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燕王桂兰《80年代：暖媳的红火人生》完结版免费阅读_晓燕王桂兰热门小说

1981年的春天来得迟，北方的冻土到了三月中旬才慢慢化开，村口的老槐树枝桠上刚冒出点绿芽，风里还裹着股子未散的寒气。

村里的人都开始忙了，扛着锄头去地里翻土，背着筐去山上挖野菜，连孩子们都跟着大人在田埂上跑，帮着捡柴、递水，整个村子都透着股子“盼着收成”的活气——除了林晓燕家。

晓燕是被院子里的鸡叫吵醒的。

她睁开眼时，炕梢还是凉的，王桂兰和林晓强早就起了，里屋传来王桂兰给林晓强梳辫子的声音，还哼着不成调的儿歌。

晓燕赶紧爬起来，叠好自己那床打补丁的粗布被——其实也没什么好叠的，棉絮都板结了，叠起来像块硬邦邦的砖头，可她还是每天都叠，这是外婆以前教她的，“女孩子要干净，就算衣服破了，被子也要叠整齐”。

她刚下炕，王桂兰就从里屋出来了，手里拿着个花布头绳，看见晓燕，就皱着眉：“死丫头，醒了还愣着？

赶紧去喂猪，猪都饿叫唤了！”

晓燕没说话，拎起墙角的猪食桶就往外走。

猪食是昨天剩下的红薯藤和稀粥底，在桶里放了一夜，有点发酸，她忍着味，往猪圈里倒。

家里的老母猪瘦得皮包骨，看见猪食就凑过来，哼哼唧唧地吃着，晓燕看着它，想起自己昨天只吃了两个野菜窝头，肚子又开始隐隐作痛。

“燕儿姐！

燕儿姐！”

院门外传来小花的声音，晓燕探头出去，看见小花背着个小书包，手里拿着个布包，“燕儿姐，我要去小学报名啦！

我娘给我做了新书包，还煮了鸡蛋，你看！”

小花把布包打开，里面是个白面馒头和一个煮鸡蛋，还有个绣着小花的新书包，蓝布面，红带子，好看得很。

晓燕的眼圈有点热，她笑了笑：“真好，小花，你要好好上学。”

“嗯！

燕儿姐，你怎么不上学呀？

我娘说你比我聪明，要是上学肯定能考第一！”

晓燕的笑容僵了一下，她低下头，踢了踢脚下的土：“我……我还要帮家里干活，没时间上学。”

“可是……”小花还想说什么，就被她娘张婶拉走了：“小花，别耽误燕儿干活，咱该去报名了。”

张婶冲晓燕笑了笑，眼神里带着点同情，“燕儿，忙完了就来家里玩啊。”

晓燕点点头，看着小花蹦蹦跳跳地跟着张婶走了，手里还攥着那个煮鸡蛋，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又酸又疼。

她也想上学，想背着书包去学堂，想认识字，想知道书里写的是什么。

外婆以前教过她认几个字，“林晓燕”，还有“外婆”，她到现在都记得，可外婆走了之后，就没人再教她了。

“看什么看！

还不赶紧去挖野菜！”

王桂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晓燕吓了一跳，赶紧转过身，看见王桂兰手里拿着个篮子，“家里快没粮了，去山上挖点荠菜回来，中午煮野菜粥！”

晓燕接过篮子，刚想走，王桂兰又拉住她：“等等，把这个带上。”

她递过来一把镰刀，“山上的草长出来了，割点回来喂猪，别光知道挖野菜，忘了正事！”

晓燕点点头，拎着篮子和镰刀，往山上走。

春天的山上，野菜刚冒头，荠菜、苦菜、蒲公英，星星点点地长在坡上，晓燕蹲下来，仔细地挖着，尽量不把根弄断——根上带的土少，回家好洗。

她一边挖，一边想着小花的新书包，想着学堂里的样子，心里忍不住盼着：要是自己也能上学就好了。

挖了快一个时辰，篮子里才半满。

晓燕首起身，捶了捶腰，刚想歇会儿，就看见山下走来几个人，是村里的小学老师和几个村民，他们手里拿着个小本子，挨家挨户地走，应该是在统计报名上学的孩子。

晓燕赶紧低下头，继续挖野菜，她怕被老师看见，怕老师问她为什么不上学，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过了一会儿，山下传来王桂兰的声音，好像在跟老师说话，晓燕竖着耳朵听，能听见几句：“……强子肯定要上的，这孩子聪明……学费？

多少钱啊……五块？

这么贵？”

然后是王桂兰的叹气声，接着就没声音了。

晓燕的心沉了一下。

五块钱的学费，对她家来说，确实是笔不小的开销——林建国赌钱输了不少，家里的粮都是借的，哪还有钱交学费。

她想起刚才王桂兰的眼神，心里有点不安，总觉得要有不好的事发生。

晓燕加快了挖野菜的速度，又割了一捆草，才背着篮子、扛着草往家走。

快到村口的时候，遇见了张婶，张婶看见她，就拉着她的手：“燕儿，你娘刚才去我家借钱了，说要给强子交学费，我家也不宽裕，就给了她一块钱，你娘还不太高兴呢。”

晓燕低下头，没说话。

她知道王桂兰的脾气，借钱借不到，肯定会把气撒在她身上。

回到家，果然，王桂兰正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手里拿着个算盘，噼里啪啦地算着，脸色很难看。

看见晓燕回来，就把算盘一摔：“死丫头，挖个野菜这么慢！

你是不是故意偷懒？”

晓燕赶紧把野菜和草放下：“娘，我没偷懒，山上的野菜不多，我挖了半天才挖这么点。”

“不多？

我看你是不想干活！”

王桂兰站起来，走到晓燕身边，伸手就拧了她胳膊一下，“家里都快没钱给强子交学费了，你还想着偷懒，赔钱货就是赔钱货，一点用都没有！”

晓燕的胳膊被拧得生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她不敢掉下来，只能小声说：“娘，我下次挖快点。”

“下次？

下次强子的学费都交不上了！”

王桂兰叹了口气，又坐回台阶上，双手抱着头，“五块钱啊，去哪弄这么多钱？

跟你爹说，他就知道赌，家里的钱都被他输光了，我这当娘的，总不能让强子不上学吧……”晓燕站在原地，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

她看着王桂兰愁眉苦脸的样子，想安慰几句，可又不知道说什么——她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王桂兰眼里只有林晓强，只有钱。

中午，林建国回来了。

他还是一身的酒气，脸上带着点醉意，手里拿着个空酒瓶，看见王桂兰坐在院子里叹气，就骂道：“你叹什么气？

丧门星，看见你就晦气！”

王桂兰一下子就火了，站起来跟他吵：“我晦气？

你还好意思说我？

家里快没钱给强子交学费了，你就知道喝酒赌钱，你这个当爹的，称职吗？”

“学费？

多少钱？”

林建国打了个酒嗝，不耐烦地说。

“五块！”

王桂兰说，“五块钱的学费，咱家里现在连一块钱都拿不出来，你说怎么办？”

林建国愣了一下，然后笑了：“五块钱？

多大点事！

我昨天跟邻村的老张喝酒，老张还跟我说，他家要找个童养媳，给五十块钱呢！”

王桂兰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五十块？

真的假的？

老张他家真给这么多？”

“当然是真的！”

林建国走到王桂兰身边，蹲下来，声音压低了些，“老张他家有个儿子，叫建军，十二了，想找个勤快的、能干活的童养媳，等长大了就结婚。

老张说，只要人合适，给五十块彩礼，还管饭。”

王桂兰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晓燕身上，上下打量着她，像是在看一件商品。

晓燕的心猛地一沉，她赶紧低下头，不敢看王桂兰的眼睛——她有种预感，王桂兰要打她的主意了。

“五十块……”王桂兰嘴里念叨着，手指在算着什么，“五十块不仅够给强子交学费，还能买些粮，说不定还能给强子做件新衣服……”她抬头看了看晓燕，又看了看林建国，“你是说，把燕儿……卖给老张？”

林建国点了点头：“是啊，这丫头都十岁了，也该懂事了，去老张家住，有饭吃，有衣服穿，比在咱家强多了。

再说，五十块钱，能解咱家的燃眉之急，强子也能上学了，这不挺好的吗？”

王桂兰犹豫了一下：“可是……燕儿毕竟是我生的，就这么卖了，会不会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

林建国不耐烦地说，“她是个赔钱货，留着也是浪费粮食，不如卖了换点钱，给强子用。

强子才是咱的根，是咱家的希望，你可别糊涂！”

王桂兰想了想，又看了看里屋正在玩的林晓强，脸上的犹豫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贪婪的表情：“行，就这么办！

不过，老张他家靠谱吗？

不会欺负燕儿吧？”

“放心，老张那人我认识，老实巴交的，他家老婆子也和善，不会欺负燕儿的。”

林建国说，“我明天就去找老张，跟他说说，要是他满意，就把钱给了，让燕儿跟他走。”

晓燕站在院子里，手里还拿着刚洗好的野菜，耳朵里嗡嗡作响。

她听见了爹娘的话，听见了“卖了五十块童养媳”，这些字眼像刀子一样扎在她心上，让她疼得喘不过气来。

她不敢相信，爹娘真的要把她卖掉，就为了给弟弟交学费，就为了五十块钱。

她想起外婆，想起外婆以前护着她的样子，要是外婆还在，肯定不会让爹娘这么做的。

“娘……爹……”晓燕的声音带着哭腔，她往前走了一步，“你们别卖我，我以后会好好干活，我会挖更多的野菜，我会喂猪、洗衣、扫院子，我不要吃饭，你们别卖我……”王桂兰回头看了她一眼，脸上没有丝毫同情，反而带着点不耐烦：“死丫头，哭什么哭？

我们这是为你好！

去老张家有饭吃，有衣服穿，比在咱家强多了，你还不知足？”

林建国也骂道：“赔钱货，别在这哭哭啼啼的，这事就这么定了，你要是敢不同意，我就打死你！”

晓燕的眼泪掉了下来，她摇着头：“我不去，我不想去老张家，我想留在家里，我想跟你们在一起……跟我们在一起？

你跟我们在一起有什么用？”

王桂兰说，“你就是个赔钱货，留在家里也是浪费粮食，还不如卖了换点钱，给强子用。

强子才是咱家的希望，你要是真为这个家好，就该听话，去老张家！”

晓燕还想说什么，王桂兰就冲过来，一把揪住她的头发，把她往柴房里拽：“你给我进去反省反省！

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别在这哭哭啼啼的，晦气！”

晓燕被拽得头发生疼，她挣扎着，可王桂兰的力气很大，她根本挣脱不开。

林建国在旁边看着，嘴里还骂着：“让她在里面饿几天，看她还敢不敢不听话！”

王桂兰把晓燕推进柴房，“哐当”一声锁上了门，然后就转身走了，嘴里还跟林建国说：“明天你就去找老张，早点把这事定下来，强子的学费可不能耽误了。”

柴房里很黑，只有一个小破洞，透进一点微弱的光。

晓燕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哭得浑身发抖。

她想起外婆，想起小花，想起自己还没上过学，想起自己还没穿过新衣服，想起自己还没吃过一顿饱饭……她不明白，为什么爹娘这么不喜欢她，为什么他们宁愿把她卖掉，也要给弟弟交学费。

她也是他们的孩子啊，她也想被爱，也想有个家。

柴房里很冷，晓燕蜷缩在地上，把自己裹得紧紧的。

她想起昨天挖的野菜，想起锅里的稀粥，想起小花的新书包，心里又酸又疼。

她不知道老张家是什么样子，不知道老张家的人会不会像爹娘一样骂她、打她，不知道自己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外婆的坟，能不能再见到小花。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里屋传来林晓强的笑声，还有王桂兰哄他的声音：“强子，明天娘给你做鸡蛋羹吃，等你爹把钱拿回来，娘就带你去买新书包，好不好？”

“好！

娘，我还要买新铅笔！”

“买！

都买！”

晓燕的哭声更大了，她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可眼泪还是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滴在地上的干草上，浸湿了一小块。

她在柴房里待了一下午，没人给她送水，也没人给她送吃的。

天黑的时候，她听见林建国和王桂兰在里屋说话，商量着明天怎么跟老张说，怎么把她“送”过去。

晓燕慢慢地站起来，走到柴房的门后，透过门缝往外看。

院子里很黑，只有里屋的窗户里透出一点光，映着王桂兰和林建国的影子。

她知道，自己的命运，从这一刻起，就被爹娘决定了。

她靠在门后，慢慢地滑坐在地上。

她想起外婆以前跟她说的话：“燕儿，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好好活着，活着就有希望。”

活着就有希望吗？

晓燕不知道。

她只知道，明天她就要被爹娘卖掉了，卖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一个陌生的家庭，过一种她不知道的生活。

她闭上眼睛，眼泪又掉了下来。

她在心里默默地跟外婆说：“外婆，我要被爹娘卖掉了，我好害怕，你能来看看我吗？

你能救救我吗？”

外面的风从柴房的破洞里吹进来，带着寒意，吹得她浑身发抖。

她蜷缩在地上，慢慢地睡着了。

梦里，她又梦见了外婆，外婆给她烤了红薯，还给她做了新棉袄，笑着对她说：“燕儿，别怕，外婆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