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抱着布袋子往家走时，脚底的伤口早被泥水浸得发肿，每走一步，都像有针在扎。
可他不敢慢，怀里的野菜要趁新鲜熬汤，更怕屋里的妹妹醒来看不见他，又要害怕。
刚推开院门，就听见屋里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比他走时重了不知多少倍。
他心里一紧，顾不上拍掉身上的泥，拎着布袋子就往屋里冲。
“玥儿！”
进屋的瞬间，他的心脏像被一只手攥住了 —— 林玥半靠在床头，身子蜷缩着，双手紧紧抓着胸口的衣服，每咳一下，肩膀就剧烈地颤抖，嘴角原本凝结的血珠被新的血沫浸湿，顺着下巴滴在枕巾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床边的暖水袋早就凉透了，滚落在地上。
“哥……” 林玥看见他，眼里闪过一丝微光，可刚开口，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得她几乎喘不上气，脸色白得像纸，连嘴唇都没了血色。
林峰赶紧放下布袋子，冲过去把妹妹抱在怀里，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发颤：“玥儿，别急，慢点咳，哥回来了，哥这就给你熬汤。”
他把妹妹放平躺好，又把暖水袋捡起来，摸了摸里面的粗盐，早凉得透了。
他咬了咬牙，转身往灶房走 —— 得赶紧把野菜汤熬好，让妹妹喝点热的，说不定能好受点。
灶房里的柴火只剩几根细枝，还是昨天从后山捡的，潮得能拧出水。
林峰蹲在灶前，把柴火塞进灶膛，又从怀里掏出火折子 —— 这是娘留下的最后一个火折子，他一首舍不得用，现在只剩下一点火星。
他凑到灶膛前，用嘴轻轻吹着火折子，火星一点点变大，终于引燃了一根细枝。
可柴火太潮，刚烧起来就冒起浓烟，呛得他眼泪首流，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咳得撕心裂肺。
他不敢离开，只能用手扇着烟，眼睛盯着灶膛里的火苗，生怕它灭了。
好不容易，火苗终于旺了起来。
他往锅里倒了半碗水 —— 水缸里的水也不多了，得省着用 —— 然后把布袋子里的野菜倒出来，仔细摘干净上面的泥土，又用刀切碎，放进锅里。
野菜太少，锅里的水又多，熬出来的汤几乎是清的，只有几片野菜叶在水里飘着。
林峰盯着锅里的汤，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 —— 这就是他能给妹妹的全部了，连一碗稠点的汤都做不到。
汤熬好后，他用破碗盛了半碗，小心翼翼地端进屋里。
林玥还在咳嗽，看见他端着碗过来，勉强挤出一个笑：“哥，汤好了？”
“嗯，玥儿，快喝点，热的。”
林峰坐在床边，把妹妹扶起来，用勺子舀了一勺汤，吹凉了才递到她嘴边。
林玥张了张嘴，喝了一口汤。
可刚咽下去，她的脸色突然变了，眉头紧紧皱起来，捂着胸口，猛地咳了起来 —— 汤太凉，又带着野菜的涩味，刺激得她的肺更疼了。
“咳…… 咳……” 她咳得越来越厉害，突然，一口血从她嘴里喷了出来，溅在林峰的手上，滚烫的，带着铁锈味。
林峰手里的碗 “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摔成了两半，汤洒了一地。
他赶紧抱住妹妹，声音都在发抖：“玥儿！
玥儿你怎么样？
别吓哥！”
林玥靠在他怀里，虚弱地摇了摇头，声音细得像游丝：“哥…… 我没事…… 就是…… 有点难受……”看着妹妹苍白的脸，还有自己手上的血，林峰突然想起昨天在回春堂被赶出来的场景 —— 掌柜的冷漠的脸，伙计推搡的手，周围人指指点点的眼神…… 不行，不能就这么放弃！
镇上除了回春堂，还有一家小药铺，叫 “济生堂”，虽然规模小，可说不定掌柜的心善，能给妹妹点药。
他猛地站起身，把妹妹抱起来，用破棉袄裹紧她：“玥儿，哥带你去镇上，去济生堂，那里一定有能治你病的药！”
林玥吓了一跳，赶紧抓住他的衣角：“哥，别去了，我们没钱……有钱！
哥会想办法的！”
林峰打断她的话，语气坚定，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他只是不想看着妹妹就这样受苦，不想失去这最后一个亲人。
他抱着妹妹，快步走出屋门。
脚底的伤口被踩得生疼，每走一步，都留下一个带血的脚印。
可他不敢停，也不能停，怀里的妹妹是他唯一的希望。
从村里到镇上，要走一个时辰的路。
林峰抱着妹妹，走得飞快，汗水顺着他的额头往下流，浸湿了他的衣服，可他一点都不觉得热，只觉得怀里的妹妹越来越轻，轻得像一片羽毛，让他心慌。
路上遇到几个村民，看到他抱着妹妹往镇上走，有人问：“峰儿，你这是带玥儿去哪啊？”
“去济生堂，给玥儿治病。”
林峰头也不回地说。
“济生堂？”
有人叹气，“那地方也不便宜啊，你有钱吗？”
林峰没说话，只是加快了脚步。
他不想听这些话，不想被人同情，更不想被人嘲笑。
终于，他走到了镇上。
济生堂就在街尾，门面不大，门口挂着一块褪色的木牌，上面写着 “济生堂” 三个字。
林峰抱着妹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药铺的门。
药铺里很安静，只有一个掌柜的坐在柜台后面，戴着老花镜，正在整理药材。
看到林峰进来，掌柜的抬了抬眼，皱了皱眉 —— 林峰身上的衣服又脏又破，还沾着泥土和血迹，怀里的林玥脸色惨白，一看就不是能付得起药钱的人。
“掌柜的，求您救救我妹妹！”
林峰 “扑通” 一声跪在地上，怀里的妹妹吓得哭了起来，“她咳出血了，您给她开点药，钱我一定凑齐，我可以给您打杂，劈柴挑水，干什么都行！”
掌柜的放下手里的药材，冷笑一声：“凑齐钱？
你这样的穷鬼，能凑齐什么钱？
我这药铺是开门做生意的，不是慈善堂，给你药，你拿什么还？”
“我…… 我可以给您干活，干多久都行！”
林峰急忙说，“只要您救我妹妹，我什么都愿意干！”
“干活？”
掌柜的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看看你这身子骨，连自己都快养不活了，还想给我干活？
别到时候在我这儿病倒了，我还得给你治，我可赔不起！”
周围几个抓药的客人围了过来，指指点点：“这不是昨天在回春堂被赶出来的那个小子吗？
怎么又来这儿了？”
“真是不自量力，没钱还敢来药铺求医，这不是浪费人家掌柜的时间吗？”
“可怜是可怜，可谁不可怜呢？
这年头，饭都吃不上，哪还有钱买药？”
那些话像针一样扎在林峰的心上，让他抬不起头。
他抱着妹妹，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可他不敢松手 —— 这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掌柜的，求您了，就给我妹妹一点药，哪怕是最便宜的草药也行！”
林峰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妹妹快不行了，您要是不救她，她就真的没救了！”
掌柜的不耐烦了，冲里面喊：“小二，把他给我赶出去！
别让他在这儿哭丧，晦气！”
一个伙计从里面跑出来，抓住林峰的胳膊就往外拽：“赶紧走！
别在这儿挡着我们做生意！”
林峰死死抱着柜台腿，不肯走：“掌柜的，求您了，救救我妹妹！”
“还不走？”
伙计狠狠推了他一把，林峰没站稳，摔在药铺门口的台阶上，怀里的妹妹也跟着摔了下来，疼得哭出了声，又开始剧烈地咳嗽。
“玥儿！”
林峰赶紧爬起来，把妹妹抱在怀里，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林玥的额头磕在了台阶上，起了一个包，嘴角的血更多了，看着他，小声说：“哥，我们回家吧，我不疼……”掌柜的站在门口，冷冷地说：“以后别再来了，我这儿不接待你这样的穷鬼！”
说完，“砰” 的一声关上了药铺的门。
周围的人还在看着，有人叹气，有人嘲笑，还有人摇着头走开了。
林峰抱着妹妹，坐在台阶上，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妹妹的额头上。
他觉得自己像个笑话，拼尽全力想救妹妹，却连药铺的门都进不去，还要被人像垃圾一样赶出来，被所有人嘲笑。
尊严？
在生存面前，他连一点尊严都没有。
他抱着妹妹，慢慢站起身，一步一步往家走。
街上的人来来往往，没有人停下来帮他，甚至没有人多看他一眼。
他的脚底更疼了，伤口应该是裂开了，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怀里的妹妹渐渐不哭了，靠在他怀里，小声说：“哥，我不饿，也不疼，咱们回家吧，回家就好了。”
“嗯，回家，咱们回家。”
林峰的声音哑得厉害，他紧紧抱着妹妹，把脸埋在她的头发里，不敢让她看到自己的眼泪。
回家？
可家里除了空米缸和破屋，还有什么？
他不知道，等待他的，还有最后一次希望的破灭 —— 那只娘留下的青花碗，连当掉的资格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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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敢离开，只能用手扇着烟，眼睛盯着灶膛里的火苗，生怕它灭了。
好不容易，火苗终于旺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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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菜太少，锅里的水又多，熬出来的汤几乎是清的，只有几片野菜叶在水里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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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生存面前，他连一点尊严都没有。
他抱着妹妹，慢慢站起身，一步一步往家走。
街上的人来来往往，没有人停下来帮他，甚至没有人多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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