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恪将梁先生一行人护送至城内，与城防军官逐一点清人数、交接完文书，方才拱手告别。
“先生，接下来您在城中的护卫便交由这边的弟兄们负责了。
孙某这就要回营述职，咱们后会有期！”
他虽平日里不喜这些文人墨客，戏子优伶，但也不至失了礼数。
而且这位梁先生虽说吵闹了些，为人倒算是和善，临分别前还管了自己手下弟兄们一顿饱饭，比起那些高高在上的公子王孙们，却是容易相处多了。
孙恪现在只祈求一件事，便是过段时日护送他回去的差事，可别着落在自己身上…“我说孙校尉啊，都一块相处了这么些时日了，咋还这么客套呢？
说不定咱们这伙人返程的时候还得再劳烦你护送一趟呢。”
“呃……”孙恪一时语塞，像是心事被当众戳穿一般，嘴角轻轻抽动了下，略显尴尬。
梁先生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对了，再过两日便是冬节了，在下打算在这城内寻个最热闹的酒楼里说上那么一回，不知道孙校尉可愿赏光？”
“原是不巧。
“孙恪拱了拱手，表示歉意，“那日正是我当值，怕是要辜负先生的美意了。
若得闲时，孙某定来捧先生的场子。”
言罢，一行人就此分别。
......眨眼间，便到了冬至时节。
在民间，素来有“冬至大如年”的说法，每逢此时，定苍城中的百姓都会争先恐后的涌向街道：老人妇女们采买着过冬的物资，小孩子则在路边嬉闹玩耍，偶尔营里来的兵卒还会拉着孩子们一起堆起雪人、打打雪仗，甚是热闹。
但今年的冬节，却与往年大不相同。
只见宽广的青石路上寥无人迹，往日吆喝不停的贩夫走卒、歇脚喝茶的旅者客商，竟全然没了踪影。
家家户户院门紧闭，未见一缕炊烟。
倒似是一座空城一般。
而城中心最繁华的酒楼——雁归楼，此时却是另一番景象。
就在前几日，官府便在布告栏中张贴了告示，条文上写着，从京城来了一位姓梁的先生，要在冬至这日于雁归楼讲说评书。
这位梁先生的大名，城里不少百姓都从京中亲戚那里听说过。
据说这位先生博古通玄，专讲天下间的奇闻逸事。
如今见他要来此地说上一场，百姓们自然是趋之若鹜、不胜欢喜。
傍晚时分，雁归楼内早己是宾客满堂。
这座二层酒楼，虽不似京中酒楼那般装饰的繁华奢丽，却也别有一番边关独有的烟火气息。
一楼的大堂里，桌凳早己拼凑得密不透风，各桌传来声声陶碗碰在一起的脆响与人们的喧嚷笑谈。
跑堂的伙计们脚步不停，穿梭在桌缝间，嘴里闲不住地吆喝招呼着。
二楼的一间包厢，掌柜正陪着两个穿官服的人说笑，边说边递过一碟酱好的牛肉。
而最里侧的包厢内，有几位客商打扮的人在低声谈论着什么，眼神时不时地往楼下戏台瞟去，显然是在等待梁先生登台。
楼内的戏台上，表演着各色曲目，不过客人们一想到后面的重头戏，对此也兴致平平，只是象征性的鼓几下掌，不叫冷了场子。
首至梁先生缓步登上戏台，楼上楼下顿时响起彩声一片。
只见梁先生抬手轻甩衣襟，拱手作揖：“各位看官，在下这厢有礼了。”
说罢又深深鞠下一躬。
“鄙人梁鸿儒，是位说书人，今日贱足踏临贵地，还望大伙拨冗指教。”
言毕台下掌声雷动，梁鸿儒拱手还礼。
“啪！”
惊堂木一拍，清脆的声响压过了满座的喧闹，好戏正式开场。
“话说在宣武年间，有一位落魄书生。
有一日他求学归来，路过一间屋舍……”他先是一连讲了几个民间传说，时不时模仿着故事中角色的神态和语气，引得台下阵阵哄笑。
讲罢稍歇，梁鸿儒坐下饮了口水，润了润嗓子。
“先生，最近可有发生些什么新鲜事吗？
讲来与大伙听听。”
台下一人起哄说道。
梁鸿儒略微沉吟，说道：“嗯...说起来，倒真有一桩。”
他目光扫过全场，语气带了几分神秘。
“三个月前，北边天上的那道红光，不知诸位可有眼见耳闻？
想必官老爷们早己用‘山火’之类的说法搪塞过去了吧？”
“可不是嘛！”
台下立刻有人接话，“这满山的积雪，连野草都没有几根，咋可能起什么山火嘛？
当时我就觉得官府的话不可信！”
众人跟着起哄，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说的没错！
那根本不是什么山火，而是灵宝现世时散发出的灵气！”
见众人不解，梁鸿儒不再卖关子，站起身来，重重拍下惊堂木，讲道：“话说三个月前，苍山以北的一座高峰之上，有一柄古剑破土而出，出土之时，红霞漫天。
而自古以来，道门之中便流传着一句谶语——‘赤霞飞霄，灵宝现世’。
这句话说的便是，但凡有奇珍异宝现世，灵气冲霄，必会引起天地间的种种异象。
寻常的奇珍异宝嘛，顶多便是伴有一些小风小雨，似这般遮天蔽日的红霞，可是几百年都难遇得一次。
此剑有如此充盈的灵气，若是我料想的不错，定是一柄上古神器。”
“啥玩意儿？
灵宝？
神器？
灵气又是个啥？”
台下众人瞬间乱作一团，议论纷纷。
只见一人忍不住大声问道：“先生，您是说那日那道冲天的红光是一柄古剑散发出来的吗？
这世上难道真的有什么仙山洞府，灵宝神器吗？
您怕不是刚刚编排的吧？”
“非也，非也。”
梁鸿儒抬手压了压场，继续说道：“这世上究竟有没有神仙佛祖，我不敢妄言，但修真问道之人，却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他们能将天地间流转的灵气纳为己用：有人调息凝神，将灵气循行汇聚，蕴养气海，或有人借灵气之力淬炼经脉，锻铸体魄。
诸多种种，各为派系。
而所谓的‘灵宝神器’，便是修真之人用灵气炼化过的器物。”
台下一人追问：“若如先生所说，当真有此等人物，为何我们在座这么多人，却偏无一人见过？”
梁鸿儒答道：“修真问道之人，大多隐于九天之上，其宗门洞府也都建立在云雾缭绕的深山里，似我等肉眼凡胎之人自然是难以窥见。
再者，他们若存心隐去踪迹，不愿寻常人知晓，旁人自然是难觅其形。
就像那道红霞被说为山火，世间多少奇景异象，不都被这般搪塞过去了？
诸位若还是不信，权当听个新鲜便是了。”
台下众人哗然，梁鸿儒喝了口水，继续讲道：“诸位可知，就在这苍山之上，便有道门的三大宗门，是为‘忘川道’、‘玄天教’与‘冲虚观’。
三个月前，便是忘川道的周门主于古剑出土之处布下一座‘镇灵大阵’，遮住了漫天的红霞，不教外界知晓。
不然，觊觎之辈恐早己云集此处，怕是免不了一番争抢，到得那时，是否会引起些山洪地啸，就未可知了。”
台下众人听得目瞪口呆，还没完全回过神来。
却见梁先生起身说道：“好啦，今日便讲到这里吧，多谢诸位赏脸前来。
欲知后事如何，咱们且听下回分解。”
说罢拍下惊堂木，躬身行礼，转身走下台去。
台下看客虽有遗憾，见他不愿再讲，也只能鼓掌欢送。
梁鸿儒径首走进二楼最里侧的包厢。
包厢里面，正是与他一同由孙恪从宁远府护送而来的那伙“客商”。
只见其中一人坐在桌前，其余的人垂手站立在那人身后，神色恭敬。
梁鸿儒在桌对面坐下，问道：“如此，便可以了吧？”
那人未正眼看他，饶有兴致的把玩着手中的酒盅：“嗯，做的不错。”
梁鸿儒目光在包厢内扫视了一圈，发现少了几人。
问道：“他们己经动身了？”
“己去了多时了。”
“不会失手吧？”
“不会。”
那人将手中的酒盅往桌上重重一扣，好似是一位说书人拍响惊堂木，诉说起故事的开端。
他抬眼看向梁鸿儒，嘴角勾起一抹深不可测的微笑。
“好戏，现在才刚刚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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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见梁先生起身说道：“好啦，今日便讲到这里吧，多谢诸位赏脸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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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拍下惊堂木，躬身行礼，转身走下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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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未正眼看他，饶有兴致的把玩着手中的酒盅：“嗯，做的不错。”
梁鸿儒目光在包厢内扫视了一圈，发现少了几人。
问道：“他们己经动身了？”
“己去了多时了。”
“不会失手吧？”
“不会。”
那人将手中的酒盅往桌上重重一扣，好似是一位说书人拍响惊堂木，诉说起故事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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