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后河村，秋老虎还没褪尽余威，晒得村口那棵三百年的老槐树叶子打了卷，可树下的人却比树叶还密。
村委会大院的铁门早被挤得变了形，连墙头上都骑坐着半大孩子，手里攥着刚摘的酸枣，眼睛却死死盯着院里搭起的土台--今天是后河村喧村支书的日子，比过年娶媳妇还热闹。
“让让！
让让！”
村会计赵建国举着个铁皮喇叭，额头上的汗把衬衫都洇透了，“都按组坐！
一组东边，二组西边，别挤在台跟前，一会儿镇上来的王书记要讲话！”
没人动。
黑压压的人头里，有人叼着烟圈，有人嗑着瓜子，声音嗡嗡的像捅了马蜂窝。
最扎眼的是西边角落里，老支书张守烈的侄子张建军，正站在摩托车上，手里挥着一沓子红彤彤的东西，嗓门比赵建国的喇叭还亮：“叔辈们！
一会儿选我，每户领两袋白面！
镇里批的扶贫粮，我叔早给咱留着了！”
人群里顿时起了骚动。
有人伸手往张建军那边够，有人却撇着嘴骂：“呸！
去年他叔承诺的修水池，到现在还是个土坑，两袋白面就想换选票？”
骂声刚落，东边突然响起一阵掌声。
只见李为民推着辆旧自行车挤了进来，车后座绑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裤腿上还沾着泥点--刚从村西的苹果园赶回来，园里几棵老树生了虫，他蹲在地里打了一上午药。
“为民回来了！”
有人喊了一嗓子，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
李为民今年三十五，师范毕业，在镇上当过两年老师，后来老父亲病重，他回村种果园，这几年帮着村民搞电商，把后河村的苹果卖到了外地。
比单纯种玉米多挣不少。
去年村头的桥被洪水冲断，他自掏腰包垫了八千块，先把临时桥搭了起来，这事儿村里人都记着。
李为民把自行车停在老槐树下，刚要开口，就被张建军的声音截住了：“哟，李老师回来了？
怎么，不在果园里伺候你的果树，来凑选举的热闹？”
张建军从摩托车上跳下来，晃了晃手里的白面票，“我可是听说了，你去年帮人卖苹果，自己偷偷赚了不少差价，别以为村里人不知道！”
这话像颗炸雷，人群瞬间静了，李为民的脸一下子红了，刚要解释，旁边的王大爷突然站起来：“你放屁！
去年我家的苹果，为民帮着卖了三块五一斤，比贩子给的多八毛，一分差价都没要！
倒是你张建军，去年收核桃，压着价收了，转头就按高价卖给贩子，当我们瞎啊！”
张建军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刚要反驳，院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汽车喇叭声。
镇党委的王书记来了，身后跟着两个工作人员，手里提着个黑色的投票箱。
张建国赶紧迎上去，铁皮喇叭都快举到天上了：“安静！
安静！
镇领导来了，选举开始！”
王书记走到土台上，清了清嗓子：“后河村的乡亲们，今天选举村支书，目的是选一个能带领大家致富、真心为村民办事的带头人。
候选人有三个：张建军、李卫民，还有老党员刘富贵，一会儿大家按组投票，投票结束当场唱票，保证公平公正！”
话音刚落，张建军突然举起手：“王书记，我有个事儿要反映！”
他快步走上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
“这是我昨天拍的，李为民偷偷和邻村的人见面，说要把咱们村苹果园承包出去，自己当老板！
这要是让他当选了，咱们的地都要被他占了！”
照片举在半空中，虽然模糊，但能看清李为民和一个穿西装的人，站在果园里说话。
人群又炸了，有人开始窃窃私语：“为民不是那样的人吧？”
“可照片都有了，万一真是想承包果园……”李为民攥紧了拳头，指节都泛了白。
他昨天见的是县农业局的技术员，来帮着看果园的病虫害，怎么就成了承包果园？
他刚要冲上台解释，王书记却摆了摆手：《有什么事选举后再说，现在开始投票。”
投票箱被抬到台下，村民们排着队投票。
张建军站在台边，盯着每一个投票的人，嘴角挂着笑。
李为民站在老槐树下，看着村民们犹豫的眼神，心里像压了块石头--他知道，张建军这是早有准备，今天这选举，怕是要栽。
就在这时，村西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只见村医刘芳骑着电动车冲了进来，车筐里放着个药箱，大声喊：“李为民！
快！
你娘在家晕倒了！”
李为民的脑子“嗡”的一声，什么都顾不上了，拔腿就往家跑，人群里有人喊：“为民，投票还没投呢！”
可他己经跑没影了。
张建军站在台上，笑得更得意了：“看来李老师是弃权了，大家赶紧投票，别耽误了领白面！”
投票很快结束，赵建国和两个镇上来的工作人员开始唱票。
张建军的票一张接一张，李为民的票寥寥无几，刘富贵更是只有十几票。
张建军己经开始跟台下的人拱手：“谢谢叔辈们，等我当选了，马上给大家发白面，再把水池修起来！”
“等一下！”
突然，院门口传来一声喊。
李为民跑了回来，额头上全是汗，手里攥着一张纸。
他的娘只是低血糖晕倒，刘芳给喂了糖水就醒了，醒了第一句话就是让他赶紧回来看选举--老太太知道，儿子心里装着村里的事。
李卫民走上台，把手里的纸举了起来：“这是县农业局的证明，昨天我见的是技术员，来帮咱们村搞苹果病虫害防治，还申请了惠农补贴，每亩地能补两百块！”
他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一个视频，“这是张建军去年收核桃压价的证据，有村民录了音，把他收的核桃以每斤高两块的价格卖给了贩子，赚了三万多！”
视频里，张建军的声音清清楚楚：“就按两块五一斤收，他们不卖也得卖，这村里除了我，没人能帮他们卖！”
人群彻底炸了。
有人冲上台要抢张建军手里的白面票。
有人喊着“不能选他”，张建军慌了，想往台下跑，却被几个村民拦住了。
王书记脸色铁青，对身后的工作人员说：“把张建军带下去，这事儿要严肃调查！”
就在这时，赵建国突然喊了一声：唱票结果出来了！”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盯着黑板上的票数。
张建军的票停在86票，李为民的票123票，刘富贵21票。
可赵建国手里还拿着一张没唱的票，是李为民刚才没来得及投的，他自己的票投给了自己。
“124票！”
赵建国大声喊：“李为民当选后河村支书！”
掌声像雷声一样响起来，老槐树的叶子都被震得沙沙响。
李为民站在台上，看着台下的村民，眼睛有点红。
他刚要说话，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是镇派出所打来的。
“李为民同志，”电话里的声音很严肃，“刚才接到举报，张守业在任期间，挪用了村里的扶贫款，我们己经把他控制起来了。
还有，你们村西头的桥，当年被洪水冲断，不是天灾，是有人偷工减料，我们需要你配合调查……”李为民握着手机，看着台下欢呼的村民，心里突然一沉。
他知道，当选村支书，只是开始。
后河村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台下，有人递上来一瓶矿泉水。
李为民接过水，刚要拧开，却发现瓶身上贴着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一行字：“小心赵建国，他和张守业是亲戚。”
李为民抬头看向赵建国，赵建国正对着他笑，眼神却有点怪。
阳光透过老槐树的叶子，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像一个个问号。
选举结束了，可后河村的事儿，才刚刚开始。
村委会大院的铁门早被挤得变了形，连墙头上都骑坐着半大孩子，手里攥着刚摘的酸枣，眼睛却死死盯着院里搭起的土台--今天是后河村喧村支书的日子，比过年娶媳妇还热闹。
“让让！
让让！”
村会计赵建国举着个铁皮喇叭，额头上的汗把衬衫都洇透了，“都按组坐！
一组东边，二组西边，别挤在台跟前，一会儿镇上来的王书记要讲话！”
没人动。
黑压压的人头里，有人叼着烟圈，有人嗑着瓜子，声音嗡嗡的像捅了马蜂窝。
最扎眼的是西边角落里，老支书张守烈的侄子张建军，正站在摩托车上，手里挥着一沓子红彤彤的东西，嗓门比赵建国的喇叭还亮：“叔辈们！
一会儿选我，每户领两袋白面！
镇里批的扶贫粮，我叔早给咱留着了！”
人群里顿时起了骚动。
有人伸手往张建军那边够，有人却撇着嘴骂：“呸！
去年他叔承诺的修水池，到现在还是个土坑，两袋白面就想换选票？”
骂声刚落，东边突然响起一阵掌声。
只见李为民推着辆旧自行车挤了进来，车后座绑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裤腿上还沾着泥点--刚从村西的苹果园赶回来，园里几棵老树生了虫，他蹲在地里打了一上午药。
“为民回来了！”
有人喊了一嗓子，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
李为民今年三十五，师范毕业，在镇上当过两年老师，后来老父亲病重，他回村种果园，这几年帮着村民搞电商，把后河村的苹果卖到了外地。
比单纯种玉米多挣不少。
去年村头的桥被洪水冲断，他自掏腰包垫了八千块，先把临时桥搭了起来，这事儿村里人都记着。
李为民把自行车停在老槐树下，刚要开口，就被张建军的声音截住了：“哟，李老师回来了？
怎么，不在果园里伺候你的果树，来凑选举的热闹？”
张建军从摩托车上跳下来，晃了晃手里的白面票，“我可是听说了，你去年帮人卖苹果，自己偷偷赚了不少差价，别以为村里人不知道！”
这话像颗炸雷，人群瞬间静了，李为民的脸一下子红了，刚要解释，旁边的王大爷突然站起来：“你放屁！
去年我家的苹果，为民帮着卖了三块五一斤，比贩子给的多八毛，一分差价都没要！
倒是你张建军，去年收核桃，压着价收了，转头就按高价卖给贩子，当我们瞎啊！”
张建军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刚要反驳，院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汽车喇叭声。
镇党委的王书记来了，身后跟着两个工作人员，手里提着个黑色的投票箱。
张建国赶紧迎上去，铁皮喇叭都快举到天上了：“安静！
安静！
镇领导来了，选举开始！”
王书记走到土台上，清了清嗓子：“后河村的乡亲们，今天选举村支书，目的是选一个能带领大家致富、真心为村民办事的带头人。
候选人有三个：张建军、李卫民，还有老党员刘富贵，一会儿大家按组投票，投票结束当场唱票，保证公平公正！”
话音刚落，张建军突然举起手：“王书记，我有个事儿要反映！”
他快步走上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
“这是我昨天拍的，李为民偷偷和邻村的人见面，说要把咱们村苹果园承包出去，自己当老板！
这要是让他当选了，咱们的地都要被他占了！”
照片举在半空中，虽然模糊，但能看清李为民和一个穿西装的人，站在果园里说话。
人群又炸了，有人开始窃窃私语：“为民不是那样的人吧？”
“可照片都有了，万一真是想承包果园……”李为民攥紧了拳头，指节都泛了白。
他昨天见的是县农业局的技术员，来帮着看果园的病虫害，怎么就成了承包果园？
他刚要冲上台解释，王书记却摆了摆手：《有什么事选举后再说，现在开始投票。”
投票箱被抬到台下，村民们排着队投票。
张建军站在台边，盯着每一个投票的人，嘴角挂着笑。
李为民站在老槐树下，看着村民们犹豫的眼神，心里像压了块石头--他知道，张建军这是早有准备，今天这选举，怕是要栽。
就在这时，村西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只见村医刘芳骑着电动车冲了进来，车筐里放着个药箱，大声喊：“李为民！
快！
你娘在家晕倒了！”
李为民的脑子“嗡”的一声，什么都顾不上了，拔腿就往家跑，人群里有人喊：“为民，投票还没投呢！”
可他己经跑没影了。
张建军站在台上，笑得更得意了：“看来李老师是弃权了，大家赶紧投票，别耽误了领白面！”
投票很快结束，赵建国和两个镇上来的工作人员开始唱票。
张建军的票一张接一张，李为民的票寥寥无几，刘富贵更是只有十几票。
张建军己经开始跟台下的人拱手：“谢谢叔辈们，等我当选了，马上给大家发白面，再把水池修起来！”
“等一下！”
突然，院门口传来一声喊。
李为民跑了回来，额头上全是汗，手里攥着一张纸。
他的娘只是低血糖晕倒，刘芳给喂了糖水就醒了，醒了第一句话就是让他赶紧回来看选举--老太太知道，儿子心里装着村里的事。
李卫民走上台，把手里的纸举了起来：“这是县农业局的证明，昨天我见的是技术员，来帮咱们村搞苹果病虫害防治，还申请了惠农补贴，每亩地能补两百块！”
他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一个视频，“这是张建军去年收核桃压价的证据，有村民录了音，把他收的核桃以每斤高两块的价格卖给了贩子，赚了三万多！”
视频里，张建军的声音清清楚楚：“就按两块五一斤收，他们不卖也得卖，这村里除了我，没人能帮他们卖！”
人群彻底炸了。
有人冲上台要抢张建军手里的白面票。
有人喊着“不能选他”，张建军慌了，想往台下跑，却被几个村民拦住了。
王书记脸色铁青，对身后的工作人员说：“把张建军带下去，这事儿要严肃调查！”
就在这时，赵建国突然喊了一声：唱票结果出来了！”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盯着黑板上的票数。
张建军的票停在86票，李为民的票123票，刘富贵21票。
可赵建国手里还拿着一张没唱的票，是李为民刚才没来得及投的，他自己的票投给了自己。
“124票！”
赵建国大声喊：“李为民当选后河村支书！”
掌声像雷声一样响起来，老槐树的叶子都被震得沙沙响。
李为民站在台上，看着台下的村民，眼睛有点红。
他刚要说话，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是镇派出所打来的。
“李为民同志，”电话里的声音很严肃，“刚才接到举报，张守业在任期间，挪用了村里的扶贫款，我们己经把他控制起来了。
还有，你们村西头的桥，当年被洪水冲断，不是天灾，是有人偷工减料，我们需要你配合调查……”李为民握着手机，看着台下欢呼的村民，心里突然一沉。
他知道，当选村支书，只是开始。
后河村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台下，有人递上来一瓶矿泉水。
李为民接过水，刚要拧开，却发现瓶身上贴着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一行字：“小心赵建国，他和张守业是亲戚。”
李为民抬头看向赵建国，赵建国正对着他笑，眼神却有点怪。
阳光透过老槐树的叶子，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像一个个问号。
选举结束了，可后河村的事儿，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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