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叫尤良,一个靠画画接散活的自由职业者。自由是自由,职业嘛,就有点不那么稳定了。
此刻,我的目光死死钉在屏幕右下角的时间上。19:34。
桌上的泡面桶已经凉透,红烧牛肉面的油脂凝成一层令人毫无食欲的白膜。我挪动鼠标,光标在空白的画布上孤独地闪烁,像一声声无情的催促。
电脑旁边,客户的合同电子版还开着。加粗的“24小时内交稿”字样,和下面更刺眼的“违约金三万”,仿佛是两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这单子酬劳三千,急是急了点,但对于已经两个月没开张的我来说,无异于救命稻草。
接单的时候是昨天晚上七点半。理论上,我现在应该只剩下不到二十四小时。
可实际上,我睡了个懒觉,打了八小时游戏,看了三部电影,还花了一个小时研究晚饭是吃泡面还是点外卖。
结果就是,我吃了泡面,而画布,依旧是一片纯白。
“不慌,尤良,不慌。”我对自己说,“真正的画师,都是在死线前夜才灵感爆发的。时间,卓卓有余。”
我拿起手机,熟练地解锁屏幕。社交软件图标上那个红色的“99+”角标,充满了致命的诱惑。
我点开一个朋友发来的搞怪链接,一个设计极其简陋的APP下载页面弹了出来。
名字很中二,叫“万应阁”。
页面介绍更是神神叨叨:“拖延症晚期?死线恐惧症?为您量身定制的死线实体化服务,一对一专属催收员,保证您文思泉涌,效率倍增!”
我嗤笑一声,现在的整蛊软件真是越做越离谱了。
抱着“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的心态,我下载,安装,打开。
APP的界面比想象中还简洁,只有一个输入框和时间选择器。
我顺手把任务填了进去:“完成‘星海之梦’插画”。
截止时间,我设定为明晚七点半,也就是合同上的最终死线。
点击确定后,弹出了一个支付页面。
“服务费:9.9元。”
“还挺会赚钱。”我嘟囔着,随手用指纹付了款。反正九块九也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手机轻轻一震,一条系统通知从屏幕顶端弹出。
“支付成功,您的专属催收员已上路,请注意查收。”
我撇了撇嘴,把手机丢到一边。行了,仪式感做足了,该干活了。
我拿起压感笔,悬在画板上方,深吸一口气,准备落笔。
就在这时,门外楼道的声控灯“啪”地亮了一下。
紧接着,门铃响了。
“叮咚——”
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我皱了皱眉。这个时间点,会是谁?外卖?我没点啊。
我起身走到门边,凑到猫眼前往外看。
楼道里空无一人。声控灯已经又灭了,一片漆黑。
“恶作剧?”
我嘀咕着,正要转身。
“叮咚——”
门铃又响了。
这次我死死盯着猫眼,看到了。声控灯亮起的瞬间,一个高瘦的黑影就站在我的门前,一动不动。
他穿着一身极其合体的灰色西装,像个保险推销员。但诡异的是,他的脸上,戴着一个没有任何五官的纯白面具。
我心里咯噔一下,全身的汗毛瞬间立了起来。
这人是谁?想干什么?
我强作镇定,隔着门喊道:“谁啊?找谁?”
门外没有任何回应。那个影子就像一尊雕塑,静静地立着。
我咽了口唾沫,手心开始冒汗。我悄悄拿出手机,准备随时报警。
就在我犹豫的瞬间,那个身影动了。
他缓缓抬起右手,手里提着的东西在楼道昏暗的灯光下,反射出一道冰冷的寒光。
那是一把裁纸刀。一把又长又锋利,美术生常用的那种裁纸刀。
我吓得魂飞魄散,猛地后退一步,撞在了鞋柜上。
几乎是同时,我听到了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
不,不对。那不是钥匙的声音。那是……金属摩擦、穿透的声音。
我眼睁睁地看着门把手自己缓缓转动。
“咔哒。”
门锁,开了。
门被推开了一条缝。
晚风灌了进来,带着一股子凉意。我全身的血液几乎在瞬间凝固,大脑一片空白。
那个戴着白色面具的男人,就站在门外,一言不发地看着我。
不,他没有眼睛。他只是“朝”着我的方向。
最让我感到毛骨悚然的,是他的头顶。那里悬浮着一串鲜红色的、半透明的数字,像一个劣质AR游戏的特效。
23:17:46。
23:17:45。
23:17:44。
它在倒计时。
我的心脏疯狂擂动,一个荒诞到极点的念头从脑海深处蹿了出来。
催收员……
难道……
不,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我被这个疯狂的想法刺激得回过神来,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我用尽全身力气,怒吼一声,猛地将门推了回去。
“砰!”
门被我死死关上,我立刻反锁,甚至还想找东西把门堵住。
我背靠着冰冷的防盗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刚才一定是幻觉。对,是幻觉。压力太大了,加上那个破APP的心理暗示,我出现了幻觉。
我努力说服自己,但那串鲜红的倒计时,却像烙印一样刻在我的视网膜上。
23:17:20。
我哆哆嗦嗦地摸出手机,想要删除那个罪魁祸首的APP。可就在这时,我听到了一个声音。
一个非常轻微的,像是布料摩擦墙壁的声音。
它来自客厅。
我的动作僵住了。我慢慢地,一点一点地,转过头。
客厅的窗帘被风吹起,月光洒在地板上。
那个穿着灰色西装、戴着白色面具的男人,正静静地站在我的电脑桌旁。
他……他是怎么进来的?
我明明锁了门!
他就像一个没有实体的幽灵,直接穿过了那扇厚重的防盗门。
我的大脑彻底宕机了。现实的边界在我眼前寸寸碎裂。这不是幻觉,这不是梦。
这个从APP里爬出来的鬼东西,是真的!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注视,缓缓地转过头,面具正对着我。他手里的裁纸刀,刀片被他用拇指“咔”地一声,又推出了一截,在月光下闪着森然的白光。
他朝我迈出了一步。
没有声音,他的皮鞋踩在木地板上,竟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你……你别过来!”我声音颤抖,几乎不成调,“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他没有回答。倒计时就是他唯一的语言。
23:16:55。
他又朝我迈出了一步。
我连滚带爬地后退,抄起手边唯一能当武器的东西——一个金属保温杯。
“我警告你!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我色厉内荏地吼道。
他置若罔闻,继续逼近。他的步伐不快,但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跳上,沉重而压抑。
客厅就这么大,我退无可退,很快就被逼到了墙角。
绝望涌上心头。
他举起了那把裁纸刀。
“啊!”
我尖叫着,闭上眼,胡乱地将手里的保温杯砸了过去。
预想中的剧痛没有传来。
我只听到“当啷”一声,保温杯似乎砸中了什么,掉在了地上。
我小心翼翼地睁开一条眼缝。
面具男依旧站在原地,甚至没有丝毫晃动。我的保温杯砸在了他的胸口,然后无力地弹开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保温杯,然后又“看”向我。
我从他那静止的姿态里,读出了一种……类似于“你在浪费时间”的情绪。
他再次举起裁纸刀,这一次,速度快了很多。
我完了。
这个念头刚闪过,求生的欲望就让我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我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朝旁边一窜,堪堪躲过了那致命的一刀。
刀锋贴着我的鼻尖划过,带起的劲风让我皮肤生疼。
我甚至来不及庆幸,就连滚带爬地冲向卧室,想把门反锁。
但他比我更快。
就在我即将关上门的前一秒,他的一只脚卡了进来。那只擦得锃亮的皮鞋,像铁钳一样,让门再也无法移动分毫。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用一种不合常理的力道,轻易地将门推开。
我被巨大的力量推得连连后退,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卧室里没有开灯,只有从客厅透进来的微光。他巨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山。
裁纸刀的寒光,在我瞳孔中越放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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