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溪说着抬头环视起了宽敞明亮的饭厅。
从天花板到橱柜，再到明亮的瓷砖，这一砖一瓦，一尺一寸，都混着她海晏的血和泪啊！
李海龙看到她脸上的决绝和嘲讽，下意识的就想否认。
“不是大伯娘，我没……”李海强眼珠子一转，语气也前所未有的软和下来。
“大伯娘，你别听那些烂嘴子胡说！
你寄回来的钱都给我海晏哥治病了，我们家的楼是自己盖起来的……”猛地对上林文溪的眼神，他后面的声音一下就淹没在喉咙里。
林文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又摩挲起了打火机。
她回来半个月了，他们该不会以为自己只是在村里随意瞎溜达、晒日头吧？
她去了他们关着海晏的小屋，是李家在老屋旧地基上废弃的猪食棚子，又矮又潮。
她看到了泥墙上带血的指甲印，闻到了即便过去了两年，屋里依旧残存着的屎尿味。
只要想到他们说的，海晏每天从早到晚，就连夜里也止不住的呻吟、哀戚的哭声，她的心就像是被刀绞着。
那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牵挂，是她拼尽了全力，想要保护的人。
她错了，不该相信这些打着一家人旗号说会照顾海晏的人。
她错了，自己的孩子，该自己保护！
就算再难，也比被活生生饿死要好吧？
现在，就算她豁出性命，给他搏出了一条生路，人没了，又有什么用？
她恨自己，也恨这些人，就算看在钱的面子上，他们至少不该让海晏那么痛苦，更何况，他们还拿着她寄回来的医药费，买关系找工作、盖楼，吃香喝辣……现在，到了清算的时候。
注意到不少人一首都在试着解开绳索，她扯了扯嘴角。
“别白费功夫了，你们身上的绳扣，是我专门跟人学来的，你们只会越挣越紧。”
“还有，你们都吃了我带回来的药，就算是现在把你们解开了，你们最多也只能在地上爬几下。”
林文溪看着众人的惊愕，将疲惫的身体深深的靠在了木椅上。
“难得李家的人聚的这么齐，你们都给我说说海晏最后这几年是怎么过的。”
她说话间，环视众人的眼底，现出了一丝的促狭。
“谁说的好，说的真，我就放了谁。”
“当然，如果有说谎被人举报了，可就别怪我了！”
众人闻言，互相交换的眼神，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李海龙眼睛闪了闪，急切地开了口。
“搞了半天，大伯娘你就是想知道海晏哥最后的情况啊？”
“多大点事，你搞这么严重。”
他活动了一下越挣扎勒得越紧的手臂，求情道。
“你先放了我们，咱们坐下来好好说，我们保证一五一十，把知道的都告诉你！”
李海强也赶紧跟上道。
“是啊大伯娘，咱们坐下来好好说。”
林文溪像是铸在了座椅上，她看了看自己正前方，刚刚挣动着身体才要醒来的郭芳芳，冷冷地笑了笑。
“我只是绑了你们的手，没堵你们的嘴。”
“不过我得提醒你们，天亮之前，我要是还没听到我想听的，你们怕是一个都走不了。”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争抢第一。
很快，李海晏之死，就出现了和她查到的截然不同的版本。
她的好妯娌郭芳芳，在听到自己两个儿子讲述完自己的尽职尽责之外，也苦着脸说自己有多卖力。
“大嫂啊，这世上最难的事，就是伺候病人。”
“他一个大小伙子，能吃能拉，这么多年，要不是我们尽力照顾，他根本活不了这么多年。”
“我们真的是尽了全力，一点没骗你！”
“你可不能听那些碎嘴子乱嚼舌根。”
“那些人你还不了解他们吗？
他们是恨人有笑人无，没事都能给你掰扯出事来，更何况，咱们家这么多孩子，各个都这么有出息，他们是看着眼气啊！”
李海龙也赶紧说道。
“是啊大伯娘，我娘说的没错，那些人都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林文溪瞥了他一眼，首接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举报有奖！”
此话一出，饭厅顿时安静下来。
李海龙首接愣住。
林文溪看了看天色，又继续说道。
“天快亮了……”话音刚落，饭厅里面突然传来一道呜呜的哭声。
“我不想死，我刚找了新对象，我还要嫁进城里呢！”
这句话像是一座大山压在了众人的心坎上。
林文溪满意地看着众人变换的脸色，鼓励的看向说话的李海娟，耐心的等着她开口。
李海娟踌躇了一下，下决心似的看了一眼李海龙兄弟，低声开了口。
“我、我举报……”见李海强朝自己瞪眼，她将胸一挺，脸色也变得坚决。
“我举报我二娘他们根本就没好好照顾我海晏哥，他们不光不给他吃药，还打他骂他，尤其是李海强！
他还往我海晏哥嘴里抹猪粪，我亲眼看见的！”
李海强抬眼对上林文溪刀子一样的眼神，扭脸就朝李海娟瞪起了牛眼。
“胡说八道！”
“就你个不守妇道的二婚寡妇，嘟撸着厚嘴嘴唇子还想冤枉我？
你也不出去听听你都什么风评，就你说那话也有人信？”
他说着就赶紧看向林文溪。
“大伯娘，你别听李海娟胡说八道，她个不守妇道的玩意，嘴里就没句实话。
你在家待的少，你要待的多，听见别人怎么说她，你都没脸出门……放你娘的狗臭屁，李海强你个走街串巷、勾引良家妇女的二流子！
你敢说我说的不是实话？”
她说着瞄了一眼脸色阴沉得李海龙。
“你敢说你和你哥没打海晏哥，没饿着他？
敢说你们家楼房钱不是他的药钱盖起来的？
敢说你哥的工作，不是花大伯娘的钱买来的？”
李海龙也急了，瞪着眼就朝她骂。
“你才放你娘的狗臭屁！
就光我们家花钱了？
那钱没你们家一份？”
“你要这么说，当初是谁在奶跟前嚼舌根子，让他们拦着不让送大伯去医院？”
李海娟浑然不怕，呵呵一笑。
“你要这么说，我还得举报你们欺骗大伯娘，把荷清姐卖给傻子，害得她难产而死呢！”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们的吵闹声，在林文溪突然讲出一句‘天亮了’的时候停了下来。
这些互相撕咬、指责的人才如梦初醒般想起了自己被人捆着，全都惊恐地朝着林文溪看去。
却只见泪流满面、面色苍白的林文溪拧开了燃气罐。
她泪眼婆娑地看着自己面前的虚空，呢喃自语般给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判了死刑。
“儿子、闺女……老头子……我来了！”
“我带着所有的罪人，来向你们赔罪了！”
“我……”安静下来的众人看着她缓慢地去拧开燃气灶阀门，又从口袋里掏打火机，全都拼了命的求饶。
“大伯娘，别杀我，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大嫂，你真不能怪我啊，久病床前还无孝子呢，何况海晏和我们隔了一层肚皮。”
“你要怪就得怪两个老家伙啊，他们活着的时候就没把你们当人看，一家子都算计得死死的呀……”林文溪看着他们淡漠地笑了笑。
“你们每一个都有罪，都跟我一起去向他们赔罪吧！”
下一秒，所有人惊恐的喊叫、哭声，全都被一道剧烈的炸响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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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说你哥的工作，不是花大伯娘的钱买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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