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夫君要杀我。"说这话时，我正被两个粗壮的婆子按在冷硬的地砖上。膝盖骨硌得生疼。
一碗黑黢黢的药汤杵到我嘴边，气味刺鼻。端王萧珩站在三步外。他穿着墨色常服，
身姿挺拔。那张曾经让我痴迷的脸，此刻冷得像结冰的湖面。"钟月明，你心思歹毒，
谋害皇嗣，罪该万死。"他的声音没有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念在夫妻一场，赐你全尸。"谋害皇嗣？我脑子嗡地一声。他的侧妃柳含烟怀孕了，
今天刚宣布的好消息。现在胎不稳了？关我屁事！"我没做过！"我喉咙发紧，用力挣扎，
手腕被婆子掐得更紧。"萧珩！你查清楚！"萧珩眼皮都没抬。
他身旁一个穿着水红衫子、脸色苍白的女子靠在他肩上，正是柳含烟。
她细声细气地啜泣："王爷…我们的孩儿…姐姐她…好狠的心…""动手。"萧珩薄唇轻启，
吐出两个字。那碗药猛地灌进我嘴里。又苦又腥的药汁呛进喉咙，火烧火燎地往下流。
我拼命想吐出来，婆子死死捂住我的嘴。窒息感淹没了我。力气迅速抽离，眼前发黑。
真憋屈啊。我意识模糊地想。堂堂玄门第一人，三界闻风丧胆的“九幽鬼手”，
居然窝囊地死在一碗后宅毒药里。还是被个蠢男人当枪使，替他的小心肝儿顶了锅。
这操蛋的穿越人生。我叫钟月明。上辈子也叫这个名儿。上辈子我是个孤儿，
被师父捡回玄门，成了玄术界扛把子。精通风水相术、奇门遁甲，捉鬼驱邪更是不在话下。
跺跺脚，三界都得抖三抖。结果呢？渡个劫，雷劈歪了。再睁眼，
就成了大梁朝端王府的正妃钟月明。 一个爹不疼娘早死，空有王妃名头，
实则连府里下人都能踩两脚的废物点心。唯一的“价值”，就是她爹钟老将军手里那点兵权。
萧珩娶我，图的就是这个。兵权一到手，我立刻成了碍眼的绊脚石。
挡了他心尖上柳含烟的路。现在好了，替死鬼当到底。剧痛在五脏六腑炸开。
意识彻底沉入黑暗。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冰凉的气息钻进眉心。像一滴水落进滚油，
瞬间炸开！无数破碎混乱的画面、声音、符号，洪水般冲进我的脑海！山川河流的走势，
星辰运行的轨迹，符箓咒法的笔画，阴魂厉鬼的嚎叫…还有属于“九幽鬼手”钟月明的，
睥睨天下、快意恩仇的一生！玄门大佬的记忆，苏醒了。同时苏醒的，
还有这句身体残留的怨念和不甘，浓烈得像化不开的血。
“凭什么…”一个微弱的声音在意识深处嘶喊，“我什么都没做…好恨…”“恨？
”我在意识里冷笑，“光恨顶个屁用。”那怨念似乎被我的戾气震慑，瑟缩了一下。
“看好了。”我对着那残留的意识说，“欠你的，我替你百倍讨回来！
”冰冷的意识彻底掌控了这具濒死的身体。玄门秘法“龟息诀”自动运转，
护住最后一丝心脉生机。外界的声音模模糊糊传来。“…没气了？”“禀王爷，
王妃…咽气了。”是那个灌药婆子的声音。“嗯。拖去乱葬岗。处理干净。
”萧珩的声音依旧冷漠，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王爷…”柳含烟的声音娇弱，
“姐姐她…毕竟曾是王妃…这…于礼不合吧？”萧珩沉默片刻。“对外称急病暴毙。厚葬？
她不配。”身体被粗暴地拖拽。粗糙的麻袋套上，颠簸，然后被重重扔在地上。
腐烂的泥土味、血腥气直冲鼻子。乱葬岗到了。等拖拽我的人脚步声远去，我猛地睁开眼。
龟息诀散去。真正的死亡阴影笼罩下来，这身体中毒太深，生机断绝。
我调动刚刚恢复的一丝微弱灵力，指尖艰难地在身下潮湿的泥土上划动。一个极其简陋，
仅能维持片刻的聚阴阵成型。乱葬岗，别的不多，就是阴气和怨气足！
丝丝缕缕肉眼看不见的阴寒之气被强行聚拢，钻进我的身体。
剧毒腐蚀的生机被阴气暂时吊住。我挣扎着坐起，撕下破烂的裙角，咬破手指。
血是暗红色的，带着毒。顾不上疼。我以血为引，
在撕下的布片上飞快画下一个扭曲的符文——最低级的“引煞符”。符成瞬间，
周围的温度骤降几度。几缕刚刚被聚阴阵吸引来的、懵懂徘徊的残魂怨念，被强行吸入符中。
成了！我抓起这张血符，毫不犹豫地按在自己心口。“噗！”一口黑血喷出。剧痛撕心裂肺，
但体内那跗骨之蛆般的毒素，硬是被这霸道的引煞符，连同那几缕怨魂一起，
暂时封镇在胸口膻中穴！以毒攻毒，以煞镇毒！险之又险！我瘫在腐臭的泥地上，大口喘气。
冷汗浸透了破烂的衣衫。胸口膻中穴像被塞进了一块烧红的烙铁，又烫又痛，
还带着阴森的寒意。毒和煞在角力。这只是权宜之计。这具身体根基太差，
又被剧毒摧毁了大半。最多撑七天。七天内找不到解药或彻底拔毒的法子，神仙难救。
七天…够了。我从死人堆里扒拉出一件相对完整的外袍裹上，遮住破烂的王妃服饰。
辨了辨方向，踉跄着朝城郊走去。记忆里，原主有个乳娘，姓陈，
被柳含烟找了个错处撵出了王府。陈嬷嬷无儿无女，就住在西郊破庙附近。天快亮时，
我找到了那间摇摇欲坠的土坯房。“谁…谁啊？”里面传来苍老警惕的声音。
“嬷嬷…是我…月明…”门吱呀一声开了。昏暗的光线下，陈嬷嬷看清我的脸，
吓得魂飞魄散：“小…小姐？！您…您不是…”“我没死成。”我挤进门，虚弱地靠在墙上，
“嬷嬷，有水吗？”陈嬷嬷手忙脚乱地端来一碗凉水。 我灌下去，嗓子里的灼烧感稍减。
她看着我惨白的脸，破烂的衣裳，还有胸口衣襟上干涸的血迹，老泪纵横：“天杀的端王府！
他们…他们怎么敢！小姐您受苦了…”“嬷嬷，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打断她，
眼神沉静，“我需要几样东西。黄裱纸，朱砂，干净的毛笔。有吗？没有就去买，要快。
”陈嬷嬷被我身上那股陌生的、不容置疑的气势震住了，愣愣点头：“有…有的，
老婆子平日…偶尔帮人写点书信度日…”她翻箱倒柜，找出了皱巴巴的黄纸，
一小块劣质朱砂，一截秃头毛笔。“小姐，您要这些做甚？”“救命。”我吐出两个字，
不再多言。盘膝坐在冰冷的土炕上。我凝神静气，调动那丝微弱的灵力，研磨朱砂，蘸笔。
笔尖落在黄裱纸上的瞬间，一股无形的气韵流转开来。“玄门敕令，聚灵纳气，
化煞为安——聚灵化煞符，敕！”最后一笔落下，符纸无风自动，泛起一层极淡的微光。
成了！虽然是最低阶的符箓，效力有限，但在这个世界，足够惊世骇俗。我将符纸叠好，
塞进贴身里衣。这张符能暂时压制胸口那股交缠的毒煞之气，缓解痛苦，延缓发作时间。
让我看上去像个正常人。“嬷嬷，”我看向一直惴惴不安守在旁边的老人，
“我需要你帮我做件事。”“小姐您说！老婆子拼了命也帮您办到！”“去城里最大的茶馆，
坐一上午。听听最近有什么‘新鲜事’，特别是关于端王府的，或者…有没有什么‘怪事’。
”我顿了顿，“另外，打听一下，城里最好的药材铺是哪家？掌柜的姓什么？
”陈嬷嬷不明所以，但看我神色郑重，用力点头：“好！小姐您歇着，我这就去！
”她出门后，我闭上眼。胸口膻中穴的灼痛和阴寒依旧在拉锯。时间紧迫。原主记忆里，
有个地方，或许能找到点线索。关于她为什么会被轻易扣上“谋害皇嗣”的帽子。傍晚，
陈嬷嬷回来了。带回了消息。“小姐！茶馆里都在传，说端王妃福薄，急病去了！
王府正操办丧事呢！柳侧妃哭得几次晕厥，端王爷伤心过度，都告假不上朝了！呸！
一群黑心肝的！”陈嬷嬷义愤填膺。“还有呢？”“哦哦，怪事…倒真有一件！
”陈嬷嬷压低声音，“说是西城米粮铺子的张老板，家宅不宁！半夜总听见女人哭，
家里的狗无缘无故死了好几条，小儿子天天做噩梦说胡话。请了好几个和尚道士，钱花了，
屁用没有！现在正高价悬赏能人呢！”张老板？我心头一动。原主模糊的记忆里，
她那个渣爹钟老将军，似乎提过一嘴，有个姓张的粮商，早年跟他有点香火情？
好像还送过原主一件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做生辰礼？关系很浅。“药材铺呢？”“城里最好的，
是回春堂！掌柜的姓李，听说脾气古怪，但医术是顶好的！”回春堂…李掌柜…我记下了。
“嬷嬷，明天一早，我们去西城张家。”我下了炕。“去…去张家？”陈嬷嬷懵了，“小姐，
您…您要去捉鬼？”“赚钱。”我言简意赅，“顺便，借点势。”没有钱，寸步难行。
没有势，连端王府的门都摸不到。第二天，我换上了陈嬷嬷找来的粗布衣裳，
用布巾包住头发，遮住大半张脸。镜子里的脸苍白消瘦，但那双眼睛，沉静锐利，
像淬了寒星的古井，与原主怯懦的气质截然不同。陈嬷嬷看着我的眼睛，
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小姐…您好像…不一样了…”“死过一次的人，当然不一样。
”我拉开门，“走吧。”西城，张家。高门大院，门口挂着白灯笼，透着股晦气。
看门的下仆无精打采。“干什么的？”见我们两个穿着寒酸的妇人靠近，下人没好气地驱赶，
“去去去！别处讨饭去！”陈嬷嬷有些畏缩。我上前一步，声音不高，
却清晰地穿透嘈杂：“告诉张老板，府上夜半鬼哭，家犬暴毙，幼子梦魇缠身。我能解。
百两纹银，先付一半订金，事成再付另一半。”那下人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瞪大眼睛：“你…你怎么知道？！”这事张家捂得挺紧。“算的。”我语气平淡，
“一炷香内不见我，你们家小公子，今晚子时，必惊厥癫狂，药石无救。”这话太狠太准。
下人脸色煞白，连滚带爬地冲进去通报。不到半柱香，
一个穿着绸缎、面有愁容的富态中年男人急匆匆跑出来，正是张老板。
他惊疑不定地看着我：“这位…仙姑？您刚才所言…”“进去说。”我抬脚就往里走。
气场压得张老板说不出拒绝的话。张家后院，
果然笼罩着一层普通人看不见的淡淡灰黑色怨气。阴冷刺骨。“仙姑…”张老板搓着手，
小心翼翼，“您看…”“你家半月前，是否动过后院东南角的土？”我直接问。张老板一愣，
随即脸色大变：“是…是！挖了个小池子，想引活水养鱼…难道…”“挖着东西了吧？
”我盯着他，“骨头？还是…棺材？”张老板腿一软，
骨头…看着不像人骨…工头说可能是以前埋的牲口…就…就随手扔后山沟了…”他声音发抖，
“仙姑！真是这个惹的祸？”“不是牲口。”我语气冰冷，“是狐。起码百年道行。
你挖了它的埋骨地，还亵渎尸骨。它怨气不散，缠上你家了。”“啊？！”张老板面无人色。
“准备供桌。三牲猪牛羊头，三果苹果、梨、桃，三素豆腐、青菜、米饭，
一杯清水。要快。”我吩咐。东西备齐。我在供桌前站定。没拿任何法器，
只是伸出右手食指，虚空画符。指尖带起微弱的灵光。“天地玄黄，万炁本根。今有生灵，
含怨而亡。张氏无知，扰汝安宁。今奉三牲果品，净水一杯，香火一炷，慰汝亡魂。尘归尘，
土归土，怨气消，归去处！敕令，散！”最后一个“散”字出口，指尖猛地指向后院东南角！
平地卷起一阵阴风！吹得供桌上的蜡烛明灭不定！风中隐隐传来一声不甘的悲鸣。
院中弥漫的灰黑色怨气，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迅速消散。那股萦绕的阴冷感也消失了。
所有人都觉得身上一轻。一个丫鬟惊喜地喊：“小少爷…小少爷不哭闹了！睡着啦！
”张老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我砰砰磕头：“仙姑！活神仙啊！多谢仙姑救命之恩！
多谢仙姑！”“钱。”我收回手，胸口因为强行催动灵力，毒煞之气的反噬又重了一分。
喉头涌上腥甜，被我强行咽下。“有有有！”张老板连滚带爬，亲自捧来一百两雪花纹银。
“仙姑！这是一百两！还有…还有这个…”他又递上一个精致的锦盒，“小小心意！
不成敬意！”锦盒打开，里面是一支成色普通的白玉簪子。我目光落在簪子上，心头微动。
原主记忆里，似乎有它。张老板早年送的。不值钱，但算个信物。“簪子我收了。
”我拿过五十两银子，“剩下的五十两，麻烦张老板帮我换成银票，
再备些上等的人参、灵芝、雪莲，要快。”“好！马上办！”张老板现在对我奉若神明。
很快，东西备齐。我拿过银票和药材包裹。“仙姑！您留个名号吧！日后张某也好报答！
”张老板恭敬道。我想了想。“钟半仙。”走出张家大门，陈嬷嬷还晕乎乎的。
“小姐…您真…真会法术？”“一点旁门左道。”我轻描淡写。
胸口那团毒煞之气又开始翻腾。刚才那一下，消耗不小。“嬷嬷，去回春堂。
”回春堂在城东，门脸不大，却古朴雅致。药香浓郁。
坐堂的是个头发花白、面容清癯的老者，眼神锐利，正是李掌柜。我把药材包裹放在柜台上。
李掌柜抬眼看了看包裹，又扫了我一眼，没说话。自顾自地拿起药材仔细查看。“品相不错。
”他放下药材，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想换什么？”“换您出手一次。”我看着他的眼睛，
“替我诊脉，开一副方子。”李掌柜挑眉：“老夫诊金很贵。”我摸出那张五十两的银票，
放在药材旁边。“够吗？”李掌柜没看银票，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审视：“你中了毒。
很霸道的毒。还用了极邪的法子强行压制。活不久了。”行家。我点头：“所以，
需要您妙手回春。”李掌柜沉默片刻，示意我伸出手腕。三指搭上我的脉搏。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奇毒‘七日绝’。无色无味，混入饮食，七日内必死，查无可查。
”他收回手，眼神复杂地看着我，“压制你体内毒性的…是引煞入体？以阴煞强行封镇？
简直是饮鸩止渴！胡闹！”“没办法。”我耸耸肩，“当时要死了，只能搏一把。
”“搏一把？”李掌柜冷笑，“你现在是毒煞缠身！煞气腐蚀经脉，剧毒侵蚀脏腑！
最多三天！神仙难救！”“三天？”我笑了，“足够了。”李掌柜被我气笑了：“疯子！
你要干什么？”“讨债。”我声音平静，“李掌柜，方子？”李掌柜死死盯着我，
像是想从我眼里看出花来。最终，他叹了口气，提笔写下一张密密麻麻的药方。“这张方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