姜漓的骨骼正在重组血肉。
棺椁化作液态青铜包裹住两人,形成卵形的茧。
茧内的时间流速异常。
外:五岁时乳娘往他粥里掺入青铜粉;祖父临终前用陨铁匕首在他脊背刻纹;某个血月之夜,戴着青铜面具的男人将钥匙插入他胸腔…“醒醒!”姜漓新生的手掌拍在他脸上。
她的瞳孔变成暗金色,皮肤下流转着星云光斑:“九鼎要完全苏醒了!”破茧而出的瞬间,陆昭理解了汞海的真相。
那些银色的波涛根本不是水银,而是液态的星髓——历代观星者被抽取的记忆与魂魄。
此刻九鼎正在吞噬星髓,鼎腹的眼睛陆续睁开。
姜漓凌空画出血符,暗金血液凝成的符咒印在鼎身,却只让那些眼睛眨动得更快。
陆昭突然扯开衣襟,抓着她的手按向自己心口:“用葬匙!”钥匙在血肉中转动的声音令人牙酸。
鼎群发出痛苦嘶鸣,陆昭看见自己的脊椎透出金光,逐渐凝成一柄青铜剑的形状。
姜漓握住剑柄的刹那,剑身浮现出《葬星经》全文。
第一剑斩向东北方的巨鼎。
鼎耳断裂的瞬间,陆昭听见了乳娘的惨叫。
那鼎腹的眼睛里流出黑色血泪,鼎身浮现出他童年院落的全景——原来每个鼎里都囚禁着他的一段记忆。
姜漓的剑势越发凌厉,暗金血珠随着挥剑洒向星髓海。
被血珠触及的液面突然凝结,升起无数青铜人俑。
这些人俑自动扑向巨鼎,用身体堵塞鼎腹的眼睛。
“不够…”姜漓的虎口崩裂,血溅在陆昭侧脸,“要找到主鼎的心枢…”陆昭突然吻住她染血的唇。
这个动作让两人血脉共振,青铜剑爆发出刺目光芒。
借着剑光,陆昭看见九鼎中央悬浮着一枚青铜茧——茧中沉睡着眉心有北斗痣的自己。
青铜剑刺入心口时,陆昭听见了星髓冻结的声响。
姜漓暗金色的瞳孔里映出他破碎的身影,剑锋传来的震颤与北斗七星的脉动完美契合——这是《葬星经》记载的"断枢"之术,以命换命的禁法。
"记住…北斗第三星…"陆昭握住姜漓持剑的手腕,引导剑尖划出星轨,"禄存为引…破军为刃…"他的脊椎正在消融,金色骨液顺着剑身流向姜漓。
九鼎发出垂死的轰鸣,鼎腹眼睛接连爆裂,溅出的黑血在空中凝成《观星要诀》的残章。
姜漓的虎口被反噬力撕裂。
当陆昭的右手开始结晶化时,她终于看清剑柄处的铭文——那不是《葬星经》,而是更古老的《铸星箓》。
每个字都在吸食陆昭的血肉,将他的命格转化为星煞。
"停手!这是炼人成器的邪术!"她试图抽剑,却发现手掌与剑柄熔为一体。
陆昭心口的钥匙孔正在扩张,的青铜齿轮:"太迟了…从祖父刻下刺青那刻…我就成了葬星容器…"星髓海突然掀起巨浪。
九鼎碎片中升起青铜巨树,枝桠间悬挂着三千颗跳动的心脏。
陆昭的左手彻底破碎,金骨碎片化作星芒融入树冠,每融入一片,就有心脏停止跳动。
姜漓的眼泪在脸颊凝成汞珠。
当陆昭的右腿消散时,她终于参透《铸星箓》的真相——所谓葬星,实则是将观星者的命魂炼成星枢,永世镇守夜枭。
而陆氏一族,正是代代相传的活祭品。
"我不要…这样的天命!"她咬破舌尖喷出本命精血。
暗金血雾中浮现出西王母葬仪图,图中献祭的祭司竟长着姜漓的面容。
青铜剑突然调转方向,刺入她自己的丹田。
双生星枢共鸣的剧痛中,陆昭残存的躯体开始重组。
他看见姜漓的脊柱透出玉色,十二节椎骨分别刻着不同星象——这才是真正的葬星骨!九鼎残片突然聚向她的脊椎,在玉骨表面烙下饕餮纹。
"以我葬玉躯…换你一线生机…"姜漓的乌发寸寸雪白,青铜剑从她后颈刺出,剑尖挑着陆昭最后的心脏,"记住…星髓海倒流时…去龙门找…"陆昭在汞晶茧中苏醒。
胸前钥匙孔插着半截玉簪,簪头刻着微型星图。
茧外传来鼎群崩塌的轰鸣,以及姜漓最后的剑鸣——那是《葬星经》终章"碎玉式",以葬星骨为代价的湮灭之剑。
他的指尖抚过玉簪,星图投射出姜漓遗留的幻影:"陆昭,若见北斗倒悬,就去龙门石窟最深处…那里有陆氏真正的…"幻影突然扭曲,显出青铜面具的轮廓。
男人抬手抹去影像,指尖滴落的星髓凝成警告:"逆命者,死。
"汞晶茧破裂时,陆昭的胸腔只剩空洞。
玉簪在心脏位置缓缓转动,将星髓转化为伪心。
他踏着九鼎残骸走向观星廊,每步都在地面留下血色星印——这是《铸星箓》反噬的征兆,百日之内若不能重塑命格,必将魂飞魄散。
廊壁星图尽数黯淡,唯有一处闪着幽光。
陆昭用伪心之血激活星轨,画面中浮现出龙门的血色月相。
青铜面具男人正在石窟内篆刻星阵,阵眼处悬浮的,赫然是姜漓的葬星骨!当第一缕星芒刺透伪心时,陆昭明白了修炼的真谛。
他拾起九鼎碎片吞入腹中,碎片割裂脏腑的剧痛中,《铸星箓》与《葬星经》在识海交融——原来所谓星修,便是将自身炼成容器,纳星辰生灭于方寸之间。
"姜漓,等我百日。
"他剖开左臂嵌入鼎耳残片,青铜与血肉交融发出淬火声,"这局棋,我要替陆氏…改天换地!"星髓海突然倒卷,浪尖托着半枚玉珏。
陆昭握住玉珏的瞬间,伪心浮现裂痕——百日之期,开始倒数。
。
。
。
青铜剑刺入茧中陆昭眉心的刹那,姜漓听见了星髓冻结的声音。
剑尖迸发的光焰中,她看清了陆昭此生最深的恐惧——七岁生辰那夜,祖父用青铜针将他钉在观星台上,三百六十根星轨刺穿透骨缝,把整条银河烙进他的骨髓。
“这就是…送夜人的传承?”姜漓的葬玉剑在颤抖。
那些被封印的记忆碎片正顺着剑身逆流,她看见少年陆昭在血泊中抽搐,喉管里卡着半块没咽下的饴糖。
九鼎突然集体倒转,鼎口喷出黑紫色的星髓火。
陆昭反手扣住她握剑的手,暗金血液与青铜熔液交融:“现在你明白,为何要毁掉主鼎了?”修炼体系的真相在星火中剥落。
姜漓终于读懂陆昭皮肤下的星轨——那不是刺青,而是被熔铸在血肉里的《浑天经络》。
送夜人每代传承都要将星髓注入骨髓,以人身作浑天仪,代价是永远承受星火灼脉之痛。
“东南巽位!”陆昭突然推开她,青铜剑横挡三尊巨鼎的撞击。
剑身龟裂的纹路里渗出星髓,凝结成《禹贡九州图》的阵型。
姜漓的葬玉血滴在图中央,激活了失传已久的"地脉引星诀"。
剧痛让陆昭眼前发黑。
他清晰感受到星髓在血管里结晶,每寸骨骼都在发出碎裂的哀鸣。
七岁时被植入的北斗星种,此刻正在颈椎处生根发芽。
第一根青铜枝桠刺破肩胛时,陆昭笑了。
他故意让西方巨鼎的锁链贯穿腹部,借着剧痛逼出心尖血。
血珠在空中爆成星雾,映出九鼎底部暗藏的饕餮噬星阵。
“乾坤倒转!”陆昭嘶吼着震碎青铜剑。
碎片化作三百六十根星轨刺,精准钉入每个阵眼。
姜漓看见他后背的皮肤开始碳化,露出底下熔岩般流淌的星髓。
九鼎发出濒死的尖啸。
主鼎裂缝中伸出青铜触须缠住陆昭,将他拉向沸腾的星髓海。
姜漓的葬玉剑斩断触须,却被他用星火凝成的手推开:“去补全地脉引星诀!”当陆昭的右腿在星髓中汽化时,他想起十五岁那场初雪。
那天他偷偷把星轨刺拔出一根,换成了桃木簪。
此刻燃烧的桃木香混着皮肉焦味,竟让他感到久违的安宁。
“还剩…七处阵眼…”陆昭嚼碎自己的臼齿,将星髓结晶喷向阵枢。
左眼突然爆裂,流出的不是血而是银河碎屑。
他借着最后的清明,将脊椎处的北斗星种生生扯出。
姜漓的尖叫混着葬玉碎裂声传来。
陆昭在彻底碳化前,用星火凝成最后的传音诀:“北斗第三星…藏着我的…”星种爆炸的强光吞没九鼎。
姜漓被气浪掀飞时,看见陆昭的残躯在光中化作青铜星轨图,那些燃烧的线条正是《浑天经络》缺失的最后一章。
三个月后,洛阳鬼市。
姜漓摩挲着青铜罗盘上的焦痕,这是星髓海干涸后唯一的遗物。
罗盘指针始终指向北斗第三星,每当月晦之夜,盘面会渗出带着桃木香的星屑。
“客官,要听最新的《送夜异闻录》么?”茶肆说书人敲响醒木,“话说那陆昭以身化阵,魂镇九鼎,临消散前竟在星幕上写了个‘姜’字…”姜漓的茶盏出现裂纹。
她起身走向观星台废墟,腕间的葬玉镯突然发烫。
子夜时分,当禄存星掠过浑天仪残骸时,青铜罗盘传来熟悉的心跳律动。
星髓凝结的虚影中,陆昭的残魂正在重组。
他失去的双腿化作星轨,燃烧的左眼变成禄存星的伴星。
每当他试图触碰现世,都会有青铜锁链从虚空伸出,将他拽回《浑天经络》的法则里。
“还不够…”姜漓将葬玉镯熔入青铜罗盘。
当血滴入第七个星轨凹槽时,陆昭的虚影突然开口:“傻姑娘…这是永劫…”他的指尖穿过她的眉心,星髓在识海里绘出禁术图——以葬玉为媒,星轨为引,活人饲星。
姜漓割断青丝缠住罗盘,发丝在星火中凝成新的星轨:“那就让永劫记住我们的名字。”
姜漓的指尖在青铜罗盘上刻下第七道血痕时,洛水突然倒映出三重月亮。
最暗的那轮月表面布满青铜斑纹,月光扫过观星台废墟,焦土中竟生出星髓结晶的蓝草。
“出来。”
她甩出葬玉镯,铃舌击碎三丈外的残垣。
阴影中走出个戴傩面的黑衣人,掌心跳动着禄存星状的火焰:“姜姑娘,九鼎的星屑卖我三钱,换你情郎半句遗言。”
星草突然疯长,缠住那人脚踝。
姜漓的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最终定格在对方心口——那里嵌着块青铜碎片,纹路与陆昭消失前爆出的星种一模一样。
傩面爆裂的瞬间,姜漓看清了袭击者的脸。
那是陆昭儿时的剑术教习陈九,七年前因私炼禁术被逐出陆府。
此刻他左眼已换成青铜义眼,瞳孔里流转着《浑天经络》的残章。
“小昭的星髓,味道比老东西纯正多了。”
陈九舔舐着掌心血痕,身后浮出九枚青铜卦钱,“想知道他怎么求饶的吗?北斗星种被抽出时,他喉咙里发出的…”葬玉镯贯穿陈九的咽喉,却只溅出星屑。
姜漓的虎口被反震撕裂,发现对方脖颈断面里盘踞着青铜蛇骨——这是《葬星经》记载的“代身傀”,以星髓养出的替死傀儡。
真正的杀机来自地下。
当姜漓踩碎第三具傀儡时,地面突然塌陷。
坠入的密室中央悬着口青铜棺,棺内浸泡在星髓中的,竟是陆昭七岁时被剥离的乳牙。
每颗牙齿表面都刻着缩微星图,组成残缺的北斗阵。
“他七岁就被种成活阵眼了。”
陈九的声音从四壁渗出,“想知道老东西为什么选你当葬玉器皿吗?”姜漓的罗盘突然吸附在棺椁上,盘面浮现陆昭幼年的记忆:祖父将沾血的青铜粉抹在她襁褓时的眉心,而她本该是祭品,却被陆昭偷换成自己的星髓。
星髓棺炸开的碎片割裂时空。
姜漓在记忆裂隙里看见十五岁的陆昭,少年正用陨铁匕首剜出胸骨,替换成刻着姜漓生辰的青铜片。
鲜血浸透的《浑天经络》残页上,写满逆转葬玉仪式的禁术。
“够…够了!”姜漓的葬玉镯熔成液态,包裹住记忆碎片。
现实的密室开始崩塌,陈九的本体终于现身——他的脊椎已替换成青铜星轨,每节骨缝都嵌着陆昭的星髓结晶。
“他给你留了份大礼。”
陈九震碎上衣,心口处浮现青铜罗盘的镜像纹路,“星轨告诉我,吞了你就能继承完整的《浑天经络》…”生死一瞬,姜漓捏碎了陆昭的乳牙。
星图碎片刺入陈九的青铜脊椎,触发了他体内驳杂的星髓暴动。
趁着对方躯体膨胀的间隙,她将罗盘按向自己眉心——那里有陆昭当年偷换命格时留下的疤。
青铜棺椁突然立起,棺盖内壁显出血字:“漓,震位三步,破军星落。”
姜漓踏着崩塌的星轨跃起,足尖点在陈九爆出的眼球上。
罗盘吸饱星髓后重组成青铜尺,尺面浮现陆昭燃烧的残魂:“打他第七节脊椎!”陈九的惨叫混着青铜碎裂声。
姜漓的尺锋贯穿第七骨节时,无数星髓结晶喷涌而出,在空中凝成陆昭的虚影。
他残破的右手抚过姜漓眉心的疤,星火在触碰处烧出《浑天经络》的完整星图。
“活下去…”虚影在消散前推了她一把。
姜漓坠入新开的时空裂隙,最后看见陈九的残躯被星髓反噬,青铜脊椎长出陆昭的脸。
黑暗中有温暖的手掌托住她的后颈。
姜漓在昏迷前听见熟悉的嗓音,带着星火燃烧的噼啪声:“傻姑娘,我说过这是永劫…”。
。
。
。
。
。
青铜尺在姜漓掌心发烫,尺身饕餮纹渗出星屑。
当陈九残党的弯刀劈向背心时,尺内突然传出熟悉的冷笑:“震位偏西,踏井宿。”
姜漓旋身避过致命一击,足尖点地画出北斗阵。
青铜尺脱手悬空,星屑凝成陆昭半透明的虚影。
他残缺的右手按在姜漓肩头,星火顺经络注入:“用我教你的璇玑步。”
刺客的瞳孔突然炸裂。
姜漓的步法引动地下星髓,青石板爆出尖刺贯穿袭击者脚掌。
虚影状态的陆昭抬手虚握,星髓从敌人眼眶抽离,在尺面凝成血珠:“质量太差,不如西市胡商的货。”
子时的更鼓带着青铜回音。
姜漓擦拭尺身血渍时,发现饕餮纹里嵌着半片乳牙。
陆昭的虚影在月光下凝实几分:“这是我七岁换下的牙?老头子居然做成阵眼。”
他突然掐住姜漓手腕,星火灼出焦痕:“你身上为什么有我的星髓味道?”铜镜在此时映出诡异画面——姜漓的脊椎浮现青铜色经络,与陆昭残魂的星轨完美契合。
阁楼外传来瓦片碎裂声,三具星傀撞破窗棂,眼眶里嵌着陆昭幼年的乳牙。
战斗唤醒青铜尺的凶性。
陆昭虚影暴长至九尺,星火凝成的长发缠住星傀脖颈。
姜漓看见他后背浮现陌生的星图——那是《浑天经络》缺失的"葬星篇"。
“别分神!”陆昭的虚影突然融入她身体。
姜漓的瞳孔泛起星芒,指尖射出三百六十道星轨刺。
星傀炸裂的瞬间,她尝到陆昭记忆里的血腥味:七岁生辰夜,祖父用星轨刺钉穿他琵琶骨时,血滴在饴糖上融化的甜腥。
年长的星傀突然开口:“小少爷…还记得老仆喂你的桂花醪糟么…”姜漓的杀招迟滞了刹那。
星傀胸腔爆开,钻出的青铜蛇咬向她咽喉。
陆昭的虚影强行离体。
他徒手攥住蛇头,星火顺着蛇身烧进星傀内核:“张伯,你偷换我药汤时…可没这么心软。
样的星傀在焚烧中狂笑:“你的星髓…在鬼市黑秤上…值千金…”青铜尺突然刺入姜漓掌心。
陆昭借她的血画出禁咒,星火吞没整条街巷。
当灰烬落定,姜漓在焦土中找到第七颗乳牙——嵌在青铜蛇头骨里的臼齿。
“凑齐七颗会招来星骸劫。”
陆昭的虚影淡得近乎透明,“现在收手…还能…”姜漓将乳牙按入尺身凹槽:“还能怎样?看着你被黑秤拆卖?”青铜尺爆发强光,星屑凝成陆昭七岁时的模样。
幼年虚影伸手触碰姜漓眉心:“姐姐…你身上有我的味道…”成年虚影突然暴怒:“滚回去!”他撕碎幼年幻象,星火在姜漓手臂灼出焦痕:“别做多余的事!”姜漓攥住正在消散的虚影:“你怕记起什么?怕记起偷换我命格那夜…”陆昭残魂突然吻住她,星火在唇齿间炸开。
这个没有实体的触碰,在姜漓锁骨烙下北斗疤痕。
五更天,虚影彻底消散。
姜漓摩挲着青铜尺上新裂的纹路,发现星屑凝结成小字:“西市胡商,三更,带三钱陈年星髓。”
当她在鬼市暗巷找到那家秤店时,掌柜的青铜独眼映出她后背星图:“哟,养器灵呢?这反噬纹路…活不过三个朔月吧?”柜台玻璃罐里泡着数十颗星髓结晶,其中一颗闪着陆昭特有的金红色。
姜漓的葬玉镯抵住掌柜咽喉:“再加你的眼珠,够换多少情报?”阴影中传来陆昭的叹息:“傻姑娘…这铺子是我七岁时的玩具…”。
。
。
鬼市拍卖场的青铜编钟响起时,姜漓的左手小指正在结晶化。
星骸反噬纹爬上脖颈,在锁骨处的北斗疤周围形成枷锁状图案。
她将三铢陈年星髓弹入验资炉,火苗突然窜成陆昭的虚影。
"你离青铜化还剩十七个时辰。
"虚影握住她结晶化的手指,"拍品第三件,无论看到什么都别举牌。
"姜漓反扣住他手腕,星火在掌心灼出卦象:"瞒着我准备了什么?"虚影突然消散。
拍卖台上传来令她血冷的嗓音:"第三件——活体星骸器灵,起拍价三百斤纯净星髓!"铁笼里的少年蜷缩在星屑中,后颈饕餮纹泛着金红。
姜漓的葬玉镯几乎捏碎——那是用陆昭乳牙重塑的星骸傀儡,连蹙眉时咬肌的抽动都分毫不差。
"四百斤!"西域胡商举起镶满星髓的义肢。
"五百!"戴青铜傩面的买家声音沙哑,"外加三具鲜货。
"当笼中傀儡抬眼望来,姜漓的脊椎经络突然暴起。
少年瞳孔里流转的,分明是她与陆昭在星髓海诀别的记忆。
"一千斤。
"姜漓劈碎验资炉,"再加卖家的脑袋。
"拍卖场死寂的刹那,笼中傀儡突然哼起儿歌。
那是陆昭七岁时常唱的《璇玑谣》,词尾带着星轨计算的韵律。
青铜秤店掌柜的独眼爆开时,姜漓正掐断第三个护卫的星轨。
傀儡少年在混战中咬破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