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午四点，幼儿园门口。我儿子周乐，像只小炮弹一样冲进我怀里。“妈妈，
今天老师教了新儿歌！”他仰着满是汗的小脸，眼睛亮晶晶的。我笑着给他擦汗，
把他塞进儿童安全座椅。他立刻开始叽叽喳喳地复述幼儿园里发生的一切，
从哪个小朋友抢了他的玩具，到食堂阿姨今天做的红烧肉有多好吃。车里有点闷，
我随手拉开副驾驶的储物箱，想找包湿纸巾给他擦擦黏糊糊的小手。一包没开封的湿巾旁边，
静静地躺着一个红色纸盒。杜蕾斯。1我脑子“嗡”的一声，像被人敲了一记闷棍。
时间仿佛静止了，周乐还在后座唱着跑调的儿歌，每个音符都变得异常尖锐。
我木然地伸出手，把它拿了出来。盒子被打开过，我晃了晃，里面传来轻微的碰撞声。
我捏开盒口，倒出里面的东西。一排铝箔包装，十二只装的，还剩六只。我拿起盒子，
仔细看侧面的生产日期。上个月的。我跟周凯，上一次亲密，还是在三个月前。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一点点收紧，疼得我喘不上气。我把东西塞回盒子，
扔回储物箱，动作机械。“妈妈，你怎么不说话呀？”周乐歪着头问。
我从后视镜里看着他纯真的脸，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妈妈在想，晚上给你做什么好吃的。
”回到家，我像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给周乐洗手，陪他看动画片，进厨房准备晚饭。
切菜的刀剁在砧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每一刀，都像是剁在我自己的心上。
我不是没怀疑过。周凯最近总说加班，回家越来越晚。手机不离身，洗澡都要带着。问他，
他就一脸不耐烦，说我不懂他工作的辛苦，说我一个家庭主妇和社会脱节了，
思想越来越狭隘。每次他这么说，我就开始自我怀疑。是不是我真的太敏感了？
是不是我脱离职场太久，失去了基本的信任和判断力？现在，那半盒避孕套，
像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我脸上。我深吸一口气，把切好的菜盛进盘子。不能慌，林晚，
你不能慌。慌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自己陷入被动。我冷静地拿出手机，走到车库。
拉开副驾驶的门，打开储物箱，对着那个红色的盒子，拍了一张清晰无比的照片。
就在我把盒子放回去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储物箱的内侧夹缝里，
似乎卡着一小角白色的东西。我心里一动，用指甲小心翼翼地把它抠了出来。
是一张被揉成一团的便利店小票。我展开它，上面的字迹有些模糊，
但最关键的信息清晰可见：7-11便利店环科中心店，消费时间：周三，
21:32。环科中心。周凯公司楼下。周三晚上，他说他在公司通宵开会，
为下一个季度的项目做准备。我把小票叠好，放进口袋。一切准备就绪。七点半，门锁转动，
周凯回来了。他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扯了扯领带。“今天怎么样？
”他语气平淡，像是在完成每日的例行公事。“还行。”我把最后一道汤端上桌，“吃饭吧。
”饭桌上，周乐兴奋地讲着幼儿园的事，周凯心不在焉地扒着饭，时不时看一眼手机。
我安静地吃着饭，一句话没说。等周乐吃完回房间玩玩具，偌大的餐厅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我放下筷子，把手机推到他面前，屏幕上是我拍的那张照片。“解释一下。
”周凯的视线从手机屏幕挪到照片上，咀嚼的动作停顿了三秒。他的脸上没有一丝慌乱，
反而是一种意料之中的厌烦。他放下筷子，靠在椅背上，扯出一个轻蔑的笑。“林晚，
你现在是越来越过分了。翻我车？你还有没有点夫妻之间最基本的尊重？”我看着他，
不说话。他见我没反应，声音拔高了八度，
带着一种被冤枉的愤怒：“这是我哥们刘飞上周坐我车，落下的！他跟他老婆闹别扭，
出来住酒店，你懂不懂？你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是不是在家待久了，
闲出病来了？”他熟练地给我扣上“无理取闹”、“精神有问题”的帽子，
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不屑。那种眼神我太熟悉了，像在看一个无法理喻的疯子。过去三年，
每当我对他提出质疑，他都用这套组合拳把我打得节节败退，
最后只能在自我怀疑中狼狈收场。可惜，这次不一样了。我没跟他争辩，
只是平静地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皱巴巴的小票，缓缓推到他面前。“巧了，
我还在储物箱的夹缝里，捡到了这个。”我的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餐厅里，
清晰得像一声惊雷。“购买时间，周三晚上九点半。那天，你说你在公司加班，不是吗？
”周凯的目光落在小票上，瞳孔猛地一缩。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从理直气壮的涨红，瞬间变成了纸一样的煞白。那副“我是被冤枉的”的嚣张气焰，
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瞬间瘪了。他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看着他这副样子，
心里没有报复的快感，只有一片冰凉的悲哀。就在这死一样的寂静中，
周凯做了一个我没想到的动作。他猛地抓起手机，手指颤抖着拨通了一个号码。电话接通，
他几乎是带着哭腔喊了出来：“妈！你快来啊！林晚要跟我闹离婚！她疯了！”我懵了。
三十二岁的男人，被老婆抓到出轨证据，第一反应不是道歉，不是解释，而是打电话喊妈。
这是什么版本T0级别的妈宝男？半小时后，门铃被按得震天响。我打开门，
我那位战斗力爆表的婆婆，像一辆人形坦克，直接冲了进来。她看都没看我一眼，
径直冲到周凯身边，抓着他的胳膊上下打量，满脸心疼。“儿子，怎么了？她怎么你了？
是不是又跟你闹脾气了？”周凯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立刻戏精附体，指着我，
一脸悲愤：“妈，她非说我在外面有人！就为了一盒不知道谁放我车里的避孕套，
要把这个家拆了！”婆婆立刻调转炮口，一双精明的三角眼狠狠地瞪着我。“林晚！
你还有没有良心？我儿子在外面辛辛苦苦赚钱养家，你在家享清福，你还想怎么样？不知足！
我们周家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娶了你这么个搅家精！”我平静地看着她，说：“妈，
是他出轨了。”“你放屁！”婆婆的声音尖锐得能刺穿耳膜，
“我儿子是什么样的人我不知道？他老实本分，全心全意为了这个家！倒是你，
一天到晚不干正事，就知道疑神疑鬼！我早就说了，女人不能待在家里，一待就废了！
”她越说越激动，开始在客厅里来回踱步，一边走一边数落我的罪状。“你看看你，
结婚这么多年，连个二胎都生不出来，我们周家三代单传，到你这就断了香火！
你还有脸管我儿子？”“你再看看你花钱，大手大脚！
上个月买个包就花了我儿子半个月工资！你以为钱是大风刮来的吗？那都是我儿子的血汗钱！
”“你就是看我儿子现在当上主管了，有本事了，想多分点家产是不是？我告诉你，
门儿都没有！我们周家的钱，一分你都别想拿走！”周凯在一旁，低着头，
一副受尽委屈的样子，时不时还配合地叹口气，火上浇油：“妈，你别说了，都是我的错，
是我没本事，满足不了她。”好一出母子情深的双簧。我被他们俩一唱一和地围攻，
像个被公开审判的罪犯。客厅的水晶灯光照在我身上，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我看着婆婆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看着周凯那副虚伪的嘴脸，忽然觉得很可笑。
我没哭也没闹，就这么静静地等他们表演。等婆婆骂累了，喘着粗气坐在沙发上喝水的时候，
我才缓缓开口。“说完了吗？”婆婆一愣，显然没想到我这么平静。“说完了，
就听听这个吧。”我拿出另一部备用手机，点开了一个录音文件。这部手机，
是我两个月前买的。从我开始怀疑周凯起，我就偶尔会把它开着录音，
放在他容易忽略的地方。我只是想求个心安，或者说，求一个死心。现在，它派上了用场。
录音里，是上周周凯和他发小刘飞的通话。背景音很嘈杂，像是在酒吧。
刘飞的声音传来：“凯子，你最近可以啊，春风满面的，是不是有什么好事？
”周凯带着醉意，得意洋洋地大笑：“那可不！我跟你说，家里的黄脸婆哪有外面的香啊！
新来的那个实习生，啧啧，那叫一个清纯……”婆婆端着水杯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录音还在继续。刘飞：“你悠着点，别被你老婆发现了。”周凯嗤笑一声，
满不在乎地说：“她？她懂个屁！在家待了三年，脑子都待傻了！我说东她不敢往西，
我随便编个理由说加班，她就信了。她现在花的每一分钱都是我赚的，她敢跟我闹吗？
她拿什么跟我闹？”录音里周凯的声音顿了顿，似乎是喝了口酒，然后压低了声音，
带着一丝炫耀的诡异口气。“再说了，我妈那老太太，更好哄。
我每个月多给她两千块零花钱，再多说几句好听的，她就觉得我是天底下最孝顺的儿子。
她心里，我永远是对的。就算林晚闹到她那里去，她也只会帮我一起骂林晚。这叫什么？
这就叫统一战线！”“噗”的一声，婆婆手里的水杯没拿稳，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热水和玻璃碎片溅了一地。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宝贝儿子，嘴唇哆嗦着，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张刚刚还盛气凌人的脸，此刻写满了震惊、羞辱和背叛。周凯的脸，
已经不能用猪肝色来形容了。那是一种混杂了惊恐、愤怒、绝望的酱紫色。
他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死死地盯着我，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林晚！你算计我！
”他嘶吼道。我关掉录音，把手机放回口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没有算计你。
我只是把你说的实话，放给你最亲爱的妈听听而已。”我绕过地上的狼藉，
走到周乐的房间门口，轻轻推开一条缝。小家伙已经自己爬上床睡着了，
怀里还抱着他的奥特曼。我轻轻关上门，转身看着客厅里呆若木鸡的母子俩，心里一片平静。
这场仗，才刚刚开始。2那一晚，最终以婆婆捂着胸口，被周凯半扶半拖地送走而告终。
临走前，她回头看我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不再是单纯的嫌弃，
而是夹杂了被戏耍后的怨毒和恨意。周凯一晚上没回来。我乐得清静，
把地上的玻璃碎片收拾干净，仔仔细细拖了地，然后洗了个热水澡，
睡了三年来最安稳的一觉。我知道，这事没完。周凯那种极度自恋又睚眦必报的性格，
绝不可能就此认输。他一定会想办法把局面扳回来，把我踩进泥里。果然，周六下午，
我接到了周凯的电话。电话里，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平静得有些诡异。
“晚上我爸生日，在‘福满楼’订了包厢，你带乐乐过来。”这不是商量，是通知。
我心里冷笑一声。鸿门宴来了。“福满楼”，周家御用饭店。每逢家族大事，
必定在那里聚会。这意味着，周家所有沾亲带故的七大姑八大姨都会到场。
周凯这是想干什么？想把我架在家族的审判台上，用舆论的唾沫淹死我？有意思。
我平静地回道：“好，知道了。”挂了电话，我给儿子周乐换上了一套帅气的小西装，
然后走进衣帽间，为自己挑选“战袍”。我没有选那些昂贵的、周凯买给我的名牌裙子。
那些衣服，是套在我身上的枷锁，是“周太太”这个身份的符号。
我选了一套我结婚前买的职业套装。剪裁利落的白色真丝衬衫，搭配一条高腰烟管裤，
外面套一件黑色西装外套。这套衣服我已经三年没穿过了，但它依然合身。穿上它，
我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在金融市场里杀伐果断的林晚，而不是那个围着灶台打转的全职主-妇。
我化了个淡妆，涂上正红色的口红，看着镜子里那个眼神锐利、气场全开的自己，
满意地点了点头。走，去战斗。晚上六点半，
我牵着周乐走进“福满楼”的“合家欢”大包厢。推开门的瞬间，包厢里原本嘈杂的谈笑声，
突兀地静止了。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朝我射来，像探照灯一样，
充满了审视、好奇和不加掩饰的恶意。周凯和他爸妈坐在主位上。婆婆的脸色很难看，
眼泡肿着，显然昨晚没睡好。周凯则换上了一副悲情主角的面孔，眼眶发红，神情憔悴，
嘴角还带着一丝苦涩的笑。他这是演给谁看呢？奥斯卡都欠他一座小金人。“晚晚来了，
快坐。”公公打了个圆场，指了指周凯旁边的空位。我牵着周乐走过去，还没坐下，
坐在我对面的二婶就阴阳怪气地开了口。“哎哟，乐乐妈，你今天穿得这么精神，
这是要去谈几百万的大生意啊？跟我们这些家庭妇女可不一样。”我还没说话，
周凯那个在国企当了个小科长的三叔立刻接茬：“二嫂你这话说的，
人家晚晚可是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哪能跟咱们一样。只不过这毕业了十年，
也没见她做出什么名堂来。女人嘛，还是要以家庭为重。”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一屋子的人，
都已经被周凯提前“打过招呼”了。他们今天就是来看我笑话的，来帮周凯“主持公道”的。
我笑了笑，没理他们，低头帮周乐摆好碗筷。见我不接招，周凯的姑妈，
一个嗓门巨大的胖女人，直接把矛头对准了我。“林晚！我可听说了！
你最近是不是在跟我们家阿凯闹啊？我跟你说，做人要知足！阿凯现在是部门主管，
前途无量，对你对孩子又好。你一个女人家，不工作，天天在家，是他养着你。
你不感恩就算了，怎么还能天天找事呢？”这话一出，整个包厢都像是炸了锅。“就是啊，
太不像话了！”“男人在外面压力多大，回家还要受气！”“我早就说，这女人不能惯着，
一惯就上天了！”一句句指责像石头一样朝我扔来。他们每个人都摆出一副道德卫士的嘴脸，
好像我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周凯低着头，用手揉着太阳穴，
适时地发出一声痛苦的叹息。他身边的婆婆则开始抹眼泪，一边哭一边说：“家门不幸啊！
我们周家是造了什么孽啊……”这母子俩，一个红脸一个白脸，配合得天衣无缝。
我儿子周乐被这阵仗吓到了，小脸发白，紧紧地抓着我的衣角。我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
然后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说完了吗？”同样的话，同样平静的语气。
包厢里再次安静下来。周凯那个在一家证券公司当上部门主管的表哥，周伟，清了清嗓子，
摆出一副和事佬的姿态。“弟妹，我知道你带孩子辛苦，可能情绪不太好。但夫妻之间，
床头吵架床尾和。阿凯是个有担当的好男人，你别想太多，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经事。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高高在上的施舍和对一个“无知妇孺”的怜悯。
我看着他那张自以为是的脸，忽然笑了。我转头看向周凯，问他：“周凯，你跟他们说，
我为什么跟你闹？”周凯眼神躲闪：“林晚，家里的事，就不要在这里说了。”“怎么？
”我挑眉，“你敢做，还不敢让他们知道？”我顿了顿，声音不大，
却足以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因为，他在外面养了小三，把工资卡里的钱，
偷偷转出去了二十万。”此话一出，满座哗然。婆婆立刻跳了起来，
指着我骂道：“你血口喷人！你这是污蔑！”“是不是污蔑，查查银行流水就知道了。
”我好整以暇地看着周凯，“周凯，你敢把你的转账记录，当着大家的面，打开看看吗？
”周凯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当然不敢。那二十万，是他偷偷取出来，
给那个实习生付的首付。见周凯哑火，他表哥周伟又出来打圆场了。“弟妹，凡事要讲证据。
再说了，男人嘛，逢场作戏总是难免的。你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毁了一个家啊。
你现在没工作，离了婚，你带着孩子怎么生活？”这话，戳中了所有人的心思。
他们之所以这么有底气地指责我，就是因为在他们眼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