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行之青江市明星市长林天明调任省城的消息传遍官场。
副市长张克俭在常委会上公然试探:“林市长脸色不太好,要注意身体啊。
” 国土局长王昌隆连夜拜访地产商:“姓林的滚蛋了,老城区那块地马上批给你。
” 环保局长被钢厂老板堵门:“林天明都自身难保了,环评卡我?” 满城风雨中,
林天明依旧每天批阅文件到深夜。 他冷眼看着张克俭四处活动,王昌隆突击批地,
钢厂偷偷复工。 当所有人心急如焚时,林天明接到一个电话:“林市长,时机成熟了。
” 他放下钢笔微笑:“好戏该收场了。”会议室里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凝重,
仿佛空气本身也被这沉闷的气氛挤压得凝固了。中央空调嘶嘶地吐着冷气,
却丝毫驱不散那股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的燥热。长条会议桌两侧,
青江市的核心班子成员们,一张张面孔都绷得如同上了釉的瓷器,光滑、坚硬,
却透着一股竭力掩饰的僵硬。他们的目光如同受惊的飞鸟,
小心翼翼地掠过会议桌首席那个位置,又迅速弹开,唯恐停留过久,
暴露出心底那份按捺不住的窥探。首席位置坐着的,正是青江市的明星市长,林天明。
林天明的指尖轻轻划过摊开在面前的文件纸页边缘,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他神色如常,
专注地听着分管农业的副市长汇报着近期的春耕灌溉保障情况,眼神沉静,
仿佛外界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然而,那份关于他将调任省城的传闻,
早已像一张无形却坚韧的蛛网,悄无声息地将整个青江官场笼罩其中,越缠越紧,令人窒息。
“林市长,” 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关切,却像一把钝刀子,
硬生生切断了农业副市长的话头。说话的是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张克俭。他身体微微前倾,
脸上堆叠起恰到好处的忧色,目光却锐利地聚焦在林天明的脸上,
仿佛在审视一件即将易主的器物。“我看您脸色……最近是不是太劳累了?工作千头万绪,
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呐。” 他顿了顿,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省城那边……听说事情也挺多的?”这看似平常的关心,如同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
瞬间在所有人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涟漪。所有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
眼神的余光死死锁定在林天明身上。张克俭的话,
就差直接捅破那层窗户纸了——省城那边调您过去的事,是不是真的?您什么时候走?
这青江的天,是不是真的要变了?林天明握着钢笔的手指微微一顿,
笔尖在文件空白处留下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墨点。他缓缓抬起头,
迎向张克俭那带着探询和某种隐秘期待的目光。他的眼神平静无波,深得像一口古井,
映不出半点张克俭刻意营造的波澜。“谢谢张副市长的关心。
” 林天明的嘴角甚至向上牵动了一下,形成一个极淡、极稳的微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老毛病了,不碍事。”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
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中,“至于省城的事……”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缓缓扫过全场,
看到张克俭眼底那丝来不及完全掩藏的急切,才平静地续道,“组织上自有安排。
我们当下要务,是抓好青江自己的事。比如,” 他话锋一转,
重新看向那位被打断的农业副市长,“刚才老李提到的几个抗旱井配套问题,水利局那边,
方案完善得怎么样了?”话题被轻描淡写地拨开,重新落回具体事务上。
张克俭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像是被泼了一层速干的石膏,显得僵硬而尴尬。
他讪讪地靠回椅背,喉咙里含糊地应了一声,眼神却阴沉了几分。林天明那平静无波的态度,
像一层厚厚的迷雾,反而让他更加心绪不宁。这姓林的,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会议在一种微妙的、心照不宣的压抑中继续推进。每个人发言都变得更加谨慎,字斟句酌,
仿佛脚下的地面已经开始松动。会议结束,众人如蒙大赦般鱼贯而出。林天明收拾好文件,
步履沉稳地走在最后。走廊尽头,秘书小陈快步迎上来,低声汇报:“市长,
环保局的刘局刚来过电话,语气很急,说钢厂那边又闹起来了,
马老板带着人堵了他办公室的门,非要立刻拿环评批文,还……还说了些不太好听的话。
”林天明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只是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马老板?
” 他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是那个‘新纪元特钢’的马老板?我记得他的项目,
环评报告里关于重金属排放和固废处理的数据,问题很大,一直没批下去吧?”“是的,
市长。” 小陈点点头,脸上带着愤懑,“就是那个马胖子!他今天特别嚣张,
指着刘局的鼻子骂,说什么……说什么……” 小陈有些难以启齿。“说什么?
” 林天明停下脚步,侧头看着秘书,眼神平静无波,却让小陈感到了压力。
“他说……‘姓林的自己都泥菩萨过江,马上要滚蛋了,还卡老子?装什么清高!
识相点赶紧把批文给我签了,不然等他走了,有你们环保局好看的!
’” 小陈几乎是咬着牙复述出来。林天明沉默了几秒,嘴角似乎向上扯动了一下,
但绝非笑意。那是一种极淡的、混合着了然与冰冷的弧度。他没有立刻回应小陈的愤慨,
反而问道:“老城区改造那个项目,国土局那边,王昌隆有什么新动作吗?”小陈立刻会意,
声音压得更低:“王局那边……动作很大。昨天下午,他秘书亲自开车去省城接了一位客人,
据说是省城来的投资商,姓吴,背景很深。晚上,王局就在‘听涛阁’设宴招待,
作陪的有建委的李主任,还有……张副市长的一个秘书也去了。今天一早,
王局就召集了用地科和规划科的人开会,议题就是关于加快老城区核心地块的出让程序,
特别点名了‘锦绣华庭’那块地。”“‘锦绣华庭’?
” 林天明重复了一遍这个熟悉的地名,眼神微微一凝。
那是老城区仅存的、成片的历史风貌区,紧邻市中心公园,古树参天,
几栋晚清民国风格的老建筑点缀其间,是青江仅存的历史记忆碎片。之前多次有地产商觊觎,
都被他以保护城市文脉和生态为由,硬生生顶了回去。他清楚记得,上一次常委会上,
张克俭和王昌隆联手推动这个地块的商业开发,被他毫不留情地否决了。现在看来,
这些人是一刻也等不及了。“是的,市长。” 小陈点头确认,“就是那块地。
王局在会上说……说……”他犹豫着,看着林天明毫无表情的侧脸。“说什么?
” 林天明的语气依旧平稳,像在问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他说……‘某些人占着茅坑不拉屎的日子到头了,该批的就得批,别等新领导来了,
黄花菜都凉了!’他还暗示,手续要特事特办,争取在……在‘变动’之前敲定。
” 小陈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和担忧。“知道了。” 林天明只吐出三个字,
听不出任何情绪。他迈开步子,继续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皮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
发出稳定而清晰的“嗒、嗒”声,仿佛某种不为所动的节拍器,在周遭无形的暗流涌动中,
敲击着一种格格不入的笃定。夜幕浓重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沉沉地压了下来。城市边缘,
“新纪元特钢”巨大的厂区轮廓在夜色中显得愈发狰狞。白天被环保局勒令停止的生产线,
此刻正发出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轰鸣。巨大的烟囱顶端,
几缕在白天绝对不敢出现的、带着明显异样颜色的烟气,正肆无忌惮地融入漆黑的夜空。
厂区深处,冶炼炉口透出的暗红火光,鬼魅般跳跃着,映照在围墙外污浊不堪的水面上,
反射出破碎而诡异的光斑。几公里外,青江市最高档的私人会所“听涛阁”,
却是另一番纸醉金迷的景象。临江的豪华包间内,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
水晶吊灯折射出炫目的光芒,映照着杯盘狼藉的桌面和一张张因酒精而泛红的脸。
国土局长王昌隆显然喝高了,他解开衬衫领口最上面的两颗扣子,
大喇喇地靠在昂贵的真皮沙发上,手里端着的红酒随着他挥舞的手臂不断晃荡,
猩红的酒液几乎要泼洒出来。他肥胖的身体陷在沙发里,
对着坐在主位上那位气度不凡、眼神却带着精明的吴老板,唾沫横飞地打包票:“吴总!
您放一万个心!‘锦绣华庭’那块地,板上钉钉,就是您的!
” 他用力拍了一下自己厚实的胸脯,发出沉闷的响声,“姓林的?哈!” 他嗤笑一声,
脸上满是鄙夷和不屑,“他算个屁!在青江蹦跶不了几天了!省里的调令……嘿嘿,
最多半个月,保管他卷铺盖滚蛋!”他端起酒杯,狠狠灌了一大口,
酒液顺着嘴角流下也浑然不觉,眼神里充满了即将掌握主动权的亢奋:“张副市长那边,
都沟通好了!等姓林的一抬屁股走人,张副市长主持工作,这青江……嘿嘿,
不就是咱们说了算?那些条条框框,什么狗屁历史风貌保护,什么生态红线,
都是他林天明拿来整人的玩意儿!您放心,流程,我老王亲自盯着,保证一路绿灯!
绝对耽误不了您的大项目开工!来,吴总,我再敬您一杯!
”王昌隆的声音在刻意营造的豪爽中透着赤裸裸的谄媚和志得意满,
仿佛青江市的核心地块已是他囊中之物,只待那个碍眼的林天明挪开位置。与此同时,
市政府大楼顶层,市长办公室的灯光却依旧顽强地亮着,像茫茫夜海中一座孤悬的灯塔。
巨大的办公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被规整地分成了几摞。林天明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
背脊挺直如松。他刚刚批阅完一份关于整顿河道非法采砂的紧急报告,在“同意,
从严从快查处,绝不姑息”后面签下了自己刚劲有力的名字。放下笔,他端起桌角的保温杯,
里面是早已凉透的浓茶,喝了一口,那苦涩的滋味瞬间在口腔弥漫开,
却也带来一丝提神的清醒。他微微后仰,靠在高背椅上,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城市的霓虹在远处闪烁,勾勒出模糊的天际线。他不需要刻意去听,
那些在黑暗中涌动的声音——钢厂机器的轰鸣,推杯换盏间的密谋,
急不可耐的催促电话——仿佛都清晰地穿透了玻璃,回荡在这间安静的办公室里。
他拿起内线电话,拨通了环保局局长刘志远的号码。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起,
那头传来刘志远疲惫不堪、甚至带着一丝惶恐的声音:“林市长?”“刘局,
” 林天明的语气听不出丝毫波澜,平静得像在讨论明天的天气,“钢厂那边,还在闹?
”刘志远的声音立刻激动起来:“是啊,市长!马胖子简直无法无天了!白天堵门骂街,
晚上就敢偷偷复工!我们的人去查,他们厂里保安就拦着不让进,还放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