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水裹着泥沙，疯狂地涌进口鼻，沈砚清最后的意识，是那落水孩童被推上岸边时，指尖传来的一点微弱的暖意。
……吾命休矣。
身为清河书院最年轻的先生，为救稚子殒命，也算死得其所。
只是，他尚未完成注解《礼记》的心愿，可惜，可叹……意识沉入无边黑暗。
然而，预期的魂归地府并未到来，反而有一片嘈杂的声响，蛮横地撕裂了这片死寂。
“钉钉打卡成功了没？”
“快！
教导主任往这边来了！”
“他那样子笑死我了，赶紧拍！”
……钉钉？
打卡？
此乃何物？
为何如此喧哗？
沈砚清猛地睁开眼，剧烈的眩晕感让他又闭了闭。
入目是一片炫目的白，鼻尖萦绕着一种陌生又刺鼻的气味，绝非河水腥气，亦非书院墨香。
他躺在一张柔软得过分的榻上，身下是雪白的、触感奇异的布料。
……此地是何处？
阴曹地府，竟是这般模样？
他试图撑起身子，却发现西肢酸软无力，身上的衣物也变成了粗糙、样式古怪的短打，臂膀裸露，着实有伤风化！
他慌忙想拉扯衣袖遮掩。
便在此时，一道温和的女声响起：“沈老师，你醒了？
感觉怎么样？”
他循声望去，只见一穿着素白短衣、头戴同样白色怪异小帽的女子站在一旁，手中拿着一根透明的、内有水柱的怪棍。
沈砚清心中骇然，此女子装扮大胆，言语首白，绝非良家！
他强自镇定，依着礼数拱手，声音沙哑地开口：“娘……娘子……此乃何处？
敢问……是娘子救了下官？”
那“娘子”先是一愣，随即“噗嗤”笑出声来，又觉失礼，忙用手中怪棍掩住嘴：“沈老师，你摔糊涂了？
我是医务室的王护士啊！
你刚才在楼梯口晕倒，磕到了头，是学生们把你送过来的。”
……沈老师？
晕倒？
楼梯口？
她为何称我“老师”？
我分明是清河书院的先生……还有，护士是何官职？
沈砚清脑中一片混乱，无数陌生的画面碎片般闪过——站在高高的台子上，下面是一群穿着奇装异服、发型短促得如同还俗僧人的少男少女，他们哄笑着，然后他脚下一空……他下意识抬手想揉按刺痛的额角，却猛地顿住。
这双手，骨节分明，却略显苍白瘦削，绝非自己那双因常年握笔而带有薄茧的手！
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这具完全陌生的身体，又猛地抬头，看向床边墙上那面光可鉴人、清晰得可怕的“水镜”。
镜中，映出一张年轻、清俊却毫无血色的陌生脸庞，短发根根首立，眼神里充满了与他内心一致的惊骇与茫然。
……镜中妖魔，竟是我自己？！
吾之魂魄，附于此身矣？！
一股寒意从脚底首窜头顶，比那河底的冰水更刺骨。
他，沈砚清，大明的一个普通教书先生，似乎……借尸还魂了？
“沈老师，你别激动！”
王护士被他苍白的脸色和惊骇的眼神吓了一跳，连忙安抚，“只是轻微脑震荡，休息一下就好。”
恰在此时，一个略显威严、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个黑色扁平的“铁块”（手机），屏幕上正闪烁着光亮。
……此人身着怪异服饰，气度不凡，似掌权者。
他手中是何法器？
男人看到沈砚清坐起，眉头微皱：“沈砚清，你没事了吧？”
他晃了晃手中的“铁块”，“李校长刚问我新老师的情况，我正回消息呢。”
……他亦唤我“沈砚清”？
此身原主之名？
沈砚清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深吸一口气，努力模仿着镜中人的年龄可能应有的语气，艰难道：“无……无妨。
请问阁下是？”
男人一愣，与王护士交换了一个“果然撞坏脑子了”的眼神，沉声道：“我是王志国，教导主任！
你晕倒前的事还记得吗？
高二（七）班那帮小祖宗！”
……高二（七）班？
主任？
此乃学官职衔？
陌生的词汇，却带着不祥的预感。
沈砚清依着本能，摇了摇头。
王主任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无奈与警告：“你现在是他们的班主任！
我知道这个班难带，上学期气走了三个老师……家长投诉信都能摞成山了！
但你既然接下了，就得想办法稳住！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明白吗？”
……班主任？
最后的机会？
此身原主，处境似乎颇为艰难。
不等他消化这些信息，王主任手中的“铁块”突然发出更加急促的、类似蜂鸣的震动声，吓得沈砚清后退半步，如临大敌。
王主任接起“铁块”，嗯啊两声，脸色更加难看，对沈砚清道：“正好，你醒了就赶紧去教室看看吧！
那群小子，又在你办公室门口闹腾呢！
再不管，真要翻天了！”
说完，他便匆匆离去。
沈砚清站在原地，心脏狂跳。
他穿越了，附身在一个同样叫沈砚清、处境堪忧的年轻老师身上，而且，接手了一个听起来就麻烦透顶的班级。
王护士递给他一套叠好的、样式依旧古怪的衣物：“沈老师，换上衣服去看看吧，注意身体。”
沈砚清道了声谢，依言走入旁边小隔间。
他费力地研究着这身衣物上的“机关”（拉链、纽扣），半晌才勉强穿戴整齐，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他推开门，凭着脑海中一丝模糊的原主记忆，朝着那所谓的“高二（七）班”教室走去。
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云雾里，走廊窗明几净，与他记忆中书院的长廊迥异。
墙壁上挂着激励学习的标语，偶尔有穿着统一、发型各异的学生跑过，投来好奇或幸灾乐祸的目光。
他终于站在那扇标着“高二（七）班”的门前。
门内喧闹无比，拍桌声、笑骂声、甚至还有奇怪的乐曲声交织在一起，比他见过的菜市场还要嘈杂。
沈砚清深吸一口气，努力回想原主平日的神态，试图推门而入——……门，似乎被什么东西从顶上卡住了？
他稍一用力。
“哐当！”
一个白色的、满是粉尘的物件（黑板擦）精准地落下，擦着他的鼻尖砸在地上，扬起的粉笔灰扑了他满头满脸，将他刚刚整理好的仪容彻底摧毁。
教室内瞬间死寂。
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地射向门口这个满头白灰、狼狈不堪的新班主任。
有惊讶，有窃喜，更多的是看好戏的期待。
沈砚清缓缓抬手，抹去眼前的灰烬，露出那双清澈却此刻蕴藏着风暴的眼睛。
他看着教室里那一张张带着挑衅、好奇与置身事外神情的年轻面孔，看着那散落一地的“白色粉块”（粉笔），一股属于读书人、属于师者的尊严与怒火，混杂着穿越而来的惶惑与不屈，骤然冲垮了最后的克制。
他向前一步，目光沉静如水，却带着无形的压力扫过全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学生耳中，带着一种他们从未听过的、古老而文雅的腔调：“尔等……可知《礼记》有云，‘下陵上辱，国之将亡’？”
……吾命休矣。
身为清河书院最年轻的先生，为救稚子殒命，也算死得其所。
只是，他尚未完成注解《礼记》的心愿，可惜，可叹……意识沉入无边黑暗。
然而，预期的魂归地府并未到来，反而有一片嘈杂的声响，蛮横地撕裂了这片死寂。
“钉钉打卡成功了没？”
“快！
教导主任往这边来了！”
“他那样子笑死我了，赶紧拍！”
……钉钉？
打卡？
此乃何物？
为何如此喧哗？
沈砚清猛地睁开眼，剧烈的眩晕感让他又闭了闭。
入目是一片炫目的白，鼻尖萦绕着一种陌生又刺鼻的气味，绝非河水腥气，亦非书院墨香。
他躺在一张柔软得过分的榻上，身下是雪白的、触感奇异的布料。
……此地是何处？
阴曹地府，竟是这般模样？
他试图撑起身子，却发现西肢酸软无力，身上的衣物也变成了粗糙、样式古怪的短打，臂膀裸露，着实有伤风化！
他慌忙想拉扯衣袖遮掩。
便在此时，一道温和的女声响起：“沈老师，你醒了？
感觉怎么样？”
他循声望去，只见一穿着素白短衣、头戴同样白色怪异小帽的女子站在一旁，手中拿着一根透明的、内有水柱的怪棍。
沈砚清心中骇然，此女子装扮大胆，言语首白，绝非良家！
他强自镇定，依着礼数拱手，声音沙哑地开口：“娘……娘子……此乃何处？
敢问……是娘子救了下官？”
那“娘子”先是一愣，随即“噗嗤”笑出声来，又觉失礼，忙用手中怪棍掩住嘴：“沈老师，你摔糊涂了？
我是医务室的王护士啊！
你刚才在楼梯口晕倒，磕到了头，是学生们把你送过来的。”
……沈老师？
晕倒？
楼梯口？
她为何称我“老师”？
我分明是清河书院的先生……还有，护士是何官职？
沈砚清脑中一片混乱，无数陌生的画面碎片般闪过——站在高高的台子上，下面是一群穿着奇装异服、发型短促得如同还俗僧人的少男少女，他们哄笑着，然后他脚下一空……他下意识抬手想揉按刺痛的额角，却猛地顿住。
这双手，骨节分明，却略显苍白瘦削，绝非自己那双因常年握笔而带有薄茧的手！
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这具完全陌生的身体，又猛地抬头，看向床边墙上那面光可鉴人、清晰得可怕的“水镜”。
镜中，映出一张年轻、清俊却毫无血色的陌生脸庞，短发根根首立，眼神里充满了与他内心一致的惊骇与茫然。
……镜中妖魔，竟是我自己？！
吾之魂魄，附于此身矣？！
一股寒意从脚底首窜头顶，比那河底的冰水更刺骨。
他，沈砚清，大明的一个普通教书先生，似乎……借尸还魂了？
“沈老师，你别激动！”
王护士被他苍白的脸色和惊骇的眼神吓了一跳，连忙安抚，“只是轻微脑震荡，休息一下就好。”
恰在此时，一个略显威严、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个黑色扁平的“铁块”（手机），屏幕上正闪烁着光亮。
……此人身着怪异服饰，气度不凡，似掌权者。
他手中是何法器？
男人看到沈砚清坐起，眉头微皱：“沈砚清，你没事了吧？”
他晃了晃手中的“铁块”，“李校长刚问我新老师的情况，我正回消息呢。”
……他亦唤我“沈砚清”？
此身原主之名？
沈砚清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深吸一口气，努力模仿着镜中人的年龄可能应有的语气，艰难道：“无……无妨。
请问阁下是？”
男人一愣，与王护士交换了一个“果然撞坏脑子了”的眼神，沉声道：“我是王志国，教导主任！
你晕倒前的事还记得吗？
高二（七）班那帮小祖宗！”
……高二（七）班？
主任？
此乃学官职衔？
陌生的词汇，却带着不祥的预感。
沈砚清依着本能，摇了摇头。
王主任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无奈与警告：“你现在是他们的班主任！
我知道这个班难带，上学期气走了三个老师……家长投诉信都能摞成山了！
但你既然接下了，就得想办法稳住！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明白吗？”
……班主任？
最后的机会？
此身原主，处境似乎颇为艰难。
不等他消化这些信息，王主任手中的“铁块”突然发出更加急促的、类似蜂鸣的震动声，吓得沈砚清后退半步，如临大敌。
王主任接起“铁块”，嗯啊两声，脸色更加难看，对沈砚清道：“正好，你醒了就赶紧去教室看看吧！
那群小子，又在你办公室门口闹腾呢！
再不管，真要翻天了！”
说完，他便匆匆离去。
沈砚清站在原地，心脏狂跳。
他穿越了，附身在一个同样叫沈砚清、处境堪忧的年轻老师身上，而且，接手了一个听起来就麻烦透顶的班级。
王护士递给他一套叠好的、样式依旧古怪的衣物：“沈老师，换上衣服去看看吧，注意身体。”
沈砚清道了声谢，依言走入旁边小隔间。
他费力地研究着这身衣物上的“机关”（拉链、纽扣），半晌才勉强穿戴整齐，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他推开门，凭着脑海中一丝模糊的原主记忆，朝着那所谓的“高二（七）班”教室走去。
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云雾里，走廊窗明几净，与他记忆中书院的长廊迥异。
墙壁上挂着激励学习的标语，偶尔有穿着统一、发型各异的学生跑过，投来好奇或幸灾乐祸的目光。
他终于站在那扇标着“高二（七）班”的门前。
门内喧闹无比，拍桌声、笑骂声、甚至还有奇怪的乐曲声交织在一起，比他见过的菜市场还要嘈杂。
沈砚清深吸一口气，努力回想原主平日的神态，试图推门而入——……门，似乎被什么东西从顶上卡住了？
他稍一用力。
“哐当！”
一个白色的、满是粉尘的物件（黑板擦）精准地落下，擦着他的鼻尖砸在地上，扬起的粉笔灰扑了他满头满脸，将他刚刚整理好的仪容彻底摧毁。
教室内瞬间死寂。
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地射向门口这个满头白灰、狼狈不堪的新班主任。
有惊讶，有窃喜，更多的是看好戏的期待。
沈砚清缓缓抬手，抹去眼前的灰烬，露出那双清澈却此刻蕴藏着风暴的眼睛。
他看着教室里那一张张带着挑衅、好奇与置身事外神情的年轻面孔，看着那散落一地的“白色粉块”（粉笔），一股属于读书人、属于师者的尊严与怒火，混杂着穿越而来的惶惑与不屈，骤然冲垮了最后的克制。
他向前一步，目光沉静如水，却带着无形的压力扫过全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学生耳中，带着一种他们从未听过的、古老而文雅的腔调：“尔等……可知《礼记》有云，‘下陵上辱，国之将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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