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觉醒时分第1章 北大荒的最后一口气冷。刺骨的冷,像是千万根烧红的针,
扎进骨髓里,然后又瞬间冻结。陈默的意识在无边的黑暗与严寒中漂浮。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片枯叶,被呼啸的北风卷着,砸在冰冷坚硬的土地上。
肺里像是塞满了冰碴子,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血腥味,灼痛着气管。
“咳咳……”他蜷缩在破旧棉被里,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这床薄被根本抵挡不住北大荒腊月的寒流,帐篷四面漏风,发出呜呜的鬼嚎声。外面,
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和雪原,仿佛要吞噬掉世间一切生机。
‘要死了吗……’一个念头清晰地浮现在脑海,带着一种解脱般的麻木。
不甘心啊……怎么能甘心?!他的一生,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记忆的碎片如同走马灯般在眼前闪现:十八岁那年夏天,家里那间逼仄的筒子楼。
父亲陈建国那张总是带着愁苦和懦弱的脸,继母王翠兰假惺惺的眼泪和看似苦口婆心的劝说。
“小默啊,你是哥哥,得让着弟弟。小浩他身子弱,吃不了北大荒的苦……你去顶他两年,
就两年!回来妈保证让你爸给你安排个好工作!”“是啊,小默,爸……爸对不起你,
但家里就这个情况了。你去了,也算是为国家做贡献……”父亲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眼神躲闪。还有他那同父异母的弟弟陈浩,躲在王翠兰身后,
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和幸灾乐祸。他当时怎么就信了呢?
怎么就因为那一点点对亲情的渴望,签下了那张改变命运的“知青下乡登记表”,
顶替陈浩的名字,来到了这片吞噬生命的荒原?然后是日复一日的重体力劳动,恶劣的环境,
周遭的歧视和欺负……他咬牙忍着,盼着“两年”之期快到。可等来的,却是一封断交信。
信是苏晚晴写的,字迹娟秀,内容却如刀割。她说她等不下去了,
说他家里人都说他在这边表现不好,和当地人有冲突,让她失望。
她决定接受陈浩的追求……苏晚晴,那个扎着麻花辫,眼睛像星星一样亮的姑娘,
他藏在心底最干净处的白月光。他下乡前,她偷偷塞给他两个煮鸡蛋,红着脸说:“陈默,
我等你回来。”怎么可能?晚晴怎么会突然变心?还是和陈浩?!他疯了似的写信回家质问,
却石沉大海。直到一次“意外”的事故,他在山上伐木时,被滚落的木头砸中……弥留之际,
他恍惚听到一起劳动的知青低声叹息:“唉,惹谁不好,
偏惹了陈浩安排的人……可惜了……”原来如此!一切都是阴谋!从他顶替下乡开始,
到苏晚晴的断交信,再到这场“意外”,全是王翠兰和陈浩母子精心策划的局!
目的就是要彻底毁掉他,让他悄无声息地死在这远离城市的北大荒,为他弟弟陈浩扫清障碍,
甚至可能还觊觎着他母亲去世时留给他的那点微薄遗产!恨!滔天的恨意如同岩浆,
瞬间冲垮了冰冷的麻木,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他好恨!恨继母的毒辣,恨弟弟的阴险,
恨父亲的软弱!恨自己的愚蠢和怯懦!如果能重来一次……如果能重来一次!!
我必让他们……血债血偿!!意识在极致的怨恨中逐渐模糊,
最后一点体温似乎也要被这无边的严寒彻底带走。……猛地,一股燥热袭来。
不再是北大荒冻彻灵魂的寒冷,而是夏天特有的、带着尘土和汗味的闷热。
耳边不再是呼啸的风声,而是嘈杂的人声、自行车铃声,
还有……一个让他刻骨铭心的、假惺惺的女声。“小默啊,妈知道你不愿意,
可这事关你弟弟的前程,也关乎咱们这个家啊……你就当帮帮家里,啊?”陈默猛地睁开眼。
刺眼的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晃得他有些晕眩。他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张熟悉的旧木桌旁,
手里捏着一支沉重的钢笔。桌子上,摊开着一张表格——《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登记表》。
表格上“姓名”一栏,已经写下了“陈浩”两个字,而“接收地点”赫然正是——北大荒!
他僵硬地抬起头。对面,是父亲陈建国,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低着头,
一个劲地抽着劣质卷烟,烟雾缭绕中看不清表情。旁边,是继母王翠兰,四十多岁,
穿着件崭新的的确良衬衫,正一脸“恳切”地看着他。日历挂在墙上,
显示着:1979年7月15日。这是他十八岁那年,命运被彻底扭转的这一天!这个时辰!
他……重生了?!从北大荒绝望的冻土,回到了这个决定他命运的闷热午后!
巨大的震惊和狂喜如同电流般窜过全身,让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但他死死咬住了牙关,前世临死前那彻骨的寒冷和滔天的恨意,像一盆冰水,
瞬间浇灭了他所有的冲动。不能慌!不能乱!王翠兰见他不说话,
只是眼神直勾勾地看着表格,以为他又要犯倔,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威胁:“小默,
你可想清楚了,你不去,你弟弟就得去。他要是出了什么事,咱们这个家可就散了!
你爸在厂里也不好做……”陈建国闻言,身体微微一颤,头垂得更低了。若是前世的陈默,
听到这“家要散了”的话,再加上对父亲的担忧,即便万般不愿,最终也会妥协。
但现在……陈默深吸了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绪。他抬起手,轻轻揉了揉太阳穴,
掩饰住眼中一闪而过的冰冷杀机。再抬头时,
他的脸上已经换上了一副经过艰难挣扎后、终于“想通”了的疲惫和顺从。
他打断了王翠兰的喋喋不休,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平静:“妈,爸,你们别说了。
”他拿起笔,手指稳定得不像话,在“陈浩”名字下面的“代笔人”或“关系”栏里,
工工整整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陈默。然后,他抬起头,看向瞬间喜上眉梢的王翠兰,
以及松了口气却愈发愧疚的父亲,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轻声道:“我去。
”这一刻,无人能窥见,这具年轻身体里装载的,
是一个从地狱归来的、充满复仇火焰的灵魂。游戏,才刚刚开始。
第2章 将计就计签下名字的钢笔尖在表格上划过,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这声音落在王翠兰耳中,犹如仙乐。她脸上的愁苦瞬间被一种难以抑制的喜悦取代,
眼角细密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哎哟,这就对了嘛!小默,妈就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王翠兰一把抓过表格,像是怕陈默反悔似的,仔细吹了吹未干的墨迹,
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热络,“你放心,到了那边,妈肯定让你爸经常给你寄东西,不让你吃苦!
”陈建国抬起头,嘴唇嗫嚅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深深叹了口气,
又摸出一根烟点上,烟雾后的眼神复杂,愧疚、解脱、无奈交织在一起。这个懦弱的男人,
再次选择了沉默。陈默将父母如果可以这样称呼的话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冷笑,
面上却是一片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认命”般的疲惫。“爸,妈,
那我回屋收拾一下东西。后天就要走了,我也得跟几个同学告个别。”“去吧去吧,
好好跟同学玩玩。”王翠兰此刻心情大好,挥挥手,难得大方地说,“晚上妈给你炒个鸡蛋,
算是……算是给你饯行。”陈默点点头,没再多言,
转身走进了自己那间只有六平米的小隔间。门一关,隔绝了外界的嘈杂,
也隔绝了那令人作呕的虚伪。狭小的房间里,只有一张木板床,一个旧衣柜,
一张摇摇晃晃的书桌。阳光从高高的气窗射进来,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投下一块光斑。
陈默没有立刻去收拾那几件洗得发白的旧衣服,而是缓缓走到书桌前。书桌上空空荡荡,
只有一盏旧台灯,还有一个被他当做笔筒用的、缺了个口的粗陶碗。他伸出手,
指尖轻轻拂过粗糙的碗沿。就在触碰的瞬间,
一股微弱却清晰的“信息流”突兀地涌入他的脑海——不是画面,
更像是一种直觉般的认知:清晚期,民间窑口,釉水肥厚,带有独特的窑变痕迹,虽粗粝,
却有一番古拙之趣。市场价值……忽略不计,但蕴含着一丝时代的烟火气。陈默猛地缩回手,
心脏怦怦直跳。这不是幻觉!重生带来的,不仅仅是记忆,还有这种奇特的能力?鉴古通今?
刚才关于这个破碗的信息,是如此自然地被“感知”到,仿佛他天生就懂这些。为了验证,
他的目光扫过房间。落在床脚一块垫床腿的青砖上。他蹲下身,手指触碰那冰凉粗糙的砖面。
明初,城墙砖,带有烧造匠人的戳印,承载数百年风雨,历史价值高于艺术价值。
又看向窗台上一个空了的墨水瓶,触碰之下,没有任何特殊感觉。果然,
只有具备一定年头和历史意义的“老物件”,才能触发这种感知。
这……就是他在这个时代安身立命、报仇雪恨的最大依仗!
在文物价值尚未被普遍认识的七十年代末,这个能力堪称点石成金的仙术!狂喜之后,
是迅速的冷静。当务之急,是搞到启动资金。下乡名单已定,留给他在城里自由活动的时间,
只有明天一天了。他的目光再次落回那个粗陶碗。价值忽略不计……但聊胜于无。而且,
这给了他一个验证想法和熟悉流程的机会。他将碗小心地用旧报纸包好,塞进一个帆布包里。
然后,他坐到书桌前,从作业本上撕下一张纸,拿起铅笔。他没有写日记的习惯,
那样太危险。他需要一种只有自己能看懂的方式,来记录关键信息和复仇步骤。他沉吟片刻,
在纸的顶端,写下了第一个名字:赵振山。这个名字,是他前世在北大荒听说的一个传奇。
赵振山也是知青,但去得更早,性格耿直仗义,在知青中威望很高。更重要的是,
前世大约一年后,赵振山因为保护同伴,与当地恶霸发生冲突,失手将对方打成重伤,
前途尽毁。但此人极重恩情,若能在他落难前施以援手,或改变其命运,
必将成为自己最可靠的臂助。北大荒,不再是绝望之地,
而是他积累第一批力量、避开家族视线暗中布局的绝佳舞台。王翠兰、陈浩,
你们以为把我流放到了绝境,却不知,那是困龙入海,猛虎归山!他将写着名字的纸条折好,
塞进贴身的衣袋。然后,他开始慢条斯理地收拾行李,眼神冷静而锐利,
与刚才外面那个“顺从”的少年判若两人。一切,才刚刚开始。明天的废品站之行,
将是他在这个时代攫取第一桶金的关键一步。第3章 第一桶金第二天一早,
陈默以“和同学告别”为由,揣着仅有的五毛钱零花钱和王翠兰“施舍”的两块钱“路费”,
离开了家。他没有去找任何同学,而是凭着前世模糊的记忆,
径直朝着城南的废品收购站走去。七十年代末的城市,空气中弥漫着煤烟和生活的气息。
墙壁上还刷着标语,行人们大多穿着蓝、灰、绿,骑着叮当作响的自行车。一切显得陈旧,
却充满了变革前夜的躁动。废品收购站占地不小,
院子里堆满了废铜烂铁、破旧纸张、塑料瓶罐,空气中飘着一股混杂的怪味。
几个工作人员正无精打采地分拣着货物。陈默的到来引起了一些注意。他一个半大小子,
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服,却气质沉静,眼神在堆积如山的“破烂”中扫视,不像来卖废品,
倒像在寻找什么宝贝。“小孩,干嘛的?这里不是玩的地方。
”一个穿着工装、脸上带着油污的中年男人粗声粗气地问。
陈默露出一个符合年龄的、略带腼腆的笑容:“叔叔,我……我想找点旧书旧报纸,
回去糊墙或者引火。”这个理由很常见,中年男人挥挥手,不耐烦地说:“那边是废纸堆,
自己找去,按斤称,别乱翻!”“哎,谢谢叔叔。”陈默应了一声,
走向那座散发着霉味的废纸山。但他的注意力,完全不在纸上。他的“鉴古”能力悄然开启,
像雷达一样扫描着周围的一切。废铁堆……大多是近代工业品,无价值。
破家具堆……有几件老家具,但木质普通,损坏严重,价值不大。
杂物堆……各种破坛烂罐、缺胳膊少腿的桌椅、锈蚀的工具……突然,
当他的目光扫过杂物堆角落时,心头猛地一跳。
一种微弱的、但清晰无比的“感应”传来——那是一种温润、古朴的气息,
与周围的破败格格不入。他强压住激动,装作随意翻捡的样子走过去。
感应来源是一个沾满油污和泥土的“笔洗”,看样子是被人当做盛放螺丝或油灰的容器了。
它材质像是石头,颜色灰扑扑的,边缘还有个小缺口,毫不起眼。
但陈默的“鉴古”能力清晰地告诉他:清中期,端石随形笔洗,石质细腻,雕刻古朴,
虽有小损,但包浆温润,为文人案头清玩。市场价值:较高。就是它了!陈默心脏狂跳,
但脸上不动声色。他随手捡起几本旧杂志,连同那个脏兮兮的笔洗一起拿到称重处。“叔叔,
我挑了几本杂志,还有这个……石头盒子,一起称一下吧?
”他故意把笔洗说成“石头盒子”。中年男人瞥了一眼,没在意,
随手扔到秤上:“杂志三分,这破石头疙瘩算你两分,一共五分钱。
”陈默利索地掏出五毛钱付了账,中年男人找给他四毛五分。
拿着这笔“巨款”和用旧报纸包好的笔洗,陈默快步离开了废品站,
身后似乎还传来几声低笑,大约是笑他傻,花钱买破烂。陈默毫不在意,
他的目标明确——市文物商店。这是当时少数能合法交易文物的地方,虽然价格被压得很低,
但却是最安全、最快捷的变现渠道。文物商店门面不大,里面光线有些昏暗,
玻璃柜台里陈列着一些瓷器、玉器。一个戴着老花镜、穿着中山装的老者正在柜台后看书,
显得很清闲。陈默走进来,老者抬起头,扶了扶眼镜,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来这里的大多是些有年纪的收藏爱好者或者外宾,一个半大孩子很是少见。“小朋友,
有什么事吗?”老者的语气还算温和。“老师傅,您好。”陈默礼貌地问好,
然后将报纸包放在柜台上,小心翼翼地打开,露出那个依旧脏污的笔洗,
“我家里有个老物件,您能给看看吗?”老者起初没太在意,但当他目光落在笔洗上时,
神色微微一动。他拿出放大镜,仔细端详起来,特别是那个缺口和整体的包浆。
看了足足五六分钟,他又轻轻用手指弹了弹,听其声音。最后,他放下放大镜,看向陈默,
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小朋友,这东西……你从哪里得来的?”“是我爷爷留下来的,
一直扔在角落里盛东西。家里急着用钱,让我拿来问问。”陈默早已想好说辞,表情自然,
带着一丝少年人的局促。老者沉吟了一下。这笔洗,他一眼就看出是开门的老物件,
清中的东西,石质上好,做工也不错,就是可惜边上磕了一块,影响了价值。但即便如此,
也有收藏价值。他估计,店里收上来,转手给博物馆或者有需要的单位,能赚不少。
“东西是老东西。”老者缓缓开口,“不过,你看这口沿有伤,价值就大打折扣了。这样吧,
你要是真心卖,我们店可以出这个数。”他伸出三根手指。三十块?陈默心里有数,
这远低于实际价值,但在他预期之内。他需要的是启动资金,而不是极限拉扯。
但他还是故作犹豫了一下:“老师傅,三百块……是不是太少了点?
我听说老物件都挺值钱的。”他故意把“三根手指”理解成三百。老者一愣,
差点被口水呛到,哭笑不得:“什么三百!是三十块!小朋友,三十块已经不少了,
相当于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了!”陈默脸上露出“失望”和“挣扎”的表情,
最后仿佛下定决心:“三十块……也行吧。不过,老师傅,我能问问您贵姓吗?
以后要是还有东西,也好找您。”老者见生意谈成,心情也不错,答道:“我姓苏,
是这里的经理。以后有什么东西,尽管拿来,我们文物商店价格最公道。”苏经理!
陈默心中一动,记住了这个名字和面孔。这是个潜在的重要人脉。
他接过三张崭新的大团结十元纸币,仔细收好,向苏经理道谢后,离开了文物商店。
站在熙攘的街头,揣着怀里相当于普通工人三个月工资的“巨款”,陈默深吸一口气。
第一桶金,到手了!这不仅仅是钱,更是他扭转命运的第一步,是信心和希望的基石。
下一步,就是如何利用这笔钱,在北大荒那个“广阔天地”,提前布局了。
第4章 无声的宣战下乡前的最后一晚,陈家气氛微妙。王翠兰果然炒了盘鸡蛋,
金黄的蛋液配上小葱,香气扑鼻,在这個年代算是难得的硬菜。饭桌上,她异常热情,
不停地给陈默夹菜,嘴里念叨着“到了那边要照顾好自己”、“常写信回来”,
仿佛真是个体贴入微的慈母。陈建国则沉默寡言,闷头吃饭,
偶尔看向陈默的眼神带着欲言又止的愧疚。陈默全程表现得很平静,有问必答,语气温和,
但那种疏离感,让陈建国心里莫名有些发慌。饭刚吃到一半,门被推开了,陈浩晃了进来。
他穿着一件时兴的“的确良”花衬衫,头发抹得油亮,嘴里还叼着根烟,
一副纨绔子弟的派头。“哟,吃饭呢?”陈浩大咧咧地拉过凳子坐下,目光扫过那盘鸡蛋,
撇了撇嘴,“妈,就炒这么点鸡蛋,够谁吃啊?”王翠兰立刻赔着笑:“够够够,
给你哥饯行嘛。小浩你吃了没?没吃再添点?”“我吃过了,国营饭店吃的。
”陈浩炫耀似的说了一句,然后才像是刚看到陈默一样,从裤兜里掏出一把毛票,
零零散散大概有一两块,随手扔在陈默面前的桌上。“哥,明天你就走了,
弟弟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这点路费你拿着,路上买点吃的。”他语气轻佻,
带着施舍的意味。前世的陈默,感受到这种羞辱,会气得浑身发抖,要么拒绝,
要么憋在心里。但现在……陈默看着桌上那堆毛票,忽然笑了。他笑得很淡,
却让陈浩没来由地觉得有些冷。“谢谢小浩。”陈默伸出手,不是去拿钱,而是用两根手指,
从毛票底下,夹起一张小小的、皱巴巴的纸片。那是一张票据,
上面印着模糊的图案和“红星录像厅”的字样,背面还有一个用钢笔写的、潦草的“三”字。
陈默拿着这张票,在陈浩眼前晃了晃,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好奇”:“小浩,
你这路费里……怎么还夹着红星录像厅的票根?还是三号的包厢票?
我听说那里边……晚上放的可不是什么正经片子,而且好像还聚赌?”刹那间,
饭桌上的空气凝固了。陈浩脸上的得意笑容瞬间僵住,变得煞白。
红星录像厅是当时有名的“地下”娱乐场所,晚上确实会放一些内部片,并且暗设赌局,
是派出所重点关照的对象。他去那里玩,还参与了堵伯,要是被捅出去,别说他本人,
就是他爸陈建国,都要受牵连!王翠兰也慌了神,尖声道:“小默!你胡说什么呢!
小浩怎么可能去那种地方!肯定是捡的票!”陈建国猛地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陈浩,
他虽然懦弱,但不傻,看儿子那反应,就知道陈默说的八九不离十。
陈默却仿佛没看到陈浩的惊恐和王翠兰的慌张,他将票根轻轻放回那堆毛票上,
慢条斯理地将所有钱整理好,收进口袋,然后才抬起头,看着脸色惨白的陈浩,
语气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兄长”的关切:“我也觉得小浩不会去那种地方。
可能就是捡的吧。不过,这种地方是非多,票根也别乱丢,万一被有心人捡到,
误会了可就不好了。你说对吧,小浩?”陈浩张了张嘴,想反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后背已经被浸出的冷汗打湿。他第一次觉得,眼前这个一向被自己欺负、看不起的哥哥,
眼神竟然如此可怕,那平静的目光下,仿佛藏着冰冷的刀子。陈默不再看他,继续低头吃饭,
仿佛刚才只是随口提了个醒。但这无声的警告,却像一颗炸弹,在陈浩和王翠兰心中引爆。
他们突然意识到,这个即将被送走的“废物”,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他不再冲动易怒,
而是变得深沉难测。这种失控的感觉,让王翠兰母子感到了强烈的不安。这顿饯行饭,
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结束。陈默依旧平静,陈建国满腹心事,而王翠兰和陈浩,则食不知味,
第一次对将陈默送走的决定,产生了一丝不确定的恐惧。这一夜,有人安然入睡,
积蓄力量;有人,则注定要失眠了。
龙潜于渊第5章 北大荒的第一课哐当、哐当……绿皮火车在广袤的原野上行驶了几天几夜,
窗外的景色从熟悉的城市逐渐变为无垠的农田,最后是望不到边的荒原。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野草的气息,与城市的喧嚣截然不同。陈默和几十名知青一起,
在某个简陋的小站下了车,又被塞进摇摇晃晃的解放牌卡车,颠簸了整整一天,
才终于抵达了目的地——北大荒建设兵团某部三连。触目所及,
是低矮的土坯房、茫茫的草甸子和远处茂密的丛林。七月的北大荒,白天炎热,
早晚却已带着凉意。条件比陈默记忆中更加艰苦。连长是个皮肤黝黑、嗓门洪亮的中年汉子,
姓李,简单地训了话,强调了“扎根边疆、建设边疆”的意义,然后就将他们分派了宿舍。
所谓的宿舍,就是大通铺,几十个知青挤在一起,空气浑浊。前世的陈默,面对这种环境,
充满了绝望和抗拒,难以融入,也因此被排斥。但这一次,他心态完全不同。
他平静地领取了被褥和生活用品,找了个靠墙的位置铺好床铺,
主动和周围的知青点头打招呼,态度不卑不亢。他的平静和沉稳,
在这个普遍充满焦虑和思乡情绪的群体中,显得有些与众不同,反而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其中一个身材高大、面容憨厚,但眼神明亮的青年,主动帮他整理床铺。“我叫赵振山,
辽北来的,比你早来半年。有啥不懂的,可以问我。”青年爽朗地笑道。赵振山!
陈默心中一震,面上却不动声色,露出真诚的笑容:“谢谢赵哥,我叫陈默,从南边来的。
以后请多关照。”他仔细打量着赵振山,这就是他名单上的第一个名字,
那个前世因义气毁掉前程的好汉。此刻的赵振山,充满了朝气和热情,
还未被现实的残酷磨平棱角。陈默暗下决心,一定要改变他前世的命运,将他争取过来。
第二天,繁重的劳动就开始了。
开荒、割草、修水利……每一项都是对体力和意志的极限考验。陈默没有偷奸耍滑,
而是踏实肯干。他虽然身体不算最强壮,
但有着远超同龄人的韧性和技巧——那是前世用血泪换来的经验。他懂得如何节省体力,
如何使用工具更有效率。他的表现,很快赢得了李连长和一些老职工的认可。
赵振山也对他刮目相看,两人渐渐熟络起来。然而,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知青点里也有拉帮结派的现象。一个叫孙老四的本地青年,仗着身强体壮,
又是连里某个小领导的远亲,经常欺负新来的知青,尤其是像陈默这样看起来“文弱”的。
这天集体割豆子,孙老四故意把自己分内的活儿干得毛糙,
然后把一大片没割干净的地界推给了旁边的陈默,还嚷嚷着:“城里来的小白脸,就是不行,
干活磨磨唧唧,还得老子给你擦屁股!”若是前世,陈默要么忍气吞声,要么冲动理论,
结果都是吃亏。但这一次,陈默只是停下手中的镰刀,平静地看着孙老四。“孙老四,
你的地界,从第三垄到第五垄,豆茬留得超过一尺,这叫‘擦屁股’?
我看你是想把屁股撂给别人擦吧?”陈默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周围劳作的知青耳中。
众人都停下活计看了过来。孙老四被当众戳穿,顿时恼羞成怒:“你放屁!
老子干活向来干净利落!你少他妈血口喷人!”陈默也不争辩,直接走到孙老四负责的地块,
用镰刀指着那明显高出标准的豆茬:“是不是,让大家看看就知道了。李连长强调过,
豆茬过高影响秋翻地,这道理你不懂?”事实胜于雄辩,那高高的豆茬一目了然。
周围知青们窃窃私语,看向孙老四的目光充满了鄙夷。孙老四脸涨成了猪肝色,
抡起拳头就想动手。赵振山一个箭步挡在陈默身前,高大的身躯像座铁塔,
瓮声瓮气地说:“孙老四,想干啥?自己干活偷奸耍滑,还想打人?”孙老四欺软怕硬,
见赵振山出面,顿时怂了,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了几句,灰溜溜地回去重新收拾自己的地块。
陈默对赵振山投去感激的目光,心中暗忖:孙老四这种小角色不足为虑,但这是个信号,
说明潜在的敌意一直存在。他必须更快地积蓄力量。
他的目光投向了连部附近那个小小的、布满灰尘的图书室,那里,或许有他需要的东西。
更重要的是,他怀里的三十块钱,需要尽快变成更多的资本,
而北大荒这片看似贫瘠的土地下,埋藏的机会,远比城里更多。
第6章 荒原淘金上经过孙老四那场风波,陈默在知青中的形象悄然改变。
他不再是那个沉默寡言、可以随意拿捏的“城里学生”,
而是有原则、有胆识、而且似乎很懂农活的明白人。连李连长在晚点名时,
都不点名地批评了干活不认真的现象,变相肯定了陈默。陈默宠辱不惊,
依旧每日完成自己的劳动任务,不冒尖,也不落后。但他利用一切空闲时间,
往连部那间小小的图书室跑。图书室藏书很少,大多是政治读物和农业技术书籍,
落满了灰尘。管理员是个戴着厚厚眼镜、性格孤僻的老年知青,姓吴,
大家都叫他“老吴头”。陈默的目标很明确——寻找关于本地历史、地理,
尤其是矿产和草药的书籍。北大荒资源丰富,除了黑土地,地下有石油、煤炭,
山里有珍稀药材和……某些特殊时期遗落的“宝贝”。他先是借了几本农业书做掩护,
每天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看,偶尔帮老吴头整理一下散乱的书籍,态度恭敬。
老吴头起初不爱搭理人,但见陈默是真心来看书,而且手脚勤快,脸色渐渐缓和。几天后,
陈默看似随意地问:“吴老师,咱们这儿靠近边境,以前是不是有过不少老金矿什么的?
书上说这山里宝贝多。”老吴头扶了扶眼镜,瞥了陈默一眼,慢悠悠地说:“宝贝?有啊,
黑瞎子黑熊、野猪、人参,都是宝贝,就看你有没本事拿。”他顿了顿,
似乎想起了什么,压低声音,“不过,要说老矿坑,往北走,过了野狼坡,
以前倒是有个小金矿,日本人占东北那会儿开的,没几年就废弃了,说是没啥油水。
后来也没人去了,那地方邪性,听说闹鬼。”废弃金矿! 陈默心中一动。日本人开的?
即使废弃,矿坑周围会不会有散落的矿石,或者……他们来不及运走的设备零件?
哪怕是最低品位的金沙,在这个年代也是硬通货。而且,
“闹鬼”的传说正好能阻止大部分人靠近。“谢谢吴老师,我就随便问问,长点见识。
”陈默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继续看他的农业书。但他心里已经将“野狼坡以北,
废弃金矿”列为了首个探索目标。不过,独自去荒野深处太危险,他需要帮手,
也需要一个合理的借口。机会很快来了。连里组织人手进山采集山货,为过冬储备食物。
这是惯例,也是知青们改善伙食、甚至偷偷搞点外快的机会。陈默主动报名参加。
进山队伍有十几个人,由一位经验丰富的鄂伦春族老猎手向导。赵振山也在队伍里,
他听说陈默要去,特意跟他分在一组。“陈默,进了山跟紧我,这老林子看着平静,
里面弯弯绕绕多,容易迷路,还有牲口野兽。”赵振山叮嘱道,
递给他一把磨得锋利的柴刀。陈默感激地点点头。他此行明为采集山货,
暗地里却一直在观察地形,记忆路线,并悄悄开启“鉴古”能力,感知周围。他发现,
这种能力对天然矿物、野生药材也有微弱的感应,只是不如对人工古物那么清晰。第一天,
大家收获不错,榛子、蘑菇、木耳采了不少。傍晚在一处背风的山坳扎营。陈默借口解手,
走到营地边缘,目光投向老吴头所说的北边方向。远处山峦起伏,暮色中显得神秘而深邃。
突然,他的目光被不远处小溪边一片不起眼的植被吸引。那种植物叶片呈掌状,
开着淡绿色的小花……和他前世在资料上看过的野生黄芪极为相似!而且,
“鉴古”能力传来一丝微弱的、代表着“生机”的感应。他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挖出一株,
查看根部。果然,根茎粗壮,呈淡黄色,带着淡淡的豆腥味。是品质相当不错的野生黄芪!
这在当时是紧缺药材,供销社收购价格不菲!他强压激动,没有声张,
只是默默记下了这片位置。然后,他采集了一些常见的蘑菇和木耳,回到了营地。晚上,
围着篝火,大家烤着干粮,闲聊着。孙老四也在队伍里,他今天运气不好,没采到多少东西,
看着陈默和赵振山鼓鼓的背篓,有些眼红,阴阳怪气地说:“有些人啊,就会溜须拍马,
跟着厉害的人,捡现成的便宜。”陈默还没说话,赵振山先不乐意了:“孙老四,
你嘴里干净点!有本事明天自己多采点,别整天红眼病!”陈默拉了拉赵振山,
示意他不必动气。他从背篓里拿出几个最大的蘑菇,递给孙老四,平静地说:“孙大哥,
今天运气好,多采了几个,你拿去尝尝鲜。”这一下,反倒让孙老四愣住了,接也不是,
不接也不是,脸憋得通红。周围知青看向陈默的目光,又多了一丝赞许。这个陈默,
不仅硬气,还大度。陈默心中冷笑,小恩小惠,能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他的目标,
远不是这点山货。那片野生黄芪,和那个遥远的废弃金矿,才是他真正的目标。这次进山,
只是开始。他需要找到一个安全的方式,将发现的资源变现,并为进一步探索金矿做准备。
他注意到,那个鄂伦春老猎人腰带上挂着一个旧的黄铜烟袋锅,
上面似乎刻着一些神秘的纹路,他的“鉴古”能力,对其有着不同寻常的感应。或许,
可以从这位老猎人身上,打开另一个突破口。
第7章 荒原淘金下与老猎人的秘密第二天,采集队伍继续深入。
陈默有意无意地带着赵振山,朝着发现野生黄芪的那片区域靠近。他并没有急于大量挖掘,
而是只采了少数几株品相最好的,小心地包好放在背篓底层,上面用蘑菇遮盖。大部分时间,
他仍在观察和记忆路线。休息时,陈默主动坐到那位沉默寡言的鄂伦春老猎人多隆身边,
递上一块自己的干粮。多隆看了他一眼,接过干粮,点了点头。“多隆大叔,这老林子真大,
您常年在里面走,肯定知道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儿吧?”陈默用请教的口吻说道。
多隆喝了口水,用生硬的汉语说:“山有山规,林有林路。不懂规矩,就喂了熊瞎子。
”陈默表示受教,然后目光落在多隆腰间的黄铜烟袋锅上,装作好奇地问:“大叔,
您这烟袋锅上的花纹挺特别的,是咱们鄂伦春的吉祥图案吗?
”多隆似乎对这个话题有点兴趣,拿起烟袋锅摩挲了一下,
脸上露出一丝追忆的神情:“老物件了,我爷爷传下来的。这不是吉祥图案,是路标。
”“路标?”陈默心中一动。“嗯,”多隆指着上面一个类似箭头的刻痕,“这个,
指有水的地方。”又指着一个圆圈里带点的,“这个,指能避风的山洞。
还有这个……”他指着一个类似闪电的符号,“指危险的地方,比如……老矿坑,有塌陷,
还有……不干净的东西。”陈默的心脏猛地一跳!老矿坑!果然,本地人尤其是这些老猎人,
对那个废弃金矿有所了解!他强作镇定,赞叹道:“真厉害!靠着这些记号,
就不会在林子里迷路了。”他没有继续追问矿坑的事,过犹不及。
但他已经确认了两件事:一是矿坑的确存在且危险,二是多隆对那里很熟悉,
甚至可能有相对安全的路径。当天傍晚,队伍满载而归。回到连队,陈默没有急着处理黄芪,
而是先找到赵振山,私下分给他一部分山货,包括那几株黄芪。“赵哥,这次多亏你照应。
这点山货你拿着,特别是这个,好像是药材黄芪,听说供销社收,值点钱,你拿去试试。
”陈默说得诚恳。赵振山推辞不过,收下了,拍着胸脯说:“陈默,你够意思!以后有啥事,
尽管开口!”他越发觉得陈默这人可交,不贪心,讲义气。接下来几天,陈默利用休息时间,
独自又去了连队附近的山脚,这次他带了工具,小心翼翼地挖了更多野生黄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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