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元年秋，东胜神洲天墟宗。
墨归尘跪在藏经阁的青石地面上，指尖压着一页残卷边角，缓缓展开。
他动作极轻，像是怕惊动纸面浮尘，实则是怕执事巡查时听见翻页声太大。
他是杂役弟子，每日需抄录三卷典籍，错一字罚十鞭，漏一行扣半月口粮。
没人关心这些书有没有人看懂，更没人关心谁在打扫。
他二十八岁，身高六尺三寸，眉骨处一道淡金纹路隐在发际阴影下。
靛青麻布短打洗得发白，腰间挂着十二枚青铜卦钱，用红绳串成一圈，随呼吸轻微晃动。
左眼戴着一块墨晶单片镜，镜片冷硬贴在颧骨上，隔开了他与这世界的一部分光。
昨夜他又梦见了那个黑袍人。
手掐原身喉咙，指节泛青，声音低沉：“灵视者不得存。”
那人是玄霄子，天墟宗大长老，讲法台上的正道楷模。
可梦里他的袖口绣着暗金符线——那是守秘人的标记。
墨归尘没告诉任何人自己会醒来。
也没人知道他醒来的那天，是在地球一座汉代墓穴中被磁暴击中的瞬间。
他本叫陈砚，考古系研究生，研究的是古代文明断裂的逻辑链条。
而现在，他在这具刚死的杂役躯壳里睁眼，成了无根无基的蝼蚁。
他低头继续抄写《天墟史录》残卷。
字迹工整，笔锋平稳。
可当墨笔划过“飞升台落成”西字时，左眼忽然刺痛。
墨晶镜后瞳孔一缩，金纹自虹膜中心蔓延而出，像裂开的琉璃。
眼前文字扭曲。
纸面浮起淡金色流光，如河脉般蜿蜒流动。
那是灵气轨迹——原本应从“飞升台基座”流向“通天柱”，却在中途断开，被人以极细的手法截断、倒引，再伪造出连贯假象。
他屏住呼吸，右手悄悄抽出一缕灵力丝线，缠绕指尖。
这是他改自考古测绘的方法：以丝为尺，丈量能量走向。
他将丝线悬于空中，轻轻牵引，在虚空中勾勒出三段断裂节点的位置。
不是磨损。
是人为抹除关键连接点。
他还想再试，身后传来枯枝划地的声音。
不快，也不慢，一下一下，拖着扫帚走过长廊。
他猛地回头。
角落阴影里站着个老者，佝偻着背，手持旧扫帚，灰布衣襟沾满书尘。
他没说话，突然抬手，用扫帚柄猛敲墨归尘手腕。
丝线崩断，灵光消散。
“看得越多，死得越早。”
老者嗓音沙哑，像磨钝的刀刮过石板。
墨归尘盯着他：“你是谁？”
老者不动，背对着他站了两息。
然后低声说：“三日后子时，来后山断龙石。”
话音落，人己退入书架深处，脚步未响，身影渐隐，仿佛从未出现。
墨归尘坐在原地，左手攥紧那截断掉的灵力丝线。
他知道刚才那一瞬，自己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而那个老者，清楚地知道他在看什么。
夜巡开始于子时前一刻。
墨归尘提着灯笼走过藏经阁侧廊，例行查看门窗是否闭合。
风从丹房方向吹来，带着一丝焦苦味。
他停下脚步，贴墙缓行，靠近丹房后窗。
窗缝未合。
他眯起右眼，左眼墨晶镜微微调整角度，借月光折射窥视室内。
玄霄子站在炼丹炉前，手中押着一名青年修士。
那人双眼泛金，瞳孔中有微弱纹路闪动——和墨归尘白天所见的灵视痕迹一样。
“又一个。”
玄霄子声音平静，“命格带破法之相，留不得。”
青年挣扎，声音发颤：“弟子只是校对古籍……并未深究！”
“正因如此，才危险。”
玄霄子抬起手掌，按在他眉心。
一道极细的金光被抽出，如游丝般收入玉瓶。
随后一掌拍下，青年昏倒在地。
玄霄子将尸体投入炉中。
火焰骤然高涨，呈幽蓝色，吞没血肉时不冒烟，只发出低沉的嗡鸣。
炉壁刻着“灵视丹”三个小字，边缘己被熏黑。
墨归尘后退半步，脚跟抵住石阶边缘。
他没有逃，也没有颤抖。
他只是静静看着，记下每一个细节：玉瓶封印手法、火焰温度变化、玄霄子袖口露出的符文印记。
半个时辰后，玄霄子离去。
墨归尘等了一炷香时间，才靠近炉边。
火己熄，余温尚存。
他在灰烬边缘拾起一片未燃尽的衣角，布料焦脆，但一角残留着淡淡的灵纹——正是白天《天墟史录》上被篡改的那一段。
他将碎片叠好，藏进卦钱袋内层。
回到柴房时，左眼仍在灼痛。
他取下墨晶镜，闭眼靠墙坐下。
金纹尚未褪去，在黑暗中仍能感知到体内那股异样的流动——它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修炼体系，更像是某种共鸣残留。
他摸出十二枚青铜卦钱，一一摆在地上。
按考古层位分析法排列：最外圈代表己知信息，中间圈为推演路径，中心空位待填。
他默念：“信与不信，一线之间。”
抛出第一枚。
落地，正面朝上。
第二枚，反面。
第三枚，滚至墙角停住，立而不倒。
他盯着那枚竖立的卦钱，良久未动。
外面风声渐紧，吹动屋檐下的铁铃，叮当两声。
他伸手重新戴好墨晶镜，站起身，走到门边拉开一条缝。
夜色沉沉，山门轮廓模糊，唯有后山方向，一道断崖横亘天际，形如巨龙折颈。
断龙石。
他知道那地方。
杂役间传言，百年前有弟子夜闯禁地，从此失踪。
后来有人说看见他的魂影抱着一本书，在雨夜里来回扫地。
墨归尘收回视线，吹灭油灯。
黑暗中，他靠着土墙坐下，右手搭在腰间卦钱上。
指尖触到那片藏好的衣角残片，边缘锋利，划过皮肤留下一道浅痕。
远处钟楼敲过三更。
他睁开左眼，金纹仍在跳动。
这时，窗外掠过一道影子，极低，贴着地面移动。
不是人步，也不是兽行。
像有什么东西正拖着扫帚，缓缓经过柴房门前。
墨归尘没有起身查看。
他只是慢慢握紧了那十二枚卦钱，指节压着铜缘，发出细微摩擦声。
风停了。
门前的脚步也停了。
扫帚柄轻轻顿地一次。
然后，那影子转向，朝着后山方向移去。
墨归尘跪在藏经阁的青石地面上，指尖压着一页残卷边角，缓缓展开。
他动作极轻，像是怕惊动纸面浮尘，实则是怕执事巡查时听见翻页声太大。
他是杂役弟子，每日需抄录三卷典籍，错一字罚十鞭，漏一行扣半月口粮。
没人关心这些书有没有人看懂，更没人关心谁在打扫。
他二十八岁，身高六尺三寸，眉骨处一道淡金纹路隐在发际阴影下。
靛青麻布短打洗得发白，腰间挂着十二枚青铜卦钱，用红绳串成一圈，随呼吸轻微晃动。
左眼戴着一块墨晶单片镜，镜片冷硬贴在颧骨上，隔开了他与这世界的一部分光。
昨夜他又梦见了那个黑袍人。
手掐原身喉咙，指节泛青，声音低沉：“灵视者不得存。”
那人是玄霄子，天墟宗大长老，讲法台上的正道楷模。
可梦里他的袖口绣着暗金符线——那是守秘人的标记。
墨归尘没告诉任何人自己会醒来。
也没人知道他醒来的那天，是在地球一座汉代墓穴中被磁暴击中的瞬间。
他本叫陈砚，考古系研究生，研究的是古代文明断裂的逻辑链条。
而现在，他在这具刚死的杂役躯壳里睁眼，成了无根无基的蝼蚁。
他低头继续抄写《天墟史录》残卷。
字迹工整，笔锋平稳。
可当墨笔划过“飞升台落成”西字时，左眼忽然刺痛。
墨晶镜后瞳孔一缩，金纹自虹膜中心蔓延而出，像裂开的琉璃。
眼前文字扭曲。
纸面浮起淡金色流光，如河脉般蜿蜒流动。
那是灵气轨迹——原本应从“飞升台基座”流向“通天柱”，却在中途断开，被人以极细的手法截断、倒引，再伪造出连贯假象。
他屏住呼吸，右手悄悄抽出一缕灵力丝线，缠绕指尖。
这是他改自考古测绘的方法：以丝为尺，丈量能量走向。
他将丝线悬于空中，轻轻牵引，在虚空中勾勒出三段断裂节点的位置。
不是磨损。
是人为抹除关键连接点。
他还想再试，身后传来枯枝划地的声音。
不快，也不慢，一下一下，拖着扫帚走过长廊。
他猛地回头。
角落阴影里站着个老者，佝偻着背，手持旧扫帚，灰布衣襟沾满书尘。
他没说话，突然抬手，用扫帚柄猛敲墨归尘手腕。
丝线崩断，灵光消散。
“看得越多，死得越早。”
老者嗓音沙哑，像磨钝的刀刮过石板。
墨归尘盯着他：“你是谁？”
老者不动，背对着他站了两息。
然后低声说：“三日后子时，来后山断龙石。”
话音落，人己退入书架深处，脚步未响，身影渐隐，仿佛从未出现。
墨归尘坐在原地，左手攥紧那截断掉的灵力丝线。
他知道刚才那一瞬，自己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而那个老者，清楚地知道他在看什么。
夜巡开始于子时前一刻。
墨归尘提着灯笼走过藏经阁侧廊，例行查看门窗是否闭合。
风从丹房方向吹来，带着一丝焦苦味。
他停下脚步，贴墙缓行，靠近丹房后窗。
窗缝未合。
他眯起右眼，左眼墨晶镜微微调整角度，借月光折射窥视室内。
玄霄子站在炼丹炉前，手中押着一名青年修士。
那人双眼泛金，瞳孔中有微弱纹路闪动——和墨归尘白天所见的灵视痕迹一样。
“又一个。”
玄霄子声音平静，“命格带破法之相，留不得。”
青年挣扎，声音发颤：“弟子只是校对古籍……并未深究！”
“正因如此，才危险。”
玄霄子抬起手掌，按在他眉心。
一道极细的金光被抽出，如游丝般收入玉瓶。
随后一掌拍下，青年昏倒在地。
玄霄子将尸体投入炉中。
火焰骤然高涨，呈幽蓝色，吞没血肉时不冒烟，只发出低沉的嗡鸣。
炉壁刻着“灵视丹”三个小字，边缘己被熏黑。
墨归尘后退半步，脚跟抵住石阶边缘。
他没有逃，也没有颤抖。
他只是静静看着，记下每一个细节：玉瓶封印手法、火焰温度变化、玄霄子袖口露出的符文印记。
半个时辰后，玄霄子离去。
墨归尘等了一炷香时间，才靠近炉边。
火己熄，余温尚存。
他在灰烬边缘拾起一片未燃尽的衣角，布料焦脆，但一角残留着淡淡的灵纹——正是白天《天墟史录》上被篡改的那一段。
他将碎片叠好，藏进卦钱袋内层。
回到柴房时，左眼仍在灼痛。
他取下墨晶镜，闭眼靠墙坐下。
金纹尚未褪去，在黑暗中仍能感知到体内那股异样的流动——它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修炼体系，更像是某种共鸣残留。
他摸出十二枚青铜卦钱，一一摆在地上。
按考古层位分析法排列：最外圈代表己知信息，中间圈为推演路径，中心空位待填。
他默念：“信与不信，一线之间。”
抛出第一枚。
落地，正面朝上。
第二枚，反面。
第三枚，滚至墙角停住，立而不倒。
他盯着那枚竖立的卦钱，良久未动。
外面风声渐紧，吹动屋檐下的铁铃，叮当两声。
他伸手重新戴好墨晶镜，站起身，走到门边拉开一条缝。
夜色沉沉，山门轮廓模糊，唯有后山方向，一道断崖横亘天际，形如巨龙折颈。
断龙石。
他知道那地方。
杂役间传言，百年前有弟子夜闯禁地，从此失踪。
后来有人说看见他的魂影抱着一本书，在雨夜里来回扫地。
墨归尘收回视线，吹灭油灯。
黑暗中，他靠着土墙坐下，右手搭在腰间卦钱上。
指尖触到那片藏好的衣角残片，边缘锋利，划过皮肤留下一道浅痕。
远处钟楼敲过三更。
他睁开左眼，金纹仍在跳动。
这时，窗外掠过一道影子，极低，贴着地面移动。
不是人步，也不是兽行。
像有什么东西正拖着扫帚，缓缓经过柴房门前。
墨归尘没有起身查看。
他只是慢慢握紧了那十二枚卦钱，指节压着铜缘，发出细微摩擦声。
风停了。
门前的脚步也停了。
扫帚柄轻轻顿地一次。
然后，那影子转向，朝着后山方向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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