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五日，傍晚五点四十分，S市中山路花艺坊。
我站在柜台后面整理刚到的花材，手指轻轻拨开白玫瑰的外层花瓣，检查有没有被压伤。雨水顺着玻璃门往下淌，外面的街灯亮了起来，照在湿漉漉的人行道上，映出模糊的光晕。
今天是我在这家花店工作的第三十七天。老板姓林，五十多岁，说话慢条理清，收留了刚来S市、找不到对口工作的我。他说女孩子和花待在一起，总归是合适的。
我把一束白玫瑰放进清水桶里，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快六点了，店里还没来客人。这种天气，大多数人宁愿躲在屋里，不会特意跑出来买花。
门铃响了。
风裹着雨气冲进来，一个男人站在门口，肩头已经被淋湿了一片。他关上门，抖了抖伞上的水珠，朝我看过来。
他是第一次来我们店。我看他的穿着就知道他不常进花店——黑色长裤，深灰色衬衫，袖子卷到小臂，领带松了一半。皮鞋很干净，但沾了些雨水。
他走近柜台，声音不高：“要一束白玫瑰。”
“好的。”我转身去拿花剪，“包得正式一点吗？”
“嗯，送人用。”
我低头挑了九支开得最好的玫瑰，去掉多余的刺和叶子，用白色雪梨纸一圈圈包起来。动作放得很慢，因为手有点发紧。
他一直安静地等在那里，没看手机，也没四处打量。我就算低着头，也能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桌上。
包好花，我系上丝带，递过去：“一共两百一十元。”
他伸手接的时候，指尖碰到了我的手背。
那一瞬，我心跳快了一下。不是夸张的感觉，就是突然觉得手心热了。
他似乎也顿了一下，很快收回手，从钱包里抽出三张一百的放在柜台上。
“不用找了。”
说完转身就走。
我愣住，想叫住他，但他已经拉开门出去了。雨还在下，他撑开伞，身影很快融进灰蒙蒙的街景里。
我站在原地，盯着门口看了很久。
刚才那个男人，长得太让人记不住细节了。只记得他眼睛很深，说话时语气平，但不冷。接过花时，手指修长，虎口有一点薄茧。
他不像会随便买花的人。可又不是那种为了讨好谁才来买花的样子。
我低头看着自己刚才递花的那只手，慢慢握了握拳。
林老板从后屋走出来，喝了口水，瞥我一眼：“怎么，发什么呆？”
“没。”我摇头，“刚才那人……你认识吗？”
“哪个？”
“穿灰衬衫，高个子，买了白玫瑰的。”
林老板想了想：“没见过。不过……好像是江家的人。”
“江家？”
“S市本地有个江教授一家，做学问的，挺有名。他儿子好像就在附近上班，听说在一家大公司做事。以前有人提过，说那儿子从来不在这边买花，都是让助理订的。”
我点点头，没再问。
可脑子里还是晃着他进门时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