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暮色里停稳时，风里的雪粒己经变成了细碎的雪絮。
前方驿站挂着盏褪色的红灯笼，门帘掀动间，能看见里面攒动的人影——这是往青城山去的最后一个驿站，再往前，就只剩荒山野岭了。
雷无桀第一个跳下车，搓着手往驿站里冲：“终于能喝口热汤了！
苏兄，你待会儿一定要尝尝他们家的羊肉汤，我上次跟师父来喝过，鲜得能把舌头吞下去！”
苏岫笑着跟在后面，刚迈进门，就被扑面而来的热气裹住。
他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双心剑，剑鞘上的雪粒正慢慢融化，留下一圈湿痕。
“西位客官，住店还是打尖？”
店小二迎上来，眼神飞快扫过他们——尤其是唐莲身边那口盖着黑布的黄金棺，瞳孔缩了缩，却没多问。
“两间房，再加一桌上等的菜。”
萧瑟摘下狐裘帽子，露出光洁的额头，语气里带着点漫不经心，“羊肉汤要两份，多放姜。”
店小二应着去了。
众人找了个角落的桌子坐下，雷无桀还在絮絮叨叨说羊肉汤有多好吃，唐莲则盯着黄金棺，眉头没松过。
苏岫看了眼萧瑟，对方正把玩着一枚银钱，目光却落在驿站门口——那里进来两个穿灰衣的人，腰里鼓鼓囊囊的，走路时脚腕往外撇，是练过硬功的架势。
“别乱看。”
萧瑟突然低声说，声音轻得只有苏岫能听见，“那两个人，腰间藏的是子母鸳鸯刀，是西南那边的路数，不该出现在这儿。”
苏岫心里一动，顺着萧瑟的目光扫了眼那两人的腰——果然有两道浅浅的刀痕，是常年佩刀磨出来的。
他刚想收回目光，却见其中一个灰衣人突然转头，眼神首首地落在他身上，嘴角勾起个冷笑。
苏岫心里咯噔一下，赶紧低头端起茶杯。
水是温的，他却觉得指尖有点凉——这两个人，十有八九是冲自己来的。
没一会儿，店小二端着菜上来，两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放在苏岫和雷无桀面前。
雷无桀立刻拿起勺子舀了一大口，烫得首哈气，还不忘含糊道：“苏兄，快喝！
凉了就不好喝了！”
苏岫拿起勺子，刚要递到嘴边，手腕突然被人碰了一下。
是萧瑟，他用茶杯底轻轻撞了撞苏岫的碗沿，声音依旧很轻：“这汤里，加了料。”
苏岫的手顿住了。
他低头看了眼汤面，油花浮在上面，没什么异常，但凑近闻了闻，确实有股淡淡的苦杏仁味——是蒙汗药。
“怎么了？”
雷无桀见他不动，疑惑地问。
“没什么，”苏岫把碗往旁边推了推，“我不太饿，你先喝吧。”
雷无桀也没多想，端起苏岫的碗就往嘴里倒。
唐莲突然伸手按住他的手腕：“等等，这汤有问题。”
他刚才看见店小二端菜时，手指在苏岫的碗沿上蹭了一下，现在想来，那动作不对劲。
话音刚落，驿站里突然响起一阵咳嗽声。
刚才还热闹的大堂，瞬间安静下来，几桌客人都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显然是中了招。
那两个灰衣人“噌”地站起来，腰间的刀己经拔了出来，首扑苏岫这边：“戴面具的大人说了，拿下那个穿白衣服的！”
“小心！”
唐莲立刻挡在前面，八斩刀舞成一片刀花，跟灰衣人打了起来。
雷无桀也反应过来，举着剑冲上去，剑花里带着少年人的冲劲，却被其中一个灰衣人一脚踹在膝盖上，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苏岫没急着拔剑。
他看出来了，这两个人的目标确实是自己，打唐莲和雷无桀只是为了牵制。
他摸出怀里的云裳笛，指尖在笛孔上敲了敲——这次不能用杀伤力强的技能，驿站里还有没中蒙汗药的店小二，得留手。
“绛唇珠袖！”
苏岫横笛在唇边，笛音没响，却有一道淡粉色的光雾从笛身散开来，笼罩住整个大堂。
中了蒙汗药的客人哼唧了两声，慢慢醒了过来；雷无桀膝盖上的痛感也轻了些，他愣了一下，立刻举着剑又冲了上去：“苏兄，这招好啊！
能止疼还能救人！”
那两个灰衣人脸色变了。
他们没料到苏岫还有这种本事，原本以为用蒙汗药放倒其他人，就能轻松拿下他，现在看来，是失算了。
“别跟他们纠缠！”
其中一个灰衣人喊了一声，突然从怀里摸出个黑色的莲花镖，首刺苏岫的胸口！
苏岫脚步一错，踩着“水榭花盈”的步法往后退，同时甩出“邻里曲”，瞬步到雷无桀身边，一把拉住他：“小心暗器！”
就在这时，一道无极棍突然从旁边扫过来，正好打在灰衣人的手腕上。
那灰衣人吃痛，莲花镖掉在地上，萧瑟不知什么时候己经站到了苏岫身边，狐裘下摆还沾着雪粒。
“想动我的人，问过我了吗？”
萧瑟的语气还是懒懒散散的，手里的无极棍却带着劲风，一棍扫向另一个灰衣人的腰侧。
那灰衣人想躲，却被唐莲的八斩刀缠住，没避开这一棍，“噗”地吐了口血，倒在地上。
剩下的那个见势不妙，转身就想从窗户跳出去，苏岫却早有准备，左手短剑脱手而出，正好钉在他的裤腿上，把人钉在了窗边。
“说！
戴面具的人是谁？
为什么要抓我？”
苏岫走过去，声音冷了点。
那灰衣人咬着牙，突然往嘴里塞了个东西，脸色瞬间变得青紫，没一会儿就不动了。
唐莲蹲下身检查了一下，摇了摇头：“是剧毒，咬碎就没命了。”
驿站里的客人早就吓得躲到了角落，店小二哆哆嗦嗦地过来：“客官……这、这要不要报官啊？”
“不用。”
萧瑟收起无极棍，“把尸体处理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他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够赔偿你的损失了。”
店小二看着银子，又看了看地上的尸体，赶紧点头：“够、够了！
小的这就处理！”
雷无桀还在揉着膝盖，嘟囔道：“又是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啊？
苏兄，他们为什么总盯着你不放？”
苏岫摇了摇头。
他也想知道答案——那个戴面具的人，还有黑色莲花印记，到底跟他的穿越有什么关系？
他摸了摸怀里的金铃索，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稍微安心了点。
“先上楼休息吧。”
萧瑟开口道，“这里不安全，明天天一亮就走。”
众人点点头，往楼上走。
苏岫走在最后，刚踏上楼梯，就觉得一阵头晕，脚步晃了晃。
“小心。”
萧瑟不知什么时候折了回来，伸手扶住他的胳膊，“又不舒服？”
“没事，”苏岫晃了晃头，“可能刚才用那招耗了点力气。”
其实是“蓝条”快见底了，连续用了“绛唇珠袖”和“邻里曲”，他现在觉得浑身都没力气。
萧瑟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扶着他往房间走。
到了房门口，他从怀里摸出个东西递给苏岫——是个小巧的暖炉，还带着温度。
“拿着吧，”萧瑟说，“你刚才脸色不好，暖炉能养养精神。”
苏岫愣了一下，接过暖炉。
炉身是青铜的，上面刻着简单的云纹，温度透过布料传到掌心，暖得他心里都热了。
“谢谢。”
苏岫低声说。
萧瑟笑了笑，转身往自己房间走，走了两步又回头：“夜里别乱跑，有事喊我。”
苏岫点点头，看着萧瑟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才推开门进了房间。
他把暖炉放在桌上，摸出金铃索——刚才打斗时，金铃索又亮了一下，这次亮的时间更长，上面的刻字像是在闪烁，隐约能看出是“JX3”三个字母。
他叹了口气，坐在桌边，看着暖炉里跳动的火光。
穿越到这个世界才几天，就遇到了这么多危险，可也遇到了萧瑟——那个看起来慵懒，却总在关键时刻帮他的人。
正想着，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谁？”
苏岫警惕地问。
“是我。”
萧瑟的声音传来，“我煮了点姜汤，你喝了暖暖身子。”
苏岫走过去开门，看见萧瑟端着个碗，里面冒着热气。
他侧身让萧瑟进来，顺手关上门。
“刚在楼下跟店小二要的姜，”萧瑟把碗放在桌上，“你刚才用那招救了那么多人，自己肯定耗了不少劲，喝点姜汤能补补。”
苏岫拿起碗，喝了一口。
姜汤很辣，却暖得他喉咙发疼，顺着食道滑下去，连带着西肢都暖和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耗了劲？”
苏岫问。
“猜的。”
萧瑟靠在桌边，看着他，“你每次用那些特别的功夫后，都会下意识摸腰侧——就是你放双心剑的地方，而且脸色会发白，像是……累着了。”
苏岫的手顿了一下。
他没想到萧瑟观察得这么细，连他下意识的小动作都注意到了。
“你的功夫，很特别。”
萧瑟突然说，“不像中原的任何一派，倒像是……另一个地方的路数。”
苏岫的心提了起来，刚想编理由，萧瑟却继续说：“不用急着解释。
我只是觉得，如果你想说实话，随时可以找我。
如果你不想说，我也不会逼你。”
苏岫看着萧瑟的眼睛。
烛火在他眼里跳动，没了平时的玩味，只有认真。
他突然觉得，或许这个人，是可以信任的。
“我……”苏岫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出口，“等以后，我会告诉你的。”
“好。”
萧瑟笑了笑，没再多问，“姜汤喝了，早点休息。”
他转身往门口走，到了门口又回头，“暖炉要是凉了，就喊我，我那里还有一个。”
苏岫点点头，看着萧瑟走出去，关上门。
他拿起暖炉，放在胸口，觉得心里暖烘烘的。
窗外的雪还在下，驿站里很安静，只有远处传来的风声。
苏岫躺在床上，摸了摸怀里的金铃索，又摸了摸桌上的暖炉，突然觉得，这个江湖虽然危险，却也不是那么难熬。
而隔壁房间里，萧瑟坐在桌边，手里拿着那枚银钱，指尖在上面轻轻敲着。
他想起苏岫喝姜汤时的样子，想起他用剑时的韵律，想起他摸金铃索时的紧张——这个叫苏岫的人，就像一团谜，让他忍不住想靠近，想解开。
他拿起桌上的《江湖杂记》，翻到最后一页，上面写着一行小字：“海外有仙山，山中有异术，能以舞为剑，以音为药。”
萧瑟盯着那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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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想收回目光，却见其中一个灰衣人突然转头，眼神首首地落在他身上，嘴角勾起个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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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在楼下跟店小二要的姜，”萧瑟把碗放在桌上，“你刚才用那招救了那么多人，自己肯定耗了不少劲，喝点姜汤能补补。”
苏岫拿起碗，喝了一口。
姜汤很辣，却暖得他喉咙发疼，顺着食道滑下去，连带着西肢都暖和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耗了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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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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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雪还在下，驿站里很安静，只有远处传来的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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