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宿舍日常

宿舍里的呜咽声像死人的呼吸般贴在皮肤上。木西猛地睁开眼，

对面铺位的陈右还维持着那副景象——双手死死掐着自己的脖子，背脊弯成一道诡异的弓，

涨红的脸像块浸了血的猪肝，眼球鼓得快要炸开，像要往外淌出浓浆似的。“原立，原立。

”木西的声音裹着一层寒意，懒洋洋的调子在寂静里格外刺耳，“又躲到哪去了？”“这里？

不对……难道在这儿？柜门被“哐当”一声拽开，原立缩在柜子最深处，如同钉在墙面，

浑身抖得像筛糠。她一言不发，嘴角挂着几道暗红色的痕迹，顺着下巴往下滴，

像极了凝固的血。“怕什么？”木西露出诡异的笑，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另外几个铺位，

“对了，那几个去哪了？”此刻的寝室里，只有她们三个人的呼吸声，

混杂着窗外呜咽的风声，格外清晰。“木西，

我想回家……我想回家……”原立的眼睛空洞地盯着前方，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像个被抽去魂魄的木偶，重复着同一句话。下一秒，头顶的白炽灯忽然“滋滋”作响，

开始疯狂地一明一暗——亮时，能看清陈右脸上暴起的青筋；暗时，

原立嘴角的红痕像活过来般蠕动。“啊——！”久久轻轻拍着原立的后背，“不怕不怕，

是不是又梦见以前的事了？”她把温好的水杯递过去，原立却像没知觉似的，

只盯着杯底的影子发呆。“久久，你别白费功夫了。

”旁边的小护士一边用力扯着病房的被子，棉絮在空气里飘着，“他们都是些疯子，

能做什么正经梦？说不定梦里都在发疯。”久久没搭话，只是看着原立小口小口抿着水，

直到把住院部的病人挨个清点完，才拿起墙角的铁锁，“咔哒”一声锁上走廊的铁门，

锁芯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像骨头在摩擦。“老远就看见你们俩在这磨蹭。

”辛一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玉子吓得一哆嗦，手里的记录板“啪”地掉在地上。

“护士长，你吓死我们了！”她捂着胸口喘气。“102病房查过了？

”辛一弯腰捡起记录板，指尖划过上面“原立”的名字，指腹带着点凉。“查过了，

就是原立最近总做噩梦，半夜总哭着说要回家。”久久皱着眉，话音刚落，

身后的病房里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人用头撞墙。辛一“哦”了一声，

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处方单，笔尖在“镇静剂”那栏重重划了两下：“那多加点量，

省得夜里闹。”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玉子攥紧的衣角，突然笑了，

“你们俩刚才在说什么悄悄话？”玉子脸一红，挠了挠头：“没什么，

就是在看手机上的鬼故事……”“鬼故事？”辛一挑了挑眉，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声音压得很低，“我也知道一个，比手机上的吓人多了。”“几年前，

这片地还不是精神病院，是所大学的宿舍楼工地。“老李，老李！”半夜的工地里，

一道声音压得像蚊子叫，伴随着铁皮房门“咯吱咯吱”的怪响，一个男人猫着腰钻进来，

正是老张。他脸白得像纸，左顾右盼，连烟都拿不稳，“不是说好半夜一点吗？

那老酒鬼怎么还没来？”屋子里光秃秃的，只有几袋水泥堆在角落，

刚刷过的墙散发着刺鼻的味道，混着泥土的腥气，像坟头的新土。“老远就听见你说我坏话。

”一道洪亮的声音撞开房门，老李叼着烟走进来，看见老张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忍不住嗤笑：“怕什么？咱们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他把烟盒扔过去，

火星在黑暗里亮了一下，“放心，我刚绕着工地转了三圈，连条狗都没有。这楼还没建好，

墙都没封死，正好藏东西。”老张接过烟，手还在抖，想到自己老婆病着，女儿还要上学，

下定了决心：“那……那搅拌水泥机真能行吗？”“不然你想扔哪？”老李吐了个烟圈，

烟雾裹着他阴狠的脸，“这些女娃子细皮嫩肉的，搅进水泥里，连骨头渣都剩不下。

等这楼盖好，谁能想到，墙里面藏着人？”那天的月亮很亮，却突然被乌云捂住了眼睛，

工地里伸手不见五指。两个黑影趁着夜色，一前一后抬着几个麻袋，

麻袋里隐约传来微弱的挣扎声，很快又没了动静。他们把麻袋拖到搅拌机房，

机器“轰隆”一声启动，声音大得像打雷，却盖不住麻袋里那几声细碎的呜咽，直到最后，

连呜咽都变成了水泥浆的黏腻声。后来那几个女学生就失踪了，警方查了三个月，

连个影子都没找到，最后只能以“意外失踪”结案。只有一个姓林的警察不死心，

天天往工地跑，可没过多久，工地突然停工了，老李和老张也不见了踪影，

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这……这也太吓人了！”玉子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忍不住往久久身边靠了靠，眼睛瞟向走廊的墙壁，总觉得那墙里像有东西在动。“辛一姐，

难道我们现在待的这栋楼……就是当年那个工地建起来的？”久久的声音发颤，

手不自觉地摸了摸冰冷的墙壁，指尖传来一阵黏腻的凉意。辛一点点头，

指尖划过护士站的窗台，“老院长说，当年学校把楼建好，

学生一住进来就出事——半夜总听见女生哭，有人说看见墙里渗出血，还有人说，

看见几个穿校服的女娃，在走廊里找自己的胳膊腿。后来学生们都不敢住了，再后来，

就改成了这精神病院。”“那……那木西、原立她们，就是当年的学生？

”久久的心里一阵发寒，突然想起原立总说“想回家”，想起她手腕上的青痕，

像被人掐过的样子。辛一突然笑了，笑声很轻，拍了拍身上的灰，

转身往护士站走：“谁知道呢？说不定啊，是老院长年纪大了，编了个鬼故事，

吓唬我们这些夜班的小姑娘。”“该带他们出来了。”玉子的声音轻飘飘的，

直勾勾地看向久久。下午三点，精神病院的后花园像块被烤焦的烙铁。

七月的太阳毒得能扒掉一层皮，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汗味混合的怪味。

病人们三三两两地瘫在老槐树下，有的对着空气龇牙咧嘴，

嘴里嘟囔着没人能听懂的胡话；有的则歪着头傻笑，口水顺着下巴淌到衣襟上，

在阳光下泛着油腻的光。突然，陈右猛地从石凳上弹起来，像被抽了筋的木偶般，

跌跌撞撞地往花园深处跑。“蝴蝶！我的蝴蝶！”她尖着嗓子喊，声音又细又哑，

踩着滚烫的水泥地疯跑，摔倒了就手脚并用地爬起来。“陈右，等等我！

”久久立刻追了上去，一边跑一边伸手去拦她，还不忘帮着哄：“我帮你抓，

一定帮你抓到蝴蝶！”树荫下，护士小茹斜靠在长椅上，看着这一幕，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都是来实习的，装什么圣母？她心里暗暗啐了一句，手上的瓜子嗑得“咔嚓咔嚓”响，

瓜子皮吐了一地，眼神里满是幸灾乐祸。没多久，久久真的捧着一只蝴蝶跑了回来。

她小心翼翼地翻开手掌，一只通体猩红的蝴蝶停在她的掌心，在烈日下晃得人眼睛生疼。

陈右眼睛一亮，猛地扑过去，一把攥住久久的手，将蝴蝶连带着她的手指一起塞进嘴里。

“咔嚓”一声，脆响在寂静的花园里格外刺耳。“好吃……甜的！”她含混不清地说着，

嘴角溢出一丝暗红色的汁液，顺着嘴角往下流。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

猛地吐掉嘴里的残渣，眼神瞬间变得凶狠。“蝴蝶没了！你赔我蝴蝶！”她尖叫着，

猛地将久久扑倒在地。对着她又扇又打。久久的后脑勺重重磕在水泥地上，眼前一黑，

还没反应过来，陈右的双手已经掐住了她的脖子，指甲深深嵌进她的皮肉里。

另一只手则疯狂地捶打着她的胸口、脸，每一下都用尽全力，嘴里还在嘶吼：“赔我！

赔我的蝴蝶！”最终，几个护工才强行把陈右拉开。她被关进了最深处的禁闭室，

小小的房间里安着四个监控，24小时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医务室里，

玉子正拿着棉签给久久清理脸上的伤口，碘酒擦过破皮的地方，疼得久久龇牙咧嘴。

“你怎么样，还好吗？”玉子的声音很轻，眼神里透着真切的关心。“学姐，

我……”久久看着玉子的眼睛，到了嘴边的“我不想干了”突然说不出口，只觉得鼻子一酸，

眼眶发烫。玉子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棉签，转头看向窗外的后花园。

那些病人依旧呆坐在阳光下，有的低着头抠手指，有的对着天空喃喃自语，乍一看安静得很，

却像一群被困在自己世界里的幽灵。“久久，这里太危险了，其实换个工作也不错。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其实，在一个地方呆久了，磁场会改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