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出国前，把一条金龙鱼托付给我。第七天，我拨通越洋电话：厂长，你这鱼真漂亮，
多少钱一条啊？电话那头死寂了几秒，厉厂长咬牙切齿：死了？
我心虚地咽了口唾沫：那倒没有……就是……生了几千条小鱼崽子。什么？！
他声音都劈叉了，我天煞孤星，养啥死啥，你……你是不是七三年一月一日晚上十点生的？
我大惊：厂长，你调查我户口？！他沉默了，半晌，声音又低又哑，
带着一股子认命般的无奈：姜荷，你知不知道，你是我从娘胎里就定下的媳妇儿。
01我叫姜荷，大学毕业分配到红星纺织厂，成了一名技术员。上班第一天，
我就见识到了我们厂长厉渊的“冰山”威力。他开全体大会，全程脱稿，不带一个语气词，
一张脸冷得像刚从冰柜里拿出来。厂里的大妈大婶们私下都说，厉厂长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
就是命里带煞，克亲克物，三十岁了还是光棍一条。据说他养死过三盆君子兰，四只信鸽，
还有一条号称“万年龟”的巴西龟。所以，当他把我叫到办公室，指着那个一米五的大鱼缸，
让我帮他喂鱼时，我腿都软了。鱼缸里，一条通体金光闪闪的龙鱼正悠闲地甩着尾巴。
“厉厂长，这……这鱼得老贵了吧？”我声音发颤。他嗯了一声，
从抽屉里拿出一包鱼食：“我出国考察半个月，每天喂一次，一次三粒。
”“要是……要是有个万一……”“没有万一。”他打断我，眼神沉沉地看着我，“姜荷，
这是任务。”我还能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接了。厉渊出国的第一天，我提心吊胆，
看着那条龙鱼，生怕它下一秒就翻肚皮。第二天，它还活着。第三天，它追着我的手指头游。
第七天，我照例去喂鱼，一进办公室就傻眼了。满满一缸，全是密密麻麻、蠕动着的小黑点，
中间夹着一条一脸懵逼的金色大龙鱼。我揉了揉眼睛，没看错，那条威风凛凛的金龙鱼，
当爹了。不，是当妈了。我颤抖着手，拨通了厉渊留下的越洋电话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背景音很嘈杂。“什么事？”他的声音带着旅途的疲惫，但依旧清冷。
我清了清嗓子，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一点：“厂长，你这鱼真漂亮，多少钱一条啊？
”电话那头，死一般的寂静。过了足足有十几秒，我几乎能听到他后槽牙摩擦的声音。
“死了？”“那倒没有……”我心一横，眼一闭，豁出去了，“就是……生了。
生了几千条小崽子，把您办公室的鱼缸都快挤爆了！”“什么？！”我发誓，
我听到了厉渊声音里的惊天巨雷，还有电话那头什么东西被打碎的声音。“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的鱼，生了！”我吼了回去，“厉渊！你是不是给我的是条母鱼？！
”电话又一次陷入了死寂。这一次，比上一次更久。久到我以为他是不是气晕过去了。半晌，
他幽幽地开了口，声音又轻又飘，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姜荷，
你……是不是七三年一月一日，晚上十点出生的？”02我脑子“嗡”的一声。“厂长，
你……你看我档案了？”这年头，个人档案可是顶机密的东西，除了组织部，谁也看不了。
他一个厂长，怎么会知道我的生辰八字？还精确到小时？电话那头，
厉渊长长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口气里，有震惊，有茫然，
还有一股子我听不懂的……如释重负。“姜荷，”他声音哑得厉害，“你知不知道，
你是我从娘胎里就定下的媳妇儿。”“啥？”我怀疑自己听错了。媳妇儿？我？厉渊的？
“我爷爷和你爷爷是过命的交情，”他的声音透过电流，带着一丝遥远的宿命感，
“当年我克死了家里所有的活物，我爷找了个算命的给我批命，说我命格太硬，是天煞孤星，
除非找到一个至阳至盛命格的女孩做媳aras，才能压得住。”“那个女孩的生辰八字，
就是七三年一月一日，亥时。”“我爷爷找遍了老家，才找到你。两家就这么定下了娃娃亲。
”我彻底石化了。娃娃亲？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种封建糟粕？
我爸妈怎么从来没跟我提过？“你爸妈估计觉得是玩笑话，没当真。
”厉渊好像猜到了我的心思，“我本来也不信。直到……直到你把我的鱼养活了，还养生了。
”我低头看着那一缸活蹦乱跳的小鱼苗，感觉整个世界都玄幻了。所以，我不是技术员，
我是来给他“冲喜”的？“厉渊，”我深吸一口气，“现在是1993年，
新中国都成立四十多年了，我们讲究婚姻自由！”“我知道。”他声音低沉，
“我明天就回去。”“你回来干嘛？你不是要考察半个月吗？”“回去，”他一字一顿地说，
“处理我们的‘历史遗留问题’。”挂了电话，我看着满缸的鱼，一个头两个大。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第二天，厉渊真的回来了。他风尘仆仆地出现在厂长办公室门口，
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眼神却灼灼地盯着我，和我身后的鱼缸。
当他看到那一缸几乎要溢出来的鱼苗时，一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走过去，伸出手指，隔着玻璃碰了碰那条母鱼。母鱼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指尖。
“它叫‘火龙’，”他头也不回地说，“跟了我三年，第一次这么亲近我。
”我撇撇嘴：“它现在是英雄母亲，当然不一样了。”他转过身，一双黑眸沉沉地看着我，
看得我心里直发毛。“姜荷，”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我爷爷说，找到那个女孩，
一定要对她好。”“所以呢？”“所以，”他往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将我完全笼罩，
“我们结婚吧。”03“结……结婚？”我被他这直球打蒙了，“厉厂长，你没发烧吧？
我们今天才算是正式认识第二天！”“不是第二天。”他纠正我，“我认识你很久了。
”他拉开抽屉，从最里面拿出一个泛黄的信封。信封里，是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
两个穿着开裆裤的小屁孩并排坐着，一个绷着小脸，一脸严肃，另一个咧着嘴笑，
缺了两颗门牙。“这是我们满月时拍的。”厉渊指着那个严肃的小屁孩，“这是我。”然后，
他的手指移到旁边那个傻笑的女孩脸上。“这是你。”我看着照片里那个傻乎乎的自己，
感觉一阵天雷滚滚。“所以，你一早就知道是我？”“我只知道名字和生辰八字。
”他把照片收起来，“分你来厂里，是市里的统一安排。我看到你档案的时候，也吓了一跳。
”“所以你才让我喂鱼？试探我？”我恍然大悟。他默认了。我气得想笑：“厉渊，
你可真是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我不是。”他看着我，眼神异常认真，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确认什么？确认我命够不够硬，
能不能给你当媳'压寨夫人'？”我没好气地说。他被我噎了一下，耳根悄悄地红了。
“姜荷，我没有别的意思。这个婚……你可以不结。”他垂下眼眸，
“娃娃亲是上一辈的约定，我可以去跟我爷爷说清楚。”我看着他。灯光下，
他挺拔的鼻梁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这个男人，
是全厂女工的梦中情人，是省里最年轻有为的厂长，前途无量。
可他却被一个“天煞孤星”的命格困了三十年。我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
“那你的鱼怎么办？”我指了指鱼缸，“还有这些小的，总不能都扔了吧？
”他看了一眼鱼缸，眉头又皱了起来：“我会处理。”看着他那副“养啥死啥”的倒霉样，
我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算了，看在这些小鱼崽子的份上，在你找到下家之前，
我先帮你养着吧。”他猛地抬起头，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还有你，”我双手抱胸，
扬起下巴，“在你找到那个能‘镇住’你的天命真女之前，我这个‘娃娃亲’，就勉为其难，
先帮你挡挡煞吧。”反正只是名义上的，怕什么。他愣住了，随即，那张冰山脸上，
居然一点点地……融化了。虽然只是嘴角一个极小的弧度，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
荡开了层层涟漪。“好。”他说。从那天起，我在厂里的地位就变得微妙起来。
大家看我的眼神都带着探究和八卦。尤其是食堂打饭的王阿姨，每次给我舀红烧肉，
勺子都抖得没那么厉害了。“小姜啊，多吃点，看你瘦的。
”我成了厂长“钦点”的养鱼专员，每天的工作就是去他办公室报个到，看看鱼，
顺便……接受他的“监督”。他总是坐在办公桌后，假装看文件，余光却一直往我这边瞟。
我觉得我不是在喂鱼，我是在喂他。04“厉厂长，你这办公室也太素了，
跟个老干部活动中心似的。”这天，我一边给小鱼苗换水，一边吐槽。
他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那该怎么样？”“缺点生机。”我眼珠一转，“要不，
我再给你添几盆花？”他眉头一跳，显然是想起了那三盆惨死在他手下的君子兰。“不用了。
”他果断拒绝。“怕什么，有我呢。”我拍着胸脯保证，“我命硬，
专治你这种‘植物杀手’。”他没说话，只是看着我，眼神深邃。第二天，
我真抱了两盆绿油油的吊兰进了他办公室，一盆放窗台，一盆放他办公桌上。
他看了看那两盆生机勃勃的绿植，又看了看我，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但从那天起，他看文件的“专注度”明显下降了。时不时地，就会抬头看一眼那盆吊兰，
然后，再看一眼我。周末，厂里组织看电影，放的是《霸王别姬》。
我和办公室的几个小姐妹约好了一起去。刚走到电影院门口，
就看到一辆黑色的桑塔纳停在路边。车窗摇下，露出厉渊那张冷峻的脸。“上车。
”他言简意赅。我的小姐妹们立刻识趣地找借口溜了，留下我一个人在风中凌乱。“厉厂长，
您这是？”我硬着头皮问。“我爷爷让我带你去看电影。”他面不改色地搬出挡箭牌。
我还能说什么？只能认命地上了他的“贼车”。电影院里，人山人海。
厉渊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了两张中间的最好位置。电影开场，程蝶衣在台上唱得婉转断肠，
我看着看着，眼眶就红了。黑暗中，一只温热的大手伸过来，递给我一块手帕。
手帕带着淡淡的肥皂香，跟他的人一样，干净又清爽。我接过来擦了擦眼泪，
小声说了句：“谢谢。”“不差那一分一秒。”他忽然说。“什么？”我没听清。他侧过头，
靠近我耳边，温热的气息喷在我耳廓上，痒痒的。“电影里，段小楼说，差一年，一个月，
一天，一个时辰，都不算一辈子。”他压低声音，“我们不差。”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电影散场，他送我回宿舍。楼下，他叫住我。“姜荷。”“嗯？”“明天……”他顿了顿，
好像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我休息，想去花鸟市场看看。”我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想买花？”他耳根又红了，嘴硬道：“给鱼买点水草。”“好啊，”我笑得眉眼弯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