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弹窗里的“救命稻草”深秋的雨丝像针,扎得林秀梅裸露的手背生疼。
她攥着刚从药店买来的降压药,药盒上的价格标签被雨水浸得发皱——三十八一盒,
比上个月又贵了两块。穿过湿漉漉的菜市场,烂菜叶混着泥水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下意识地把装药的塑料袋往怀里拢了拢,仿佛那不是药,是维系生计的最后一点底气。
家里的情况已经糟得不能再糟了。丈夫老王去年在工地摔断了腿,包工头卷款跑路,
十几万的医药费掏空了家底还欠着外债;儿子刚上大学,
每月一千二的生活费像座小山压得人喘不过气;自己在小区门口的小超市当收银员,
一个月两千三的工资,扣掉房租和水电费,连父子俩的药费都不够凑。刚才药店老板说,
老王的钙片该换进口的了,吸收好,就是价格……林秀梅没敢接话,
她知道那“价格”两个字后面藏着多少无奈。回到出租屋,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
老王正坐在轮椅上对着窗户发呆,腿上的石膏早就拆了,可医生说恢复得不好,
以后重活是再也干不了了。见她回来,老王勉强挤出个笑:“今天下雨,没耽误下班吧?
”“嗯,店长让我提前走了半小时。”林秀梅把药放在桌上,
顺手拿起桌边的手机想看看时间,屏幕刚亮起,一个抖音弹窗就跳了出来。
“宝妈、 retiree 、失业者必看!零囤货做电商,躺赚月入过万!
”弹窗里的女人穿着精致的套装,身后是明亮的办公室,手里举着手机展示后台流水,
红色的数字在屏幕上跳动:“看到没?这位大姐昨天刚赚了860!不用你进货,
不用你发货,我们有专属仓库,专业质检,你只管转发链接拉人,佣金秒到账!
”林秀梅的心跳莫名快了起来。她不是没刷到过类似的广告,但以前总觉得是骗人的,
可今天,那“月入过万”四个字像磁石一样吸住了她的眼睛。她手指颤抖着点了一下屏幕,
弹窗立刻跳转到一个微信二维码界面,下面写着:“添加金牌导师,领取专属创业方案”。
“又看这些没用的?”老王的声音带着点疲惫,“都是骗钱的玩意儿,别当真。
”林秀梅没吭声,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落下。她知道老王说得有道理,
可万一……万一这是真的呢?万一真能赚点钱,老王就能换好点的钙片,
儿子也不用总吃食堂最便宜的菜了。犹豫了三分钟,她还是点了“添加到通讯录”。
验证消息几乎是秒通过的。对方头像是个穿着西装的年轻男人,
昵称叫“阿杰-电商金牌导师”。没等林秀梅开口,阿杰就发来一串消息,
还附带了好几张截图。“姐,看你是抖音过来的吧?先给你看看我们学员的真实收益,
这位张姐,退休教师,上个月赚了12800;这位李哥,工地停工后做我们项目,
现在每月稳定八千+。”截图里的转账记录和后台流水看得林秀梅眼花缭乱,
尤其是一张“仓库实景图”,宽敞的库房里堆满了货物,穿着统一工服的员工正在分拣包裹。
阿杰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很快发来一段语音,声音热情又真诚:“姐,
我知道你可能担心是骗局,这很正常。但你想啊,我们平台跟拼多多、抖音都有官方合作,
不然能在这些大平台打广告吗?我们的模式特别简单,你交2980元的‘仓库服务费’,
开通专属仓储权限,之后只要把我们提供的商品链接转发到微信群、朋友圈,
有人下单你就赚佣金,最高能拿30%!发货、打包、售后全是我们来,你纯赚!
”“2980……”林秀梅倒吸一口凉气,这差不多是她一个多月的工资了。
阿杰立刻发来安抚的消息:“姐,这钱不是白交的!第一,这是仓库押金,
等你累计流水到5万,全额返还;第二,现在加入,拉3个好友入驻,直接返你500现金,
相当于2480就能开通权限;第三,我亲自带你,给你发精准客源群,
保证你半个月就能回本!”他还发来一段小视频,是几个“学员”拿着现金拍的感谢视频,
有人说“阿杰导师太靠谱了,一周赚回本金”,有人说“早加入早赚钱,后悔没早点来”。
林秀梅盯着视频里的现金,又看了看桌上的降压药,心里的天平彻底倾斜了。
她跟阿杰说要再想想,挂了微信就翻出藏在床板下的存折——那是她偷偷攒的三千块,
原本想给儿子买台笔记本电脑。手指在存折上摩挲了半天,她抬头看向窗外,雨还在下,
灰蒙蒙的天像一块沉重的幕布。“老王,”她试探着开口,“我想试试那个电商项目,
就交2980,要是真能赚钱……”“不行!”老王想都没想就拒绝了,“那都是骗子!
咱这点钱来得不容易,不能瞎扔!”“可万一成了呢?”林秀梅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你以为我想冒风险吗?你这腿要复查,儿子要生活费,我这点工资根本不够!
我不想再过这种日子了!”老王看着她通红的眼睛,沉默了。他伸出手,
粗糙的掌心覆在她的手背上:“秀梅,咱慢慢来,我可以去小区门口看车,
一个月也能挣几百……”“你那腿能行吗?”林秀梅打断他,眼泪掉了下来,
“我就试这一次,要是赔了,我以后再也不想这些歪门邪道了。”最终,老王还是妥协了。
第二天一早,林秀梅就去银行取了钱,按照阿杰的指引,
通过微信转账给了一个名为“星耀电商服务部”的账户。转账成功的那一刻,
她既紧张又期待,仿佛已经看到了赚钱的希望。
阿杰很快把她拉进了一个名为“星耀创业精英群”的微信群,群里有两百多个人,
每天都有人晒订单截图和佣金到账通知。阿杰给她发了一套“新手操作手册”,
还把她拉进了几个“客源共享群”,告诉她只要每天定时转发商品链接就行。
林秀梅学得格外认真。她把自己的微信昵称改成“秀梅好物分享”,
头像换成了温馨的家庭照,然后按照阿杰教的,
每天早上七点、中午十二点、晚上八点准时在小区宝妈群、亲戚群里转发链接。
链接里的商品都很便宜:九块九的袜子、十九块九的围巾、六十九块九的羽绒服,
看起来性价比极高。第一天,没人下单。林秀梅有些着急,阿杰安慰她:“姐,别急,
刚开始都这样,你多发几条朋友圈,再私发给几个关系好的亲戚朋友,让他们帮帮忙,
冲下销量。”林秀梅照做了。她给表妹发了消息,表妹不好意思拒绝,
买了两双九块九的袜子。没过多久,林秀梅就收到了佣金到账的提示——1.8元。
虽然钱少,但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数字,她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激动。这是她除了工资之外,
第一次靠自己赚到的钱。第二天,小区里的一个宝妈买了一件六十九块九的羽绒服,
佣金到账13.98元。第三天,有个邻居下单了一百多的保暖内衣,佣金直接到了28元。
短短一周,林秀梅的账户里就有了两百多块的佣金。“你看,我说能赚钱吧!
”林秀梅拿着手机给老王看,脸上是许久未见的笑容。老王也笑了,虽然还是有些担心,
但看着妻子开心的样子,他没再多说什么。就在林秀梅觉得日子终于有了盼头的时候,
阿杰又发来消息,语气里带着一丝“好消息”的兴奋:“姐,告诉你个天大的好消息!
平台现在有升级活动,只要交5800元升级成‘金牌代理’,佣金比例直接涨到40%,
还能享受专属客服和优先质检服务,退货率能降低一半!最重要的是,
升级后拉下线能拿提成,下线交的服务费你能抽20%!”林秀梅愣住了,5800元,
这对她来说可不是个小数目。她刚想拒绝,阿杰就发来一堆截图:“你看群里的李姐,
昨天刚升级,今天就拉了两个下线,直接赚了1160元提成!还有王哥,升级后佣金涨了,
一天就赚了300多!姐,这是个好机会,错过就没了!”群里也立刻热闹起来,
有人晒出升级后的佣金截图,有人说升级后退货确实少了很多。林秀梅看着那些诱人的数字,
心里又开始发痒。她算了算,要是升级后佣金涨了,再拉几个下线,
说不定真能很快赚回升级费。可钱从哪儿来呢?家里的存折已经空了,
亲戚朋友也都知道她家的情况,实在不好意思开口。阿杰像是知道她的难处,
主动发来消息:“姐,是不是手头有点紧?没关系,我帮你申请了分期,
先交2000元定金,剩下的从你以后的佣金里扣,你看行吗?
”这个提议彻底打消了林秀梅的顾虑。她跟老王商量,老王虽然还是有些犹豫,
但架不住林秀梅的软磨硬泡,最终还是同意了。林秀梅找同事借了2000元,交了定金,
成功升级成了“金牌代理”。升级后的第一天,林秀梅的佣金确实涨了。
她转发的一款两百多的毛衣,之前只能赚五十多,现在直接赚了八十多。她更有干劲了,
每天花更多时间转发链接,还主动给亲戚朋友打电话,动员他们也加入项目。在她的劝说下,
表姐和邻居张阿姨都交了2980元加入了项目,林秀梅也拿到了1192元的提成。
看着账户里的钱越来越多,她仿佛已经看到了还清外债、给老王换好药的日子。
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一步步走进了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而那看似诱人的收益,
不过是骗子抛出的“诱饵”。
第二章 退货潮里的“猫腻”林秀梅的“事业”在升级后的半个月达到了顶峰。
她的微信好友从原来的一百多个加到了三百多,每天的订单量稳定在十几单,
佣金最多的一天赚了四百多。她给老王买了进口钙片,给儿子转了五百块生活费,
还特意做了红烧肉,一家人难得吃了顿热闹的晚饭。“等我再拉几个下线,
升级成‘钻石代理’,到时候就能拿50%的佣金了。”林秀梅一边给老王夹菜,
一边兴奋地规划着未来,“阿杰说钻石代理还能享受‘无忧退货’服务,根本不用操心售后。
”老王吃着红烧肉,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好,好,你高兴就好,就是别太累着自己。
”可这份喜悦并没有持续太久。半个月后的一天早上,林秀梅刚打开手机,
就收到了一条私信,是之前买羽绒服的宝妈发来的:“秀梅姐,你卖的羽绒服钻绒特别严重,
我才穿了两天,里面的衣服上全是毛,我要退货。”林秀梅心里咯噔一下,
赶紧回复:“妹妹别着急,是不是穿的时候不小心勾到了?我跟平台反映一下,
马上给你处理。”她立刻联系阿杰,把情况说明了一遍。阿杰让她按照流程提交退货申请,
说仓库会进行质检,只要不是人为损坏,都会同意退货。
林秀梅按要求上传了宝妈发来的照片,满心以为很快就能处理好。可没过多久,
平台就驳回了退货申请,理由是:“质检显示商品存在人为勾丝导致钻绒,不符合退货标准。
”后面还附带了一张模糊的质检报告照片,照片上隐约能看到羽绒服上有一道划痕。
“怎么会这样?”林秀梅急了,赶紧给阿杰发消息,“那个宝妈说没勾到啊,
这划痕会不会是仓库弄的?”“姐,你别激动,”阿杰的语气很平静,
“仓库的质检都是专业的,有监控的,不可能出错。可能是买家穿的时候不小心勾到了,
又不好意思说。这种情况咱们不能退,不然平台会扣咱们的分,影响以后的佣金。
”“可那是咱们小区的宝妈,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退不好吧?”林秀梅犯了难。“姐,
做生意得讲规矩,”阿杰开导她,“要是这次松口了,以后谁都来找你退货,你还怎么赚钱?
这样吧,你跟她说,平台不给退,你个人给她补20块钱,就当是补偿,她肯定能理解。
”林秀梅想了想,觉得阿杰说得有道理。她给宝妈转了20块钱,又说了一堆好话,
宝妈虽然不太高兴,但也没再追究。这件事虽然解决了,但林秀梅心里总觉得有点不舒服,
好像自己骗了人一样。可没等她缓过劲来,退货申请就接二连三地来了。
有个客户买了一双一百多的运动鞋,说穿了三天鞋底就开胶了,要求退货。
林秀梅提交申请后,平台驳回:“质检显示鞋底开胶为使用不当导致,非质量问题。
”附带的质检报告里,鞋底的胶痕被标注为“人为撕扯”。还有个客户买了一套护肤品,
说用了之后脸上过敏,起了好多红疹。平台要求提供三甲医院的过敏证明,客户嫌麻烦,
不愿意去医院,非要退货。林秀梅跟阿杰商量,阿杰说:“没有证明肯定不能退,
这是平台的规定,不然随便谁都说过敏,我们岂不是要亏死?”林秀梅没办法,
只能跟客户反复解释,可客户根本不听,还在商品链接下面留了差评:“假货!
用了过敏还不给退,大家千万别买!”差评一出来,林秀梅的订单量立刻就降了。
以前每天能有十几单,现在一天只有两三单。她急得团团转,找阿杰想办法。
阿杰早就等着她了,立刻发来消息:“姐,我就说吧,普通代理的售后太麻烦了。
你现在升级成‘钻石代理’,交8800元,不仅能享受‘无忧退货’,
平台还会帮你删除差评,给你推精准流量,订单量肯定能涨回来!
而且钻石代理拉下线的提成能涨到30%,你之前拉的那两个下线,要是他们再拉人,
你还能拿二级提成!”林秀梅犹豫了。8800元,这简直是天文数字。
她现在手里只有几千块的佣金,根本不够。可一想到那些差评,想到越来越少的订单,
想到家里的开销,她又动摇了。“姐,机会不等人啊,”阿杰继续劝说,“你看群里的张总,
之前跟你一样,遇到退货潮,升级钻石代理后,现在每天赚上千块!你要是不升级,
之前投的钱都白费了,而且以后订单只会越来越少。
”“可我没那么多钱……”林秀梅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帮你想办法,”阿杰说得很干脆,
“你先交3000元定金,剩下的5800元,我跟平台申请从你的佣金里按月扣,
每个月扣1000,扣完为止。这样你压力也小,还能马上享受钻石代理的福利,多好!
”林秀梅被说动了。她把账户里的3000元佣金都交了定金,
又找妹妹借了2000元补了一部分,勉强升级成了“钻石代理”。升级后,
阿杰果然帮她删除了差评,还说给她推了流量。当天下午,订单量就回升了几单,
林秀梅松了口气,觉得这笔钱花得值。可她不知道,这只是骗局的开始。
升级钻石代理后没几天,平台就推出了新的“服务费”——物流中转费和包装损耗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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