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凌晨两点十七分,齐云在急诊病历本上画下最后一个句号。
社区医院的走廊静得能听见墙上挂钟的滴答声,只有护士站的小台灯亮着暖黄光晕。
她揉了揉发酸的眼眶,伸手去够桌上的保温杯——枸杞红枣茶凉透了,
像极了最近总在她梦里晃悠的那片雾。手机在抽屉里震动。齐云摸黑掏出来,
屏幕亮起的瞬间,急诊大厅的电子屏刚好切换新闻:“华北多地出现异常灰雾天气,
环保部门通报称‘主要成分为水汽与悬浮颗粒物,对人体无害,请市民不必恐慌’。
”她盯着新闻配图里灰蒙蒙的城市天际线,指尖无意识蜷紧。“叮——”微信弹出新消息。
是市气象局的老同学陈默:“云姐,刚拿到最新监测数据,灰雾里硅酸盐颗粒浓度超标七倍,
还有微量有机汞。我在值班,没法细说,你……”后面是三个惊叹号。齐云的后颈窜起凉意。
她快速回拨过去,占线。急诊室的广播突然响起:“齐护士,
二楼留观室有位外伤患者需要处理。”她应了一声,把手机锁屏塞进白大褂内袋,
起身时碰倒了桌上的马克杯。深褐色液体在病历上洇开,
像极了母亲笔记本里画的囤货清单——那本泛黄的硬壳本此刻正躺在她公文包最里层,
封皮上“应急生存指南”六个字被摩挲得发亮。半小时后,齐云换下被血渍染脏的外套,
终于得了半小时空闲。她躲进楼梯间,再次点开陈默的消息。对方这次秒接,
压低声音:“云姐,我导师是大气物理专家,他说这种灰雾移动速度是普通雾霾的三倍,
而且……”他顿了顿,“卫星云图显示,它正往咱们省移动。”“具体时间?
”“最快今晚十点,最晚明早六点,覆盖全市。”楼梯间的声控灯随着他的话忽明忽暗。
齐云攥紧手机,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母亲的遗言突然在耳边响起。三年前那个冬夜,
老人攥着她的手,呼吸管发出刺耳的嘶鸣:“小云,妈这辈子最怕的就是‘来不及’。
疾控中心那批老研究员,退休前都在查一种‘复合污染源’……你要记住,普通人的安全感,
不是等别人来救,是你能掌控的物资数量。”她当时哭着说“知道了”,
却还是把母亲塞给她的笔记本锁进了抽屉。直到半年前整理遗物,
翻到夹在扉页的照片——二十岁的母亲穿着白大褂,怀里抱着一摞囤货清单,
笑得比阳光还亮。“齐护士?”楼梯间外传来值班医生的唤声。齐云慌忙把手机塞回口袋,
应了声便往下走。回到护士站时,电子屏的新闻已经更新:“灰雾已抵达邻市,
预计三小时内影响我市。”齐云的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了两秒,突然起身。
“我去库房拿补液盐。”她对实习医生说谎,抓起白大褂往外走。库房在地下一层。
推开门的瞬间,霉味混着消毒水的气息扑面而来。齐云熟门熟路摸到最里面的货架,
踮脚取下一只落灰的纸箱——这是她去年“终极补货”的安全屋钥匙。纸箱里有张门禁卡,
对应城郊物流园B3层的200平地下室。三个月前她刚花三十万买下那里,
按母亲的清单一点点填满:军用级压缩饼干按三年份码放,药用酒精和碘伏分装在密封罐里,
太阳能发电机旁堆着整箱净水片,甚至在角落搭了迷你温室,
种子包按播种季节分类贴好标签。她摸出手机拍了张纸箱里的清单照片,
发给陈默:“帮我查查,这些东西够不够撑过三个月。”消息刚发出去,
窗外突然刮起一阵怪风。齐云抬头,透过库房的窄窗,
看见原本湛蓝的夜空不知何时蒙上了层灰纱。风卷着细小的颗粒拍在玻璃上,发出沙沙的响,
像无数只小虫子在啃噬。电子屏的新闻开始循环播放:“请市民尽量减少外出,
关闭门窗……”齐云的手指抵在窗玻璃上。那些灰雾钻进她的指缝,带着股说不出的涩味。
她想起母亲笔记本最后一页的字迹,力透纸背:“如果有一天,你要带重要的人躲起来,
记得囤够他们的希望。”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物业群消息:“各位业主注意!
小区南门已封闭,听说高速口有货车相撞,物资运不进来……”齐云退出聊天框,
打开自己列的紧急联系人表。第一行是林晓雨——隔壁单元的孕妇,
预产期就在下周;第二行是702的王奶奶,独居,有严重高血压;第三行……她关掉手机,
抓起库房里的应急背包。包里装着压缩饼干、急救包和一支强光手电筒。出库房时,
值班医生追问:“补液盐呢?”齐云扯了扯白大褂帽子遮住半张脸:“物流园临时管控,
我去别的地方调。”电梯升到一楼。透过玻璃门,
她看见门诊大厅的电子屏正滚动播放灰雾实时画面——整个城市已经被笼罩在一片混沌里,
像块巨大的脏抹布。齐云跑向停车场。钥匙插入车门的瞬间,
她听见广播里传来市长讲话:“请广大市民保持冷静……”后视镜里,
医院大楼的轮廓渐渐模糊在灰雾中。她一脚油门踩到底。
2.车载广播里的电流声刺得人耳膜发疼。齐云握着方向盘的手沁出薄汗,
挡风玻璃外的能见度已不足五米。灰雾像活物般缠绕着车灯,
在柏油路上投下模糊的影子——那影影绰绰的轮廓,
是她方才亲眼撞见的连环追尾:三辆轿车挤在路口,前车尾部还淌着黑油,
后车司机趴在方向盘上,生死不明。她猛打方向盘避开障碍物,
轮胎碾过碎玻璃的脆响惊得心跳漏了一拍。手机在副驾震动,
是社区主任张姐的消息:“云啊,小区群里炸了!有人说灰雾有毒,超市被搬空,
王奶奶降压药没了,林晓雨说她肚子疼得厉害……”齐云咬了咬唇。
安全屋的坐标离市区二十公里,按现在这个路况,至少还得半小时。
她腾出一只手回消息:“等我,带药和物资。”车拐进物流园岔路时,导航突然失灵。
齐云盯着全黑的车载屏幕,
想起母亲笔记本里夹着的牛皮纸地图——那是老人手绘的城郊路线图,
用红笔圈着“B3层地下车库入口”。她摸出那张泛黄的纸,借着仪表盘微弱的光比对路牌,
终于在迷雾中找到了半掩的铁门。地下车库比想象中更阴冷。齐云按下钥匙扣上的门禁卡,
“滴”的一声,金属闸门缓缓升起。她将车停在最里侧车位,背起应急背包往楼梯间跑,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响在空旷的空间里格外清晰。“咔嗒。
”安全屋的门在她输入密码后自动弹开。暖黄的地灯次第亮起,齐云站在玄关处,
—这里和她记忆里母亲描述的“理想堡垒”分毫不差:整面墙的防潮柜码着标好日期的物资,
角落的迷你温室里,几株嫩苗正顶着灰雾的余威舒展叶片,最显眼的位置挂着块木牌,
上面是母亲的字迹:“小云,这里永远给你留盏灯。”她放下背包开始清点。
压缩饼干的保质期标签被母亲用荧光笔重新描过,
最底层的军用罐头按肉类/蔬菜分类;医药箱里除了常规药品,
还多了盒孕妇专用复合维生素——不用猜,
肯定是母亲生前悄悄补上的;甚至连卫生棉条都分了夜用/日用,
包装上贴着手写便签:“经期女性易焦虑,备足更安心。”齐云的手指抚过那些熟悉的字迹,
喉咙发紧。她打开手机录像,对着物资清单逐一核对:“米面油三年份,
净水设备可支撑半年,药品比原计划多备了20%……”说到一半,
她突然顿住——母亲的笔记本里夹着张便签:“灰雾持续超一周,记得检查种子包发芽率。
”她快步走到温室前,掀开保温帘。薄荷、小白菜、萝卜籽的育苗盆整整齐齐排着,
最边缘还埋着几颗番茄种子。齐云蹲下身,
指尖轻轻碰了碰湿润的泥土——母亲连土壤都换了无菌基质,
连她这种“生存狂”都挑不出毛病。窗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齐云猛地起身,
抄起墙角的消防斧。月光透过防辐射窗帘的缝隙漏进来,照见窗台上落着几只灰毛老鼠,
正试探着往屋里钻。她冷笑一声,抄起斧头砸向窗框:“想进来?
先问问我的消毒水答不答应。”老鼠受惊窜走。
齐云这才想起母亲的提醒:“变异生物初期攻击性弱,但嗅觉敏感。
所有入口必须用薄荷/艾草味覆盖。”她转身从储物间拖出喷壶,
将提前泡好的薄荷水喷洒在门窗缝隙——这是她上周刚晒好的干薄荷叶,
按母亲笔记里的比例兑的水。做完这一切,已是凌晨三点。齐云瘫坐在地毯上,
望着天花板上的应急灯。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林晓雨发来的语音,带着哭腔:“齐姐,
我老公说他被隔离在上海了,现在宫缩越来越频繁……”她深吸一口气,拨通视频通话。
屏幕里,林晓雨脸色惨白地扶着腰,身后的客厅一片狼藉。“我查了,
你现在宫口应该开了两指。”齐云翻出急救包里的产褥垫和消毒棉,“听我说,
找个最干净的床单铺地上,我教你调整呼吸……”通话结束时,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
齐云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瞥见茶几上的母亲笔记本——最后一页不知何时多了行铅笔字,
应该是她昨晚翻找时蹭到的:“我的小云,你囤的不只是物资,是别人的命。”窗外,
灰雾依旧浓稠。齐云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冷冽的风裹着薄荷香涌进来,
她望着楼下空无一人的街道,忽然听见细微的“咚咚”声——是安全屋的备用发电机启动了,
太阳能板在灰雾里倔强地吸收着光能。她摸出兜里的薄荷糖,剥开放进嘴里。
清凉的甜意漫开时,手机弹出新的社区消息:“张奶奶说她听见婴儿哭声了……是晓雨家的。
”齐云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将母亲的笔记本小心收进保险箱。这一夜,她不仅是囤货者。
从现在起,她是所有幸存者的安全屋。
3.齐云盯着手机里林晓雨发来的定位——距离安全屋1.2公里的锦绣花园7栋。
她套上防割手套,将消防斧别在后腰,
又往帆布包里塞了三瓶矿泉水、两包消毒湿巾和母亲的急救手册。“晓雨,收拾好必需品,
我十分钟后到楼下。”她按下发送键,转身时碰倒了桌上的薄荷盆栽。嫩绿的枝叶滚落在地,
她弯腰捡起,突然听见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齐护士!
”是住在同一栋楼的实习医生小吴,他脸色煞白,手里攥着皱巴巴的病历本,
“张奶奶哮喘犯了,雾化器没药了!
我跑遍附近药店都没开门……”齐云的手指悬在门把手上。
她想起母亲笔记里的话:“初期资源有限时,优先救能创造价值的人。
”张奶奶是社区调解员,平时帮着看孩子、送菜,要是她倒下了,恐慌会更蔓延。“带路。
”她把帆布包往肩上一甩,跟着小吴冲进灰雾里。楼道里弥漫着消毒水和痰液的混合气味。
张奶奶蜷在沙发上,嘴唇发紫,手边的雾化器空了半瓶。
齐云迅速拆开随身带的支气管扩张剂,对着她口鼻喷了两下:“阿姨,慢慢呼吸,
我联系省医院的呼吸科同学,让他远程指导。”小吴举着手机当支架,
齐云一边操作一边叮嘱:“把窗户留条缝,但要用湿毛巾堵上,灰雾进不来。
”她余光瞥见茶几上摆着张奶奶孙女的画——歪歪扭扭的房子,门口写着“齐阿姨安全屋”。
二十分钟后,张奶奶的呼吸平稳了些。齐云塞给小吴一盒沙丁胺醇:“每天三次,
记着给她拍背排痰。”转身时,她摸了摸口袋里的薄荷糖——这是给林晓雨准备的,
生产时含一颗能缓解紧张。锦绣花园7栋楼下,林晓雨正扶着单元门喘气。
她穿着宽松的家居服,额角全是汗,怀里的帆布包露出半截产检本。“齐姐!”她看见齐云,
眼泪立刻涌出来,“我刚才数宫缩,五分钟一次了……”齐云扶住她的胳膊:“能走吗?
我们得尽快回安全屋。”“嗯!”林晓雨咬着牙站起来,忽然“嘶”了一声,
“好像破水了……”齐云的心理素质在这一刻发挥了作用。
她迅速从包里抽出防水布垫在地上,扶林晓雨坐下:“别怕,这是正常现象。
你现在听我指挥,深呼吸,吸气四秒,呼气六秒……”灰雾里传来野猫的尖叫。
两人同时抬头。二十米外的绿化带里,几只灰毛流浪猫弓着背,瞳孔缩成细线,正盯着她们。
其中一只炸着毛扑过来,齐云反手抽出消防斧,斧刃擦着猫爪划过,在水泥地上溅起火星。
“走楼梯间!”她拽着林晓雨往楼道跑,身后传来猫群的嘶吼。林晓雨踉跄了一下,
齐云托住她的腰:“别怕,我在社区见过太多这种情况,你和孩子都会没事的。”这是谎言。
齐云的心跳快得要撞破肋骨。
她想起母亲笔记里夹着的产科案例:“产妇在应激状态下易出现难产,
保持情绪稳定比任何药物都重要。”安全屋的门刚关上,林晓雨就瘫坐在地上。
齐云迅速拉上防辐射窗帘,打开紫外线灯:“先消毒,然后我帮你检查宫口。”“齐姐,
我害怕……”林晓雨抓着她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我老公还在外地,
万一……”“他现在肯定也在往家赶。”齐云打开急救包,取出消毒棉和一次性手套,
“你看,我连胎盘早剥的应急预案都准备了。”她故意说得轻松,
却悄悄把母亲留下的银镯子塞进林晓雨手心——这是老人当年给自己接生时戴的,“攥着它,
就当是我在陪你。”阵痛来得比预想中猛烈。林晓雨的呻吟声里,
齐云的手始终没离开她的腹部。她回忆着医院产科的培训,判断宫口已经开了五指。“用力!
像解大便那样,对,很好!”她盯着计时器,“还有十分钟,宝宝就要出来了。”这时,
安全屋的监控突然响起提示音。齐云余光瞥见屏幕——小区门口,几个男人正推搡着保安,
手里举着铁棍:“我们知道有户人家囤了物资!开门,不然砸门了!”“齐姐!
”林晓雨突然尖叫,“我要生了!”齐云的额头渗出冷汗。她快速做了个决定:“老陈!
”她拨通水电工老陈的电话——这是她前几天刚加的邻居群好友,“B3层车库C区,
有个应急出口能通到小区后门!你带把刀过来,我们在那里碰头!”挂断电话,
她转身握住林晓雨的手:“宝宝在给你加油呢,再坚持五分钟!
”婴儿的啼哭穿透灰雾的混沌,响彻安全屋。齐云剪断脐带的剪刀还在发抖。
她用消毒棉仔细擦拭宝宝的脸,
抬头时看见林晓雨苍白的脸上泛起笑意:“是个女孩……齐姐,谢谢你。
”窗外传来老陈的呼喊。齐云裹好母婴,抱着襁褓往车库跑。灰雾里,
老陈举着消防斧劈开挡路的铁栅栏,后门的应急灯在他身后亮起,像盏指引方向的星。
“齐护士!”社区主任张姐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刚才那几个抢物资的被警察带走了,
小区暂时稳住了。”齐云站在安全屋门口,望着怀里皱巴巴的小婴儿。她摸出手机,
给母亲的笔记本拍了张照——新的一页上,她用工整的字迹写下:“202X年X月X日,
救下林晓雨和她的女儿安安。我的安全屋,第一次有了家的温度。”灰雾仍未散去。
但这一次,齐云知道,她不再是一个人在战斗。
4.安安的啼哭声成了安全屋里最规律的闹钟。齐云换好尿布,把她放进恒温睡袋,
一转头就看见林晓雨正笨拙地冲奶粉。她身上还沾着分娩时的汗水,头发乱糟糟地挽在脑后,
但眼里却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温柔。“睡吧,我来。”齐云接过奶瓶,轻轻摇晃着,
“你多休息,母乳是最好的。”林晓雨摇摇头,笑了笑:“我老公说,她叫安安,平安的安。
她说,这个名字是齐姐你给的。”齐云的动作顿了顿。她走到窗边,撩开一角窗帘。
灰雾依旧笼罩着世界,但楼下花园里,几株被遗弃的月季竟顽强地开出了一朵花。就在这时,
敲门声响起。不是砸门,而是有节奏的三声轻响。齐云示意林晓雨看好安安,
自己抄起消防斧,走到门边。“谁?”“齐姐,是我,王奶奶。
”门外传来苍老但镇定的声音,“我没带吃的,就想问问安安……”齐云立刻拉开门。
王奶奶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个搪瓷碗,碗里是用红糖和热水冲的红枣姜茶。
她脸色有些浮肿,显然是降压药快吃完了。“快进来。”齐云扶住她,
“您怎么不提前说一声?”“不想给你们添麻烦。”王奶奶走进屋,
目光落在襁褓中的安安身上,眼眶红了,“我这把老骨头,说不定哪天就……能来看看她,
值了。”当天下午,安全屋的门外再次热闹起来。住在1101室的李哥,是个健身教练,
扛来了一箱蛋白粉;对门的赵姐,是小学老师,
抱来了一摞儿童绘本和拼图;就连之前在群里咒骂齐云“自私鬼”的刘先生,
也送来了一桶汽油,说是从他公司车库里抢出来的。齐云没有拒绝任何一份物资或帮助。
她让老陈在玄关处开辟出一块区域,建立了“共享仓库”。“所有带进来的东西,都要登记。
”她拿着一个厚厚的笔记本,对每一个人说,“谁贡献了什么,谁领用了什么,
都记在这上面。我们是一个团队,不是寄生虫。”她的公正和透明,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那个曾咒骂她的刘先生挠着头说:“齐护士,我之前是急疯了,对不起。
我家小子吵着说要来看小安安。”危机暂时平息,但新的挑战悄然而至。第三天早上,
净水器的警报响了。齐云检查后发现,过滤系统因为长期高负荷运转,需要更换核心滤芯。
这意味着,在新滤芯到手前,他们只能依靠储备的瓶装水。“瓶装水只够喝三天了。
”齐云在临时组建的微信群里通报了这个消息。群里瞬间炸开了锅。“那怎么办?
孩子不能没有干净水喝!”林晓雨焦急地问。“我们家还有几桶矿泉水,先匀一些过来!
”李哥立刻回复。“够了,”齐云打出两个字,随后发了一张图纸,“这不是长久之计。
我计划在后院开辟一个小菜园,种点耐活的蔬菜,同时也能种薄荷。我们需要大量的薄荷,
既能驱虫,也能净化空气。”她顿了顿,继续写道:“但是,种菜需要肥料,
需要有人懂种植。我记得王奶奶以前是退休教师,退休前在学校的劳动课上教过园艺?
”群里安静了几秒,王奶奶的头像亮了:“嘿嘿,那都是年轻时的事了,怕是不行喽。
”“怎么不行?”齐云直接拨通了王奶奶的视频电话。老人穿着一件素雅的盘扣衫,
精神矍铄。“小齐,只要能为孩子们做点事,我什么都愿意学。”“您不是要学,
”齐云笑了,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您是要教我们。”一周后。安全屋的后院,
曾经是杂草丛生的荒地,如今已变了模样。老陈用水泥和砖块垒起了几个长条形的种植箱,
李哥和赵姐从各自的家里搬来了肥沃的园土。齐云则拿出母亲笔记本里夹着的种子包,
按照上面的指示,将薄荷、小白菜、葱的种子分门别类地撒进土里。王奶奶戴着老花镜,
蹲在地里,小心翼翼地用小铲子疏松土壤。她的动作很慢,但异常专注。“这里,
要挖深一点。”她指着齐云面前的土坑,“小白菜的根须浅,但薄荷喜欢疏松的土。
”齐云依言照做。阳光透过稀薄的灰雾,洒在她们身上。林晓雨抱着安安也来到了后院,
小家伙在襁褓里好奇地蹬着腿。“王奶奶,您看,”齐云指着薄荷苗旁的空地,
“这里可以种点草莓吗?我看到种子包里有。”“可以,可以!”王奶奶高兴得像个孩子,
“等安安会走路了,就能来摘草莓吃了。”远处,老陈正在调试一台改装过的太阳能杀虫灯。
李哥和几个年轻力壮的男人轮流去小区里搜集还能用的工具和零件。
赵姐则在给新加入的几户人家做心理疏导,教他们如何安抚孩子。
这个曾经冰冷的混凝土堡垒,正在一点点变得温暖、鲜活。傍晚时分,
齐云和林晓雨坐在屋顶,看着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穿透灰雾。“谢谢你,齐姐。
”林晓雨轻声说,“不是谢你救了我,是谢你……把我们聚在了一起。
”齐云望着远处城市的轮廓,摸了摸口袋里母亲的笔记本。她知道,真正的生存,
从不是一个人对抗全世界。而是在这片绝望的灰雾里,找到一群人,共同点燃一堆火。
火光虽小,却足以照亮前路,温暖彼此。5.灰雾笼罩的第七天,
安全屋的生活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秩序感。清晨,阳光费力地穿透浑浊的雾气,
洒在后院那片小小的绿意上。薄荷已经长出了第一茬新叶,嫩绿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
成了安安的天然安抚剂。她躺在王奶奶编织的摇篮里,咿咿呀呀地挥舞着小手,
小脑袋总是不自觉地朝着菜园的方向。“这孩子,天生就和土地亲。
”王奶奶一边给小白菜浇水,一边笑着说。她身上的旗袍洗得干干净净,
头发也用木簪整齐地挽起,很难看出几天前她还是一位连降压药都快吃不上的孤独老人。
齐云正在给太阳能发电机做每日例行检查。它的效率比预期低,
但足以维持照明、监控和净水设备的基本运转。这是她和现代文明最后的脆弱纽带。“齐姐,
你看!”林晓雨抱着安安从屋里出来,指着院墙的角落,“那里有抓痕。
”齐云立刻放下工具走过去。水泥地上,几道崭新的、深深的划痕触目惊心,
旁边还有一撮灰色的猫毛。“是流浪猫,”她蹲下身,捻起那撮毛在鼻尖轻嗅,
一股野性的腥臊味让她心头一凛,“最近几天,它们的活动范围越来越近了。
”群里很快有人回应。住在隔壁楼的陈姐发来一张照片:她家阳台的鸟食盆被打翻了,
地上有同样的抓痕。另一位住户说,他夜里听到了凄厉的猫叫声,不像普通野猫。
母亲的笔记本再次浮现在齐云脑海:“灰雾30天后,动物变异率急剧上升。
猫科动物因其敏锐的感官,往往是最早出现攻击性的。”恐慌像藤蔓一样悄然滋生。当晚,
变故突生。午夜时分,所有人都被一阵尖锐的、类似金属摩擦的嘶吼声惊醒。
那声音来自院墙外,充满了暴戾与饥饿。紧接着,是“哐当”一声巨响,
安全屋的铁艺围栏被什么东西从外面猛地撞了一下。“待在屋里,不要出来!
”齐云抓起强光手电筒和一根棒球棍,冲到门边。透过监控屏幕,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七八只体型明显比普通流浪猫大上一圈的灰影,正疯狂地撞击着围栏。
它们的眼睛在红外镜头下闪烁着幽绿色的凶光,嘴角滴着涎水,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为首的一只,毛色是诡异的暗灰色,左眼处有一道狰狞的伤疤。“变异了……真的变异了。
”李哥的声音在语音群里发颤。“别怕。”齐云的声音异常冷静,
她已经戴上了防割手套和N95口罩,“老陈,准备汽油和布料,做燃烧瓶。其他人,
把门窗锁死,尤其是有小孩和老人的房间。”她有条不紊地发布着指令,像一位战地指挥官。
燃烧瓶在院子里点燃,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冲在最前面的几只变异猫被火焰逼退,
发出痛苦的嚎叫。但更多的猫从黑暗中涌现,
它们的目标似乎只有一个——散发着食物香气和人类气息的安全屋。“门要撑不住了!
”负责顶住大门的小吴惊呼。就在这时,
齐云想到了母亲笔记本里的一个备注:“猫科动物厌恶薄荷与樟脑的气味。”“王奶奶!
”她大喊,“把晒干的薄荷叶全部给我!”王奶奶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跌跌撞撞地跑过来,递上一大包晒干的薄荷叶。齐云把它们全部塞进一个纱布袋,浇上酒精,
然后用一根长棍推到门缝下方。一股浓烈刺鼻的薄荷味瞬间弥漫开来。
外面的嘶吼声戛然而止。那些变异猫像被扼住了喉咙,焦躁地在原地打转,不敢再靠近一步。
僵持了十几分钟后,它们最终不甘地退入黑暗。一场危机,被几袋薄荷叶化解。安全屋里,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但气氛却比之前更加凝重。“我们不能再被动防守了。
”齐云看着大家,神情严肃,“从今天起,安全屋实行宵禁。晚上十点后,任何人不得外出。
所有窗户必须加装防猫网。”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需要的不只是活着,
还要有尊严地活着。这意味着,我们要主动出击,清理掉安全屋周围的威胁。”“怎么清理?
”李哥问。“陷阱。”齐云看向老陈,“用汽车电瓶和铁丝,做一个简易的电网陷阱,
布置在院墙外围。再做一些捕兽笼,用新鲜的肉类做诱饵。”老陈点点头:“我来办。
但电力是个问题。”“我来解决。”一直沉默的赵姐开口了。她是小学科学老师,
对电路知识一知半解。“我可以把几个太阳能小台灯的电路拆下来,做成低压触发电网。
不致命,但能电晕它们。”一个由医生、护士、水电工、老师和退休干部组成的临时团队,
开始高效地运转起来。他们不再是求助者,而是这片废墟之上,第一批建立秩序的幸存者。
深夜,陷阱布置完毕。齐云独自一人来到屋顶,眺望远方。灰雾依旧,但在这片混沌之中,
她仿佛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正在成型。一个由女性智慧、邻里互助和生存本能共同构筑的,
坚韧的堡垒。她摸出手机,
在共享文档里敲下新的规则:《安全屋生存公约》第一条:我们不仅要对抗外部的灰雾,
更要警惕内心的恐惧。恐惧会让人疯狂,而团结,是我们唯一的武器。
6.变异猫的陷阱生效了。清晨的阳光穿过灰雾,在安全屋后院投下斑驳的影。
老陈蹲在院墙根,正用长柄钳夹起一只被电晕的灰猫。它的皮毛结着血痂,
幽绿的眼睛半睁半闭,嘴角还挂着未干的涎水。“处理干净,肉可以熬汤。
”齐云递过一副橡胶手套,“记住,接触后立即用薄荷水洗手。
”这是母亲的笔记里写的:“变异兽类虽危险,但蛋白质含量与普通肉类无异。
高温彻底煮熟后,可食用。”林晓雨抱着安安站在厨房门口,小声问:“齐姐,真的能吃吗?
”“必须能吃。”齐云转身,将安安轻轻放进摇篮,“我们已经没有多余的食物储备了。
这些猫,是我们的补给。”她的语气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林晓雨抿了抿唇,
低头给安安哼起歌谣——那是王奶奶教的民间小调,原本用来哄睡,
此刻却成了对抗不安的武器。上午十点,共享仓库。李哥用菜刀熟练地分解变异猫的尸体。
他的动作很稳,像在处理菜市场的猪肉。王奶奶系上蓝布围裙,将切好的猫肉分装进保鲜盒,
撒上大量花椒和姜片:“去腥味的法子,老辈人传下来的。”赵姐蹲在一旁,
用酒精棉片擦拭每一把刀具:“齐姐,这样处理能避免寄生虫吗?”“不能百分百保证。
”齐云翻开母亲的笔记本,指着其中一页,“但高温煮够四十分钟,应该没问题。另外,
猫肝和猫心要单独存放,重金属可能超标。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和薄荷香——王奶奶在处理猫肉的同时,还在煮一大锅薄荷水,
用来浸泡所有接触过变异猫的工具。“小齐,你看这个。
”王奶奶突然举起一块灰白色的硬块,“猫的胆囊里有这个。”齐云凑近一看,
是几粒青绿色的结晶。她瞳孔微缩——这和母亲笔记里提到的“灰雾凝结物”描述一致。
“收集起来,交给老陈。”她郑重地说,“我爸说过,这类结晶可能含有特殊矿物质,
或许能改良土壤。”老陈正在调试太阳能杀虫灯,闻言抬头:“真的?
”“我妈的笔记里夹着实验室报告。”齐云从保险箱里取出一沓泛黄的纸,
“她退休前参与过灰雾成分分析,这些结晶或许是突破口。”午后,社区广场。
齐云带着李哥和赵姐,推着装满变异猫肉和薄荷水的推车,敲响了3号楼的门。
开门的是住在302的张大爷,他鬓角斑白,手里还攥着一把锈迹斑斑的扳手。“齐护士,
”他警惕地后退半步,“我们家不缺吃的。”“张叔,不是来要东西的。
”齐云将推车往前推了推,“这是我们处理好的猫肉,熬成汤能补充体力。还有薄荷水,
能防蚊虫。”她顿了顿,直视对方的眼睛,“您家有台旧水泵,
我们想借去清理地下室的积水——那里容易滋生细菌。”张大爷的目光扫过推车上的保鲜盒,
喉结动了动。他身后传来小孙子的咳嗽声:“爷爷,我饿……”“进来吧。”他侧过身,
“水泵在地下室,我带你们去。”傍晚,安全屋屋顶。齐云晾晒着刚洗好的白大褂。
林晓雨抱着安安走过来,小家伙的手指抓着她的衣角,咯咯直笑。“安安今天长了半两。
”林晓雨摸着女儿的脸蛋,“王奶奶说,等她会爬了,要在菜园边种一圈薄荷,护着她。
”齐云望着楼下正在给菜园浇水的王奶奶。老人的背影被夕阳拉得很长,像一株倔强的老树。
“晓雨,”她轻声说,“你还记得刚来的时候吗?你说我自私。”林晓雨笑了:“现在觉得,
你是把所有人都放在心尖上的人。”这时,对讲机里传来老陈的声音:“齐姐,
3号楼的张大爷送来半袋红薯!说是他囤的,说我们救了他孙子。”“收到。
”齐云按下通话键,“告诉张叔,红薯我们收,明天送他两盒猫肉罐头。
”风掀起她的白大褂衣角。灰雾依旧笼罩着城市,但此刻的安全屋,
飘着猫肉汤的香气、薄荷的清冽,还有婴儿的笑声。齐云摸出母亲的笔记本,
在最后一页添上新的字迹:“202X年X月X日,我们学会与变异共存,也与彼此共生。
灰雾或许会吞噬城市,但吞不掉人心的温度。我的安全屋,正在长出根。
”7.灰雾笼罩的第十五天,安全屋的平静被一声咳嗽打破。最先察觉异常的是王奶奶。
她蹲在菜园里给薄荷浇水时,突然捂住胸口,指缝间渗出淡红色的血丝。“老毛病了。
”她摆摆手,却把齐云叫到身边,压低声音,“你闻闻这土……有股霉味。”齐云蹲下身,
指尖刚碰到湿润的泥土,就闻到一股刺鼻的潮腐气。她扒开表层土,
底下竟泛着诡异的青黑色霉斑,像张扭曲的蛛网。“是霉菌。”她的心跳陡然加快,
“母亲笔记里提过,灰雾携带的有机汞会催化土壤霉变,产生神经毒素。”当天下午,
老陈检测了安全屋的地下水。抽上来的水呈浑浊的灰绿色,静置后水面浮着一层黏腻的薄膜。
“大肠杆菌超标二十倍,还有未知微生物。”他皱着眉把试管塞进背包,“不能再喝了。
”恐慌像潮湿的霉菌,悄悄爬上每个人的心头。“那我们喝什么?”有住户在群里问。
“桶装水还剩半箱。”齐云回复,随即拨通老陈的电话,
“我记得母亲笔记里夹着一张配方——用木炭、石英砂和薄荷叶做简易滤水器。
她当年在疫区就用过。”老陈的声音立刻提起来:“你是说,用多层过滤加薄荷吸附?
”“对。”齐云翻出母亲的旧笔记本,里面夹着一张泛黄的草图,“一层粗木炭,
一层细石英砂,最上层铺晒干的薄荷叶。她说薄荷的挥发油能抑制部分微生物。”三天后,
地下实验室。安全屋的地下室被改造成临时实验室。齐云戴着护目镜,
正往玻璃罐里装填木炭。老陈调试着手动压水机,王奶奶把晒干的薄荷叶碾成碎末,
林晓雨抱着安安在旁边递工具——小姑娘现在会抓着齐云的白大褂角,咿呀着模仿大人说话。
“齐姐,这样真的有用?”李哥凑过来,盯着层层叠叠的过滤装置。“不确定。
”齐云实话实说,“但我妈当年用这套方法,让整个隔离区的饮用水达标了。”她顿了顿,
又补了一句,“她总说,‘办法总比困难多,尤其是为了孩子’。”水流经过三层过滤后,
注入透明储水罐。齐云取出试管,滴入检测试剂。等待的十分钟里,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颜色变浅了!”赵姐突然喊出声。齐云凑近看,原本浑浊的灰绿色液体,此刻已变得清亮。
“大肠杆菌数值下降了。”她对着阳光举起试管,“虽然没完全达标,但煮沸后应该能喝。
”人群爆发出欢呼。王奶奶抹着眼泪,把安安举到齐云面前:“小云,你和你妈一样,
都是我们的福星。”与此同时,小区外围的变异猫陷阱区传来异动。老陈巡检时,
发现被电晕的猫群里混进了一只新的变异生物——体型像放大十倍的蟑螂,
甲壳泛着金属光泽,触须上滴着腐蚀性黏液。“这是‘灰甲’。”齐云翻着母亲的笔记,
脸色发白,“抗药性强,群居,会分泌强酸腐蚀金属。”监控画面里,
那只灰甲正用前肢刨着陷阱边缘的泥土,试图挖洞进入安全屋。“必须清除。
”齐云立刻召集人手,“老陈,你带李哥做燃烧弹,用汽油和辣椒粉。赵姐,
你和我去仓库拿防化服。”林晓雨拽住她的袖子:“我和你一起去。”“不行。
”齐云按住她的肩膀,“安安需要你。这里交给我们。”傍晚,战斗结束。
燃烧弹在灰甲群中炸开,辛辣的辣椒味混着焦糊味弥漫。齐云穿着防化服,
用长柄镊子夹起最后一只灰甲的尸体,扔进密封袋。“它们的卵鞘藏在地下三米。
”她摘下护目镜,脸上被熏得通红,“必须挖开陷阱区,彻底清除。
”老陈擦了擦脸上的汗:“我来带人挖。但需要更多人手。”“我去动员。
”林晓雨抱着安安走过来,小家伙的手里攥着颗水果糖,“大家都会帮忙的。”她的话没错。
当齐云带着工具下楼时,楼道里已经站满了人:张大爷扛着铁锹,陈姐提着应急灯,
连之前最胆小的刘太太都抱着一筐手套。“齐姐,我们听你的。”刘太太把手套塞进她手里,
“不能让那些怪物进来。”深夜,安全屋的临时会议室。
齐云在白板上画着陷阱区的结构图:“我们分三组,轮流挖掘。每挖半米,
就用紫外线灯消毒。发现卵鞘立即焚烧。”王奶奶端来姜茶,热气模糊了她的眼镜:“小云,
累了就歇会儿。我们不赶那一时。”齐云握住杯子的手顿了顿。她想起母亲笔记的最后一页,
被红笔圈住的字迹:“生存的意义,不是一个人的长生,是一群人的延续。”“好。
”她轻声说,“但我们必须尽快解决。灰甲的卵鞘孵化期只有七天。”凌晨两点,挖掘现场。
齐云的手套被碎石划破,指尖渗出血珠。她却浑然不觉,盯着眼前的土坑——在地下两米处,
他们发现了成片的灰白色卵鞘,像一串串扭曲的小葫芦。“烧!”她大喊。
酒精喷灯的火焰舔舐着卵鞘,发出滋滋的声响。黑色的烟雾中,
齐云仿佛看见母亲的影子——那个在疫区实验室里熬红双眼的研究员,
那个在病床前握着她手说“要好好活着”的老人。“齐姐!”林晓雨的声音从坑边传来,
“安安哭了。”她这才惊觉,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齐云爬出土坑,接过襁褓中的安安。
小姑娘的脸上沾着她的血珠,却笑得像朵小太阳。“我们做到了。
”她望着坑底还在冒烟的灰烬,轻声说。灰雾依旧笼罩着城市,但这一次,
他们不仅守住了安全屋,更守住了彼此的希望。8.挖掘工作持续了整整两天。
当最后一捧混着焦糊味的泥土被铲出,陷阱区露出了一个触目惊心的地下巢穴。
成百上千的卵鞘已被高温烧毁,但空气中仍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甜。所有人都疲惫不堪,
手上磨出了水泡,脸上沾着洗不掉的灰渍。但当齐云宣布“威胁解除”时,
人群中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张大爷抱着孙子,激动得热泪盈眶:“我们安全了!
我们真的安全了!”庆功的猫肉汤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香浓。齐云却默默回到了地下室。
她脱下沉重的防化服,浑身像散了架一样。疲惫中,
她想起了母亲笔记里那个被她忽略的细节——在记录完灰甲的特征后,
母亲用红笔写了一句:“它们变异的速度,比我们想的要快。我们必须跑在它们前面。
”“跑在前面……”齐云喃喃自语。她拉开一个上锁的抽屉,
里面静静躺着一本更厚的、用牛皮绳捆住的笔记本。这是母亲的“实验日志”,
比那本生存指南更加专业和晦涩,里面记录的全是各种病毒、细菌和植物样本的数据与推演。
她从未敢轻易翻开它,总觉得那是母亲未竟的、沉重的研究。但此刻,她解开了绳索。
日志的最新一页,日期停留在灰雾降临前的三天。
母亲的字迹因急切而略显潦草:“‘源质’分析有突破性进展。
它似乎在主动筛选并激活环境中的惰性基因。植物、动物,甚至微生物,都在被改写。
这不是简单的污染,是一场……定向的进化风暴。我们必须找到它的‘频率’,或者,
找到能与之抗衡的‘种子’。
”“源质”、“进化风暴”、“抗衡的种子”……这几个词像一道闪电,
劈开了齐云心中所有的迷雾。她终于明白了母亲所说的“跑在前面”是什么意思。
这不是简单的储备物资,而是一场与看不见的敌人赛跑,争夺未来生存的法则!
她猛地合上日志,眼中燃起了前所未有的光芒。第二天,阳光正好。安全屋后院,
一场别开生面的“科研会议”正在进行。齐云将母亲的实验日志投影在白板上,
用红笔圈出了“定向进化”和“寻找种子”两个词。“我们的薄荷和白菜长得太慢了,
而且变异猫带来的威胁虽然解除,但谁知道下一个变异物种是什么?”齐云环视众人,
“我们不能再被动等待。我们要主动改良我们的食物和环境。”“怎么改良?”李哥挠挠头,
“我们又不是科学家。”“我们可以学。”齐云的目光扫过人群,
最后落在老陈和王奶奶身上,“老陈,你的动手能力强,负责搭建一个小型温室,
模拟不同的光照和湿度。王奶奶,您懂种植,负责记录植物的每一个细微变化。”她顿了顿,
指向赵姐:“赵老师,你懂科学原理,可以帮我们解读我妈笔记里的一些术语。”最后,
她看着林晓雨和抱着安安的刘太太:“我们需要人手,也需要更多的人参与进来。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是我们所有人的事。我们是在为安安,为我们自己,种一个未来。
”“未来”这个词,深深打动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王奶奶第一个站起来:“我懂!
我明天就去翻我那本老园艺书!”老陈也咧嘴一笑:“行,我这就去搜集玻璃和铁皮,
建个‘太空舱’出来!”一周后,地下实验室的旁边,
多了一个简陋但功能齐全的“育种室”。王奶奶像个老将军,
指挥着大家将不同品种的种子——萝卜、土豆、番茄——分别种进标好号码的营养钵里。
齐云则根据母亲的日志,调制出几种不同的营养液,分别注入其中。“这盆是对照组,
只用普通营养土。”王奶奶指着一块区域,“这盆加了草木灰,
这盆……加了我们过滤剩下的活性炭。”齐云补充道:“还有这盆,我妈的笔记里提到过,
少量的辐射能激活某些植物的抗性基因。我们试试用低功率紫外线灯照射。”这是一场豪赌,
也是一次前所未有的尝试。半个月后,奇迹发生了。在所有育种中,
有三盆种子表现出了惊人的差异。一盆薄荷,叶片变得异常宽大肥厚,颜色是罕见的深紫色,
散发出浓郁得化不开的清香,连最靠近的变异猫尸块都散发出了淡淡的焦糊味。一盆土豆,
块茎长得又大又光滑,切口处渗出的汁液竟然呈现淡金色,散发着微弱的能量波动。
而最让人惊喜的是一盆番茄,它的藤蔓坚韧如铁丝,叶片上甚至长出了一层细密的绒毛,
能抵御害虫的啃食。结出的第一个番茄,通体鲜红,散发着太阳般温暖的光泽。
“这……这是天选之物啊!”王奶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齐云拿起那个番茄,沉甸甸的,
充满了生命力。她没有立刻吃掉,而是小心翼翼地将它和其他几株变异植物样本一起,
封存在一个恒温箱里。这是希望的火种。这天傍晚,齐云站在屋顶,眺望远方。
安安在林晓雨怀里睡着了,小脸上洋溢着满足。安全屋的烟囱里,袅袅炊烟升起,
混着新培育的薄荷香气,飘向灰蒙蒙的天空。她的手机响了,是陈默发来的消息。
作为气象局的专家,他一直在追踪灰雾的源头。“云姐,我们可能找到了。在西北戈壁深处,
有一个巨大的能量反应,灰雾就是从那里扩散出来的。国家正在筹备一支科考队,准备进去。
”齐云握着手机,久久不语。她知道,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但她不再害怕。
因为她脚下,已经长出了根;因为她手中,已经握住了种子。她低头,
看着安全屋里那片小小的、却充满无限可能的菜园。她轻声说,像是对自己,
也像是对所有沉睡在这片灰雾之下的人们:“妈妈,我找到您的‘种子’了。这一次,
我们不只要活下去。我们要让这片土地,重新开出花来。
”9.西北戈壁的消息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安全屋里激起层层涟漪。
陈默的消息发来第三天,齐云在育种室找到王奶奶。老人正戴着老花镜,
用放大镜观察那盆深紫色薄荷的叶片纹路。“小云,你妈当年总说,‘植物的智慧比人强’。
”她头也不抬,“这薄荷的腺毛密度是普通品种的三倍,说不定真能提炼出对抗灰雾的物质。
”齐云将手机屏幕转向她。新闻里,
国家应急管理部的发言人正站在戈壁滩上:“……初步判断,
灰雾源头与地壳活动释放的特殊矿物有关。我们已组建多学科科考队,
预计两周后深入核心区。”王奶奶摘下眼镜,
指尖轻轻抚过屏幕里的戈壁照片:“你妈当年参与过类似的矿区防疫项目。她总说,
‘大灾面前,实验室和田间地头得拧成一股绳’。”当晚,安全屋的临时会议室坐满了人。
齐云站在白板前,投影是母亲的实验日志扫描件。“我妈提到的‘源质’,
可能就藏在戈壁的矿物里。”她划动屏幕,“这些变异植物的抗逆性,
或许能帮我们找到中和源质的方法。如果科考队需要植物样本或数据支持……”“我去!
”李哥第一个举手。他是户外俱乐部教练,熟悉野外生存。“不行。”齐云立刻否定,
“戈壁环境恶劣,科考队需要专业支援。
但我们可以提供样本——变异薄荷、土豆、番茄的组织标本,还有母亲的实验数据。
”赵姐推了推眼镜:“我可以整理一份《变异植物特性分析报告》,
包括它们的生长周期、抗逆基因表达……”“还有我!”林晓雨抱着安安挤到前排,
“安安的奶粉罐子空了,我可以去社区超市搬库存的玻璃罐,用来装标本。”她顿了顿,
眼睛发亮,“对了,张大爷说他能联系到以前的地质队朋友,帮忙捎带样本去火车站!
”会议室里,此起彼伏的“我可以”“我来”像一股暖流,撞得齐云眼眶发热。她忽然明白,
母亲笔记里那个未完成的“种子计划”,从来不是一个人的战斗。三天后,打包时刻。
育种室的玻璃罐被擦得锃亮,
里面装着深紫色薄荷的叶片、金色土豆的块茎切片、带绒毛的番茄果实。
每样标本旁都贴着标签,写着采集时间、生长环境、变异特征——这是王奶奶用毛笔写的,
字迹工整得像课堂作业。齐云将母亲的实验日志复印件仔细装进防水袋。最后一页,
她新添了一行字:“202X年X月X日,我们的种子,即将踏上寻找答案的旅程。”楼下,
李哥开着改装过的SUV等在门口。后备箱里塞满了标本箱、太阳能充电宝,
还有林晓雨搬来的二十个玻璃罐——每个罐子上都贴着可爱的贴纸,写着“安安的加油罐”。
“齐姐,”林晓雨把一个小布包塞进她手里,“这是我给孩子织的毛衣,你带着。戈壁冷。
”布包里,针脚歪歪扭扭的婴儿毛衣裹着一颗晒干的薄荷籽。齐云捏了捏,眼眶发热。
送行的清晨,灰雾罕见地淡了些。安全屋的居民站在门口,排成一条长队。张大爷抱着孙子,
王奶奶拄着拐杖,赵姐提着一篮子煮好的鸡蛋,
老陈扛着一箱工具——里面是他连夜赶制的便携式土壤检测仪。“小云,
”王奶奶颤巍巍地递过一个陶罐,“这是我腌的糖蒜,路上配饭。”“齐护士,
”刘太太把一包晒干的猫薄荷塞进她口袋,“给科考队的兄弟提神。”李哥发动汽车,
摇下车窗:“放心,两周后带好消息回来!”车子驶出小区时,齐云从后视镜里看见,
所有人站在灰雾里挥手。安安坐在林晓雨怀里,小手举得老高,朝她晃了晃。那一刻,
她忽然读懂了母亲笔记里最温柔的那句话:“所谓希望,就是有人愿意为你,
走向更远的远方。”戈壁,科考队营地。齐云将标本箱和数据U盘交给队长陈正雄时,
这位两鬓斑白的老教授红了眼眶。“我们苦苦寻觅的抗源物质线索,
没想到藏在这些变异植物里。”他翻开母亲的实验日志,“这是齐云同志的母亲?
当年她参与过罗布泊矿区防疫,是我们的老前辈。”齐云摇头:“她没等到这一天。
”“但她留下了火种。”陈正雄指着标本箱里的紫色薄荷,“初步检测,
这种薄荷的挥发油能有效中和源质中的神经毒性。我们马上做动物实验!”半个月后,
安全屋收到第一封电报。内容很短:“薄荷提取物实验成功。源质中和率78%。
感谢齐云同志及安全屋全体成员——科考队陈正雄。”消息传来时,安安正摇摇晃晃学走路。
她扑向齐云,小手抓住她的白大褂,咯咯笑着。齐云将电报纸贴在公告栏上。阳光下,
灰雾似乎又淡了一些。林晓雨端来猫肉汤:“齐姐,喝口热的。”王奶奶哼起小调,
老陈调试着新到的太阳能板,赵姐在育种室记录着新一代变异植物的生长数据。
齐云望着窗外,仿佛看见母亲的笑容。她知道,这不是终点。是另一场关于希望的播种,
刚刚开始。10.电报带来的喜悦在安全屋发酵了三天。安安已经能扶着墙学步,
小短腿摇摇晃晃扑向齐云时,她正蹲在育种室记录新一代变异植物的数据。
紫色薄荷的香气里,林晓雨端来温好的猫肉汤:“齐姐,喝口热的。
王奶奶说你这两天又瘦了。”齐云接过碗,瞥见对方眼底的青黑。
产后恢复期的林晓雨主动承担了大部分物资清点工作,昨天又跟着赵姐学做植物标本压制,
眼下还沾着草汁。“晓雨,你歇着。”齐云刚开口,窗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击声。是老陈。
他浑身是土,手里攥着半块焦黑的石头:“西边三公里的废车厂,发现大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