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飞狗跳的第一天
车子驶入小区地下车库。
岳母王金花扒着车窗，啧啧称奇：“哎呦喂，这车库比咱家院子都干净！女婿，这停车位得不少钱吧？”
林强则盯着旁边一辆跑车，眼睛发亮：“姐夫，啥时候也整辆那样的开开？带劲！”
我没接话，只是笑着停好车。
“到了，大家拿好东西，上楼吧。”
电梯里，狭小的空间更是放大了这一家子的存在感。
王金花身上那股子葱蒜混合汗腺的味道。
林强嘴里嚼着口香糖的吧唧声。
还有那对双胞胎，林家宝和林家贝，根本闲不住，在电梯里蹦跳，用手拍打着轿厢壁，发出砰砰的响声。
林莉有气无力地呵斥着，毫无作用。
林婉的脸色越来越白，紧张地看着电梯跳动的数字。
“叮！”
电梯门打开，我率先走出去，掏出钥匙开门。
“来来来，爸妈，小强，小莉，快进来，别客气，就当自己家。”
我侧身让开，热情地招呼。
王金花第一个挤进去，鞋也没换，踩着那双沾满泥星的布鞋就踏在了光洁的地板上，留下几个清晰的脚印。
她站在客厅中央，叉着腰，环顾四周，眼神像扫描仪一样掠过每一件家具电器。
“嗯，这房子还行，就是小了点儿。咱这一大家子，怕是转不开身啊。”
林大柱闷头跟着进去，一屁股坐在最贵的那个真皮沙发上，掏出旱烟袋就想点。
我眼疾手快，笑着拦住：“爸，家里禁烟，对孩子们不好。要抽去阳台。”
林大柱愣了一下，浑浊的眼睛瞥了我一下，悻悻地把烟袋收了回去，没吭声。
林强则像进了游乐园，这摸摸那看看，拿起电视柜上的一个摆件掂量着：“姐夫，这玩意儿是真的假的？看着像玉的。”
“仿的，不值钱。”我面不改色。
林莉拖着两个儿子进来，双胞胎一脱离束缚，立刻尖叫着冲向各个房间。
“别乱跑！别碰东西！”林莉喊着，但根本拦不住。
一个冲向阳台，一个钻进了我们卧室。
房间里瞬间充满了孩子的尖叫、大人的喧哗和各种东西被碰撞的声音。
林婉站在门口，看着这混乱的一幕，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
她大概没想到，她心心念念的“家人团聚”，会是这样的开场。
我走过去，轻轻揽住她的肩膀，语气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
“婉儿，你看，爸妈他们坐车也累了。你先带他们去书房……哦不，暂时给小强住的那个房间看看，安顿一下行李。我去把次卧收拾出来，给爸妈和小莉他们住。”
林婉茫然地看着我：“次卧？那……那我们住哪？”
我笑了笑，指指客厅的沙发：“这几天我先睡沙发。你带着孩子跟小莉他们挤挤？非常时期，克服一下。一家人，讲究那么多干嘛。”
林婉的眼睛瞬间瞪大了。
让我睡沙发？让她去跟妹妹还有两个闹腾的外甥挤一张床？
这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老公，这……这怎么行？你明天还要上班……”
“我请假了。”我打断她，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力量，“就是为了好好安顿爸妈他们。听话，快去。”
我轻轻推了她一把。
林婉看着我已经开始动手挪动客厅杂物的背影，又看看屋里那群如同蝗虫过境般的家人，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咬着牙，领着兴奋的王金花和东张西望的林强走向那个狭窄的书房。
“姐，这就我住的地儿？”林强看着那小得转不开身的房间，顿时垮下脸，“这还没咱家猪圈大呢！”
王金花也皱起眉头：“是啊婉儿，这哪住得下人？让你弟弟睡这，亏你想得出来！”
林婉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支支吾吾。
我抱着被褥走过来，正好听到，立刻接话：
“妈，小强，暂时委屈一下。主要是没想到你们来得这么齐，这么急。房子是小了点，但只要我们心在一起，地方挤点没关系。”
我一边说，一边把被褥塞进林强手里，表情诚恳得不能再诚恳。
“小强是男子汉，克服一下。等姐夫以后赚了大钱，一定换大房子，给你留个带卫生间的套房！”
林强被我架了起来，哼哼唧唧，没再大声抱怨，但脸色依旧难看。
安顿好林强的“猪圈”，更大的难题来了——次卧。
原本是我和林婉的卧室，宽敞明亮。
现在，要塞进岳父岳母、小姨子以及两个破坏力惊人的双胞胎。
我把我们的衣服杂物快速清理到客厅，堆在角落。
王金花和林大柱毫不客气地把他们的包袱拎了进来，开始占地盘。
林莉拖着两个浑身是泥灰的儿子，看着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双人床，也傻眼了。
“这……这怎么睡？”
我一脸“为难”，然后“灵机一动”：
“这样，爸妈年纪大，睡床。小莉，你带着孩子，打个地铺？年轻人，骨头软，凑合几晚。我明天就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折叠床！”
打地铺？
林莉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王金花却已经一屁股坐在了床上，颠了颠：“这床还行，挺软和。老头子，快来试试！”
林大柱闷声过去坐下。
完全没人理会林莉难看的脸色。
就在这时，“嘭！”一声脆响从客厅传来。
紧接着是林家宝的嚎哭声。
我们冲出去一看，只见电视柜上那个价值不菲的古董花瓶，已经变成了一地碎片。
林家宝坐在地上蹬腿哭喊，林家贝则指着哥哥幸灾乐祸地笑。
“我的花瓶！”林婉失声惊呼，那是她最喜欢的一件摆设。
林莉赶紧去拉儿子，嘴里骂道：“小祖宗！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王金花却护犊子地冲过来，一把推开林莉：“摔个瓶子怎么了？孩子又不是故意的！你个当妈的吼什么吼！破瓶子能值几个钱，摔了就摔了！吓着我大外孙了！”
林婉气得浑身发抖，看向我。
我深吸一口气，走过去，不是发火，而是蹲下身，检查林家宝有没有受伤。
“家宝乖，不哭了，没划着手吧？瓶子碎了没关系，人没事就好。”
我抬起头，对目瞪口呆的林婉和林莉露出一个“宽容”的微笑：
“没事，碎碎平安。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婉儿，明天你去买个更漂亮的。”
林婉看着我，眼神像是第一次认识我。
她大概不明白，一向注重生活品质的我，怎么会变得如此“好说话”。
她当然不明白。
因为我在纵容。
纵容这一切混乱、无序和破坏。
只有让这摊水彻底搅浑，让所有丑陋暴露无遗，我才能……浑水摸鱼。
傍晚，我亲自下厨，做了一顿“丰盛”的接风宴。
饭菜摆上桌，那一家子如同饿狼扑食。
筷子飞舞，唾沫横飞，咀嚼声、吧唧嘴声不绝于耳。
王金花一边把红烧肉往林强碗里夹，一边含糊不清地说：“女婿，手艺不错！以后家里的饭就你包了啊！”
林强啃着鸡腿，油手直接往桌布上擦。
双胞胎为了争一块肉，差点打起来，汤汁溅得到处都是。
林婉几乎没动筷子，看着眼前这片狼藉，脸色苍白。
我给她夹了一筷子菜，温柔地说：“多吃点，以后照顾一大家子人，辛苦你了。”
林婉看着我，眼神复杂，最终低下了头。
这一刻，我不知道她是否已经开始后悔，把这一大家子“福气”接进门。
但我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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