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能量黑洞林薇按电脑关机键的时候，
指尖在冰凉的键盘上顿了顿——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刚好跳成21:30，数字亮得有点刺眼。
办公室里早没人了，只剩她工位上方那盏白炽灯还亮着，惨白的光洒下来，
把键盘缝里的饼干渣、空格键上一圈浅褐色的咖啡渍照得清清楚楚。空调还在嗡嗡转，
风从出风口吹出来，带着点老办公室特有的味道——像是旧文件堆久了的霉味，
混着楼下打印店飘上来的墨味。风扫过她裸露的胳膊，她下意识地裹了裹薄外套，
还是觉得冷。太阳穴突突地跳，一跳就扯着后脑勺疼，白天赶三个方案时紧绷的神经，
到现在还没松下来，连抬手揉一揉太阳穴的力气都快没了。她从抽屉里摸出手机，
指纹解锁的瞬间，
屏幕“叮”地弹出一串未接来电提醒——红通通的“15”两个数字格外扎眼，
来电人全是赵强。她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指尖划过屏幕，点开微信，
几十条未读消息立刻涌出来，顶在最上面的是条40秒的语音。
她怕声音太大吵醒隔壁会议室的保洁阿姨，下意识把音量调小，贴在耳边听。
赵强急促又不耐烦的声音一下子钻进来：“几点了还不回来？我饿一下午了，
中午就吃了包泡面，晚饭到底还做不做？”她皱了皱眉，想起早上出门时，
赵强窝在沙发里刷手机，嘴里含含糊糊地让她路过物业时交物业费。
当时她手里攥着要带的文件，急着赶地铁，只随口“嗯”了一声，
现在果然被揪着说：“早上出门让你交物业费，你是不是又忘了？
楼下单元门上都贴催缴单了，张阿姨刚才还问我，是不是咱家故意拖着不交，丢不丢人？
”后面的语音更刺耳，赵强的声音拔高了些：“你看看楼下小张老婆，
人家天天五点半准时下班，回家又是煲汤又是炒菜，周末还给小张熨西装。你呢？天天加班，
家都快成旅馆了，我娶个老婆跟没娶一样！”最后一条语音里，
他的语气带着点嫌弃的不耐烦：“我那条灰色西装裤熨了没有？明天开会要穿，
上次你给我熨出个褶子，同事小王都笑我，说我老婆连家务都做不好！”每句话都像小石子，
砸在她心上，闷疼闷疼的。她甚至能想象出赵强此刻的样子：窝在客厅的沙发里，
后背靠着抱枕，眉头皱成个疙瘩，手机攥在手里，
说话时还会时不时瞥一眼墙上的挂钟——结婚三年，他永远这样，永远只盯着自己的需求，
永远看不到她加班到深夜时眼里的红血丝，看不到她周末趁他出门，
偷偷把家里里里外外打扫一遍的样子，更看不到她藏在衣柜最下面的抗焦虑药片。
林薇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想缓一缓。办公室里静得能听到空调的风声，
她想起上个月试过跟赵强好好沟通——那天她特意炖了他爱吃的排骨汤，
端上桌时还冒着热气，她小心翼翼地说：“强子，我最近工作真的很忙，有时候顾不上家里，
咱们能不能互相体谅下？”结果赵强把汤碗一放，筷子“啪”地拍在桌上：“谁不忙？
就你辛苦？我天天在外面跑业务，跟客户喝酒喝到吐，回来连口热饭都没有，我跟谁说了？
你就是矫情，一点苦都吃不了！”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提过“沟通”两个字。
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不仅没用，还会引来更多埋怨，倒不如不说，省点力气。手机还在亮，
屏幕上方又弹出一条赵强的语音提示。她深吸一口气，
点开——这次他的声音更冲了：“不回消息是吧？你是不是故意的？心里根本就没这个家！
”林薇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想打字解释“我刚忙完，现在准备回去”，
可指尖怎么都按不下去。突然觉得特别累，不是身体上的累——是心里空落落的，
像有个黑洞，正一点点吸走她仅存的力气。白天被工作榨干，
晚上回家还要面对这样的“战场”，她到底图什么？图他偶尔心情好时给她买的奶茶？
还是图父母口中“完整的家”？她想起中午吃饭时刷到的一篇文章，说“能量黑洞”型的人，
就像吸血鬼一样，会吸走身边人的积极情绪，让你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觉得累得要命。
那时候她还没太在意，甚至觉得是不是自己太敏感，现在再想，赵强不就是这样吗？
她把手机调成静音，放进包里，慢慢收拾东西。键盘放进抽屉，
杯子里剩下的冷咖啡倒进垃圾桶，文件夹按顺序摞好——今晚不想吵架，也不想解释，
只想找个地方喘口气。她拎着包走出办公室，走廊里的声控灯应声而亮，
暖黄色的光映着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02 朋友的“成功学”周末早上，
林薇本来想在家补觉——上周连续加了四天班，每天只睡五个小时，黑眼圈重得像熊猫。
可刚躺下没多久，张哲就发来微信，说约她在市中心的西餐厅吃饭，
还特意加了句“有重要的事跟你说”。她犹豫了十分钟，还是爬起来换衣服。
张哲是她大学同学，以前关系不错，只是近几年他忙着“混圈子”，两人联系少了。
她选了件简单的白色连衣裙，又在镜子前涂了点口红——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憔悴。
坐地铁到西餐厅门口时，她有点局促。餐厅外墙是落地玻璃，里面亮着水晶灯，晃得人眼晕。
她站在门口，透过玻璃往里面看，正好看到张哲坐在靠窗的位置，手里把玩着车钥匙。
服务员迎上来，笑着问：“您好，几位？有预定吗？”“我找张哲，他在里面。
”林薇小声说，跟着服务员往里走，脚步放得很轻，怕鞋底的声音太响。张哲一看见她，
就把车钥匙“啪”地拍在桌上。银色的钥匙壳闪着光，上面的“奔驰”标志特别显眼。
“薇薇，这里！”他朝她招手，语气里带着藏不住的得意，“刚换的车，上周提的，
落地快五十万。”林薇走过去坐下，目光扫过那串钥匙，
又快速移开——她想起自己的电动车，上周电池还坏了，她推着车走了两站地，
胳膊酸了好几天。“挺好的，看着很大气。”她拿起菜单假装看，指尖划过上面的价格，
心里咯噔一下——随便一份牛排就要三百多，是她平时三天的伙食费。“没办法，
圈子里都这样。”张哲晃了晃钥匙，喝了口柠檬水，“你开个十几万的车，别人都不跟你玩。
上次我开我那辆二手大众去酒会，连个递名片的人都没有，换了这车，
主动跟我搭话的人多了去了。”林薇点点头，没说话。她记得张哲去年还跟她吐槽，
说油费太贵，想换成电动车，怎么突然就买了奔驰？她心里犯嘀咕，
却没好意思问——怕问了，张哲又要说她“不懂圈子”。“对了，薇薇，”张哲放下杯子，
话匣子又打开了，“你得劝劝赵强，让他多出去交际！老待在家里能有什么出息？
男人得有圈子，才能有机会！”他说着，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几下，
找出一张酒会的照片给林薇看。照片里的张哲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领带打得有点歪，
领口还沾了点酒渍，眼底的红血丝藏都藏不住，对着镜头笑得一脸僵硬。
旁边站着个穿西装的男人，应该是他说的投资人。林薇看着照片，
突然想起自己刚结婚的时候，也羡慕过这种生活——穿名牌、开豪车、认识大人物，
觉得那样才叫“成功”，才不会被别人看不起。可现在看着张哲强撑的样子，
只觉得累——他眼底的疲惫，就算用笑容也遮不住。“我觉得……现在这样也挺累的。
”林薇放下菜单，小声说，指尖攥着桌布的一角，“或许不用这么拼？简单点过日子，
比如周末在家看看电影，做顿家常菜，也挺好的。”张哲像听到了什么笑话，摆了摆手，
声音都提高了些：“简单？那不是落后吗？你看现在谁不拼？隔壁小李，
上个月又在学区房买了套房子，一百二十多平！我要是不抓紧，再过两年就被甩远了，
到时候连同学聚会都不好意思去！”他说着，又开始抱怨：“上周我去参加个聚会，
为了跟一个建材厂的老板搭话，硬喝了半斤白酒，回来吐了一晚上，胃里疼得直冒冷汗。
你说我容易吗？还不是为了多攒点资源！”林薇没再说话，低头用叉子拨弄着盘子里的沙拉。
生菜有点蔫了，酱汁也拌不均匀，黏在叉子上，像她现在的心情——乱糟糟的，提不起劲。
她突然发现，张哲和他追的那个“成功圈”，其实也是个黑洞——消耗着时间、金钱，
还有心里那点仅存的平静，换来的不过是别人眼里的“风光”，还有永远填不满的欲望。
服务员把牛排端上来的时候，林薇没什么胃口。张哲倒是吃得香，
一边吃一边说：“下次我带你去个高端局，认识几个大人物，对你家赵强也有好处。
”林薇赶紧摇头：“不用了，我最近工作忙，可能没时间。”她怕再去那种场合，
自己会像被扔进水里一样，喘不过气。吃完饭，张哲要开车送她回家，
林薇婉拒了：“我想自己走走，消化消化。”看着张哲的奔驰车消失在路口，她松了口气，
像卸下了千斤重担。她沿着路边慢慢走，阳光照在身上，有点晃眼。路过一个小卖部，
她买了根老冰棍，撕开包装纸咬了一口，冰凉的甜意顺着喉咙滑下去，心里的憋闷才散了点。
她看着路边来来往往的人，有的骑着自行车，有的牵着孩子的手，
笑得很开心——原来不是所有人都在追着“成功”跑，简单的日子，也能过得很舒服。
03 陈老先生的阳台周三下午，林薇因为老城区改造的项目，
要去拜访一位退休的陈老先生。项目负责人跟她说，陈老先生在老城区住了四十多年，
对那里的情况最熟悉，想听听他的意见。她提前查了路线，坐公交转了两趟，
下车后又问了三个路人，才找到那条老巷子。巷子口有个卖糖画的老人，
锅里熬着琥珀色的糖稀，甜香飘得很远，让她想起小时候奶奶带她去赶集的日子。巷子很窄，
两旁的墙面上爬满了爬山虎，绿油油的叶子叠在一起，阳光透过叶子的缝隙洒下来，
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她踩着光斑往里走，鞋底碰到路上的小石子，发出“咯吱”的轻响。
陈老先生的家在巷子尽头，是栋两层小楼，外墙刷着米白色的漆，有些地方已经褪色了。
门口挂着个旧木牌，上面用红漆写着“陈宅”，字虽然有点歪，却很有力气。
林薇抬手敲了敲门，门很快开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站在门口，穿着灰色的布衫，
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戴着块旧手表。老人脸上带着温和的笑，
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是小林吧？快进来，外面晒。”林薇跟着老人走进院子，院子不大，
却收拾得干干净净。靠墙角放着几盆花草，都是常见的月季和吊兰。
最显眼的是二楼的阳台——爬满了各种植物，薄荷绿油油的，
叶子上还挂着水珠；番茄藤上结着几个青果子，像小灯笼一样；月季开得正艳，
有红的有粉的；还有几盆多肉挤在角落，用的都是竹编的花盆，看着特别亲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