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风暴伊始五月的A大，仿佛被浸泡在了一罐温润的琥珀里。阳光有了分量，
透过层层叠叠的梧桐叶片，在古老的石板路上洒下斑驳摇曳的光影，
空气中弥漫着栀子花甜而不腻的香气，混合着青草与泥土被阳光炙烤后特有的芬芳。
苏念抱着几本厚重的《西方艺术史》和《巴洛克建筑研究》，
纤细的身影几乎要被那些大开本的画册淹没。她习惯性地微低着头，
额前柔顺的碎发自然垂落，遮住了小半张脸，只露出线条柔和却略显清冷的下颌，
和一双总是微微抿着、透露出几分倔强的唇瓣。她走路很快，脚步轻盈而坚定，
像一只警惕的小鹿，对周遭的一切喧嚣都置若罔闻。“快快快！论坛炸了！
陆学长又双叒叕拿下全国大学生程序设计大赛的冠军！”“不愧是陆临渊啊，
从入学开始就没从神坛上下来过，奖杯拿到手软！”“听说MIT的offer他都拒了，
真不知道还有什么能入他的眼……”几个女生兴奋地举着手机，讨论着从苏念身边跑过，
带起一阵微甜的香风，吹动了她额前的发丝，也带来了那个如雷贯耳的名字。
苏念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偏移一分，
径直走向那座掩映在苍翠树木中的图书馆，仿佛那些关于风云人物的讨论，
不过是拂过耳畔的微风，留不下一丝痕迹。图书馆三楼，靠窗的那个位置，
是苏念进入大学两年来雷打不动的领地。窗外是几株年岁久远的银杏树，夏日浓荫如盖，
秋日金黄璀璨。她喜欢这里的安静，以及阳光透过玻璃，在书页上投下的温暖光斑。
放下书本，打开笔记本电脑，插上耳机，播放着舒缓的古典乐，
她很快便沉浸在了文艺复兴时期大师们的线条与色彩世界里，周遭的一切都渐渐虚化、远去。
时间的流逝在书本的翻页间变得模糊。直到夕阳的余晖将窗外的银杏树梢染成金红，
苏念才从康定斯基的抽象理论中抬起头来，揉了揉因长时间专注而酸胀的太阳穴。
胃里传来轻微的抗议，提醒她该去祭奠五脏庙了。A大的第一食堂总是人声鼎沸，
充满了青春的活力与嘈杂。苏念端着只打了简单两菜一汤的餐盘，目光习惯性地梭巡，
最终落在了最角落里、靠近绿植的一个空位上。那里光线稍暗，远离取餐窗口和主要通道，
是她理想的避难所。她刚坐下，拿起汤勺，还没来得及品尝那碗清淡的冬瓜排骨汤，
不远处传来的一阵喧哗声，就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打破了她的宁静。“陆哥！
快从实招来！听说你拒绝了MIT那边抛来的橄榄枝？真的假的？那可是直播啊！
”一个嗓门洪亮的男生大声问道，语气里充满了不可思议和八卦的兴奋。苏念下意识地抬头，
视线越过几排桌椅，看见了那个即使在人海中也无法忽视的焦点——陆临渊。
计算机系的传奇，颜值与智商双巅峰的存在，连续三年国奖得主，
ACM国际大学生程序设计竞赛的世界冠军团队成员……他身上的光环多得让人眼花缭乱。
而最让人津津乐道的，还是他那张被校友们戏称为“A大招生办最大杀器”的脸。棱角分明，
鼻梁高挺，薄唇总是带着一丝疏离的弧度，组合在一起，构成一种极具攻击性的英俊。此刻，
他懒散地靠坐在椅子上，修长的手指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部黑色的手机，
对周围人的惊讶与追问，显得云淡风轻。“嗯，暂时不考虑出国。”他简短地回答，
声音低沉，带着一种独特的磁性，穿透了食堂的嘈杂。“为什么啊？陆哥！这么好的机会，
多少人梦寐以求！”另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急切地接话，随即像是福至心灵，
猛地拔高了音量，“该不会……是为了谁留下来的吧？”这话像是一滴冷水滴进了热油锅，
瞬间引爆了整张桌子男生的热情，起哄声、口哨声响成一片。陆临渊微微挑眉，
那双深邃的眼眸，像是蕴藏着星辰大海，又像是蒙着一层终年不化的寒冰，
此刻正漫无目的地在食堂里扫视着。他的目光掠过一张张或好奇、或崇拜、或羞怯的面孔，
最终，精准地定格在了那个角落里，正低头小口喝着汤的纤细身影上。
食堂顶灯的光线在她身上勾勒出一圈柔和的光晕，
她安静得仿佛与周遭的喧嚣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陆临渊的嘴角，
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他抬起手，指向那个方向，
声音清晰地盖过了所有的哄闹：“猜对了。”他顿了顿，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然后一字一句地说，“就是为了她。”整个食堂，以他那张桌子为中心，
喧哗声像退潮般迅速平息下来，无数道目光顺着他的手指，齐刷刷地转向了那个角落。
正舀起一勺汤的苏念，动作猛地僵住。她清晰地感觉到，那些目光如同实质的针，
密密麻麻地扎在她的背上、脸上。血液似乎一瞬间冲上了头顶，脸颊发烫，
但又在下一秒迅速褪去，留下冰凉的麻木。她握着汤勺的指尖微微用力到泛白，
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恢复镇定，继续低头，小口地喝着那碗已经有些凉了的汤，
试图将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隔绝在外。“喂，苏念！”陆临渊已经站起身，
迈着那双引人注目的长腿，几步就跨到了她的桌前，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光线，
在她身上投下一片阴影，“听见没有？我打算追你。”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势在必得的自信，仿佛宣布一件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
苏念终于抬起头。她没有戴眼镜，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像是浸在溪水中的黑色琉璃，
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她的声音也很平静，甚至带着点疑惑的反问：“所以呢？”这三个字，
轻飘飘的，却像是一记软钉子，让陆临渊脸上那势在必得的笑容微微一滞。
他显然没料到她会是这样平淡甚至可以说是漠然的反应。周围的窃窃私语声更大了。
但陆临渊毕竟是陆临渊，他很快调整好表情，那抹玩世不恭的笑意重新回到嘴角：“所以，
从明天开始，我会正式追求你。”周围立刻爆发出更响亮的起哄声和口哨声，
有人甚至开始鼓掌。苏念面无表情地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是黑的，
她甚至没有解锁，只是将它紧紧握在手里，像是握住了一块盾牌。
她的语气依旧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抱歉，我男朋友会吃醋。”时间，
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紧接着，
是比刚才猛烈数倍的、几乎要掀翻食堂屋顶的哄笑声！“男、男朋友？苏念有男朋友？
我从来没听说过啊！”“这借口找得……也太敷衍了吧？为了拒绝陆临渊？
”“肯定是编的啊！谁不知道她除了上课就是泡图书馆，哪来的男朋友？
”陆临渊脸上的笑容彻底淡去了，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
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挑战后燃起的、更加浓厚的兴趣。他双手撑在苏念的餐桌上，俯下身，
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声音压低，带着几分戏谑和压迫感：“哦？男朋友？谁啊？
我认识吗？叫出来见见？”他靠得很近，
苏念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像是雪松混合着薄荷的清爽气息。她抿紧了嘴唇，不再说话，
只是默默地开始收拾自己的餐盘和书本，试图从旁边绕过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陆临渊却像是和她杠上了，她往左，他便向左一步挡住，她往右，他也随之右移，
始终将她困在自己的阴影之下。“怎么，不敢叫？还是……”他拖长了语调，
目光紧紧锁住她，“根本不存在？”“让一下。”苏念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依然平静，
但仔细听，能察觉到那尾音处一丝几不可闻的颤抖。陆临渊盯着她看了几秒，
女孩白皙的皮肤因为隐忍而透出淡淡的粉色，长长的睫毛低垂着，
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他突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种狩猎般的兴奋：“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