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里那封情书，现在烫手得像刚出炉的烤红薯。
三分钟前，他干了件能让他在这破学校里“青史留名”的蠢事——他，陆尘，一个要钱没钱、要成绩没成绩的普通高三学生，居然堵住了校花苏雨晴，当众表白了。
现在回想起来，他恨不得坐时光机回去，把那个被猪油蒙了心的自己按在地上摩擦。
是谁给你的勇气？
梁静茹吗？
还是昨天熬夜打游戏把脑子打傻了？
“尘哥！
是男人就上啊！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死党赵强那孙子，在旁边挤眉弄眼地拱火，唾沫星子都快喷他脸上了。
“就是就是，陆尘，冲！
我们精神上支持你！”
周围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也跟着起哄，一个个眼睛冒光，就等着看戏。
可能就是被这气氛架起来了，也可能心底那点对“女神”卑微的念想像野草一样疯长，他脑子一热，血往头顶一涌，真就梗着脖子冲上去了。
结果呢？
结果就是现在这操蛋的场面。
苏雨晴停下脚步，那双漂亮得跟会说话似的眼睛在他脸上，和他手里那封皱巴巴、还被汗浸湿了一个角的信之间，扫了个来回。
她脸上没啥表情，既不惊讶，也不生气，就是一种…纯粹的平静，平静得让人心慌。
她身边那几个平时叽叽喳喳的女生也瞬间闭了嘴，眼神跟探照灯似的在他身上来回扫描，嘴角还带着点要笑不笑的弧度。
陆尘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大的跟擂鼓一样，咚咚咚，震得他耳朵嗡嗡响。
他几乎是屏着呼吸，把手里的“定时炸弹”递过去，声音干涩得像是三天没喝水：“苏…苏雨晴同学！
这个…给你！”
走廊里诡异地安静了一瞬，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这边。
然后，他听见了苏雨晴的声音，清脆，但没什么温度，像冬天屋檐下挂着的冰溜子：“谢谢。”
她顿了一下，清晰而缓慢地说，确保周围每个人都能听清：“但我们不合适。”
这话像盆掺了冰碴的冷水，从他头顶浇下来，透心凉。
还没完，她像是完成一道证明题，又补充了最关键的条件，彻底把他钉死在耻辱柱上：“我希望把精力放在学习上。
你也一样，别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没意义的事情上。”
说完，她甚至没等陆尘有任何反应，像是避开一块挡路的石子，轻盈地从他身边绕了过去，只留下一阵淡淡的、好闻的洗发水味道。
留下他一个人，像个被施了定身法的傻逼，举着那封全世界最可笑的情书，接受着西面八方涌来的、混合着嘲笑、怜悯和看戏的目光。
“噗…”不知道哪个角落先没忍住，笑出了声。
紧接着，各种压低声音却清晰无比的议论就嗡嗡地响了起来，跟一群苍蝇似的围着他转。
“卧槽，真敢啊…他也不看看自己啥样，年级排名都快二百开外了，还想追苏校花？”
“哈哈哈，年度社死现场，我能笑一年…勇气可嘉，可惜用错了地方…”陆尘脸上火辣辣的，血液好像全涌到了脸上，又“唰”地一下退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麻木的冰凉。
他僵着手，把情书收回来，同手同脚地、几乎是挪动到走廊尽头的垃圾桶旁边。
“啪。”
那封他熬夜斟酌词句、改了又改的信，轻飘飘地落进了满是废纸和零食包装袋的桶里。
去他妈的青春！
去他妈的暗恋！
真几把丢人！
推着那辆除了铃不响哪都响的破自行车走出校门，陆尘感觉脚步沉得像是灌了铅。
放学的高峰期过了，街道有点冷清，夕阳把他影子拉得老长，跟他现在的心情一样，又丧又孤单。
“陆尘。”
旁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他扭头一看，是陈悦。
他家对门的邻居，也是他从小到大的同班同学。
她推着那辆擦得干干净净的浅蓝色自行车，扎着简单的马尾，正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点显而易见的担忧。
“你…没事吧？”
她没多问，只是默默递过来一瓶还冒着凉气的矿泉水。
陆尘接过来，瓶身冰凉的触感让他激灵了一下。
他拧开，仰头灌了一大口，冰水划过喉咙，暂时压下了心里那股火烧火燎的憋闷。
“没事儿，”他扯了扯嘴角，想挤个笑，结果表情比哭还难看，“我能有啥事。”
陈悦“嗯”了一声，没再继续这个尴尬的话题，推着车跟他并排往前走。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
但这种沉默并不让人难受，反而让他松了口气，至少不用再费力去解释什么。
快到分岔路口时，陈悦像是突然想起来，侧过头说：“对了，陆尘，周六我妈要去城郊的废品收购站淘一批旧书，店里忙不过来，你能来帮半天忙吗？
管午饭，按小时算工钱。”
要是平时，陆尘肯定得在心里盘算一下，是窝家里打游戏重要，还是赚那几十块钱重要。
但这会儿，他只想找点事做，用体力劳动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丢人画面挤出去。
“行啊。”
他几乎没犹豫，脱口而出。
“那说定了啊，周六早上八点，书店见。”
陈悦笑了笑，骑上车，朝他挥挥手，拐进了另一条巷子。
陆尘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心里那团乱麻好像稍微松动了一点点。
还好，在这狗日的生活里，总还有点儿不掺假的、正常的人和事。
他长长吁出一口气，抬头看了看天。
夕阳快彻底沉下去了，就剩一点金边顽强地黏在天边，像他此刻的不甘心。
他踢了下脚边的一个空易拉罐，罐子哐啷啷地滚出去老远。
“妈的，”他低声骂了句，像是在对谁发誓，又像是在告诉自己，“这事儿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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