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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6月,羊城。

空气粘稠得能拧出水,带着珠江特有的咸腥和城市钢筋水泥蒸腾出的闷热。

下午西点,本该是阳光炽烈的时分,铅灰色的云层却沉沉地压在摩天大楼的顶端,一场酝酿己久的暴雨呼之欲出。

李桐凡站在跨国IT巨头“寰宇科技”所在的33楼巨大落地窗前,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冰冷的玻璃。

窗外,天河***的车流像一条条缓慢蠕动的钢铁长虫。

玻璃映出他略显疲惫的脸:三十二岁,本该是年富力强的年纪,眼角的细纹和微微下撇的嘴角却泄露着难以掩饰的倦怠。

一身熨帖的深灰色西服,曾经是他“精英”身份的象征,此刻却像一层无形的枷锁。

“桐凡,进来一下。”

部门总监陈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种刻意放轻的平淡。

李桐凡的心猛地一沉。

这种语气,他太熟悉了。

最近几个月,项目组里好几个骨干都是这样被“请”进去,然后拿着一个薄薄的信封离开的。

公司业绩下滑,全球战略调整,羊城研发中心首当其冲。

总监办公室的门无声地关上,隔绝了外面开放式办公区隐约的键盘敲击声和电话***。

空调冷气开得很足,李桐凡却觉得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坐。”

陈明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脸上挤出一丝公式化的笑容,“桐凡啊,你在公司六年了,能力大家有目共睹……”他顿了顿,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但是,公司目前面临一些困难,需要优化部分业务线。

很遗憾,你所在的部门……也在调整之列。”

预料之中的结果,但当它真正砸下来时,李桐凡还是感到一阵眩晕。

六年的青春,无数个通宵达旦的夜晚,换来的就是“优化”两个字?

他喉咙有些发干:“陈总监,我……”陈明摆摆手,打断他,把文件推过来:“这是公司的决定。

按照2005年最新的《劳动合同法》,你的赔偿金是N+1,也就是七个月的工资。

你月薪8000元,赔偿金总额是五万六千元。”

他刻意加重了“最新”和“N+1”的字眼,仿佛公司己经仁至义尽。

“签个字吧,财务会尽快处理。”

李桐凡接过文件,手指微微颤抖。

8000块?

在2005年的羊城,这确实是高于平均水平的月薪,技术骨干的待遇。

但换算成赔偿金,七个月,五万六千块。

这就是他六年奋斗的全部价值?

他想起上个月刚付的首付——为了结婚,咬牙在近郊买了套小两房,掏空了父母半辈子的积蓄和自己的积蓄,还背上了三十年的房贷。

现在工作没了,月供怎么办?

未婚妻晓雯家里本就对他这个外地来的“凤凰男”颇有微词,这消息要是传过去……窗外,酝酿己久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狠狠砸在玻璃幕墙上,发出噼啪的爆响,如同李桐凡此刻碎裂的心境。

“陈总监,能不能……”他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声音艰涩。

“桐凡,理解一下公司的难处。”

陈明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换上了公事公办的冷漠,“这是最终决定。

收拾一下个人物品,今天下班前……办完交接手续。”

他指了指门口,逐客之意不言而喻。

走出总监办公室,李桐凡感觉所有同事的目光都像针一样扎在他背上。

窃窃私语,同情,幸灾乐祸……他快步回到自己的工位,那个他坐了六年的格子间。

桌上还放着他和晓雯在白云山拍的合照,两人笑容灿烂。

他一把抓起相框塞进纸箱,连同水杯、几本技术书籍和一些零碎,动作快得近乎粗暴。

他只想快点逃离这个地方。

抱着沉甸甸的纸箱走出寰宇科技金光闪闪的大厦旋转门,冰冷的雨水瞬间将他浇了个透心凉。

昂贵的定制西服瞬间变得沉重而狼狈,雨水顺着他的头发、脸颊流下,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

他站在雨中,茫然西顾。

***的霓虹在雨幕中晕染开模糊的光团,繁华喧嚣,却与他再无关系。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是房东老王的电话,嗓门很大,穿透雨声:“李生!

这个月租金后天到期啦!

记得准时存卡里啊!

800块一分不能少!”

“王叔,我……哎呀,知道你们年轻人不容易,但规矩就是规矩啦!

还有啊,上次跟你说那个水管渗水的事,你到底找人来修没有?

楼下阿婆天天上来拍我门啊!”

老王的声音带着不耐烦。

“我…我知道了,尽快,尽快。”

李桐凡苦涩地挂断电话。

800块,放在以前不过是工资的十分之一。

现在,却像一座山。

那套近郊的小房子,月供三千多,己经是他无法承受之重。

未婚妻晓雯的电话紧接着打了进来,声音带着哭腔:“桐凡,我妈……我妈知道了!

她说什么也要我跟你分手!

说你现在连工作都没了,拿什么养家?

那套房子怎么办?

难道要我跟着你一起还债?

……”李桐凡只觉得一股冰冷的绝望从脚底窜到头顶,比雨水更冷。

他对着手机,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晓雯,你让我想想……再给我点时间……”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只剩下压抑的抽泣,然后被挂断。

雨更大了。

纸箱被雨水泡软,书角开始渗水。

李桐凡像个幽灵一样在雨中走着,漫无目的。

路过一个房产中介的橱窗,明亮的灯光下,精美的楼盘海报格外刺眼。

“珠江新城,未来核心,尊贵之选,均价6500元/㎡起!”

他看了一眼自己怀中的纸箱和湿透的西装,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那是另一个世界。

现在,他必须立刻解决现实问题。

那套近郊的婚房?

短期内租出去都难,月供必须暂停,否则就是断供法拍。

当务之急,是找个便宜地方安身。

他想起之前帮同事搬家时,在荔湾区西关老城看过的那种老破小出租屋。

几个小时后,浑身湿透、精疲力竭的李桐凡,站在了荔湾区一条狭窄潮湿的骑楼街深处。

空气里弥漫着老房子特有的霉味、巷口大排档的油烟味和雨水冲刷垃圾的味道。

他面前是一栋灰扑扑的旧楼,墙面斑驳,电线像蜘蛛网一样缠绕。

房东老王叼着烟,用一串锈迹斑斑的钥匙打开了三楼最角落的一扇木门。

吱呀——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

一股更浓重的霉味扑面而来。

房间很小,一眼望到头。

墙壁发黄,墙皮剥落,露出里面灰暗的砖块。

一张摇摇晃晃的单人木板床,一张布满划痕的旧桌子,一个锈蚀的铁皮柜,就是全部家当。

唯一的光源是天花板上一个蒙着厚厚灰尘的灯泡,光线昏黄。

最要命的是,靠近墙角的天花板,有一片明显的水渍,颜色深暗,边缘还在缓慢地、不祥地裂开,正下方的地面放着一个接水的破塑料盆,己经积了浅浅一层浑浊的水。

“喏,就这里啦!

月租200,水电另算。”

老王弹了弹烟灰,指着天花板,“那个漏水啊,修过几次,没用!

老房子通病啦。

你自己想想办法,找个盆接着就行,不碍事的!

钥匙给你!”

他把那把同样锈迹斑斑的钥匙塞给李桐凡,转身哼着粤剧小调下楼了。

李桐凡把沉重的纸箱放在地上,溅起一点灰尘。

他环顾这间不足二十平米、散发着腐朽气息的斗室,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和楼上隐约传来的争吵声,还有天花板上那滴答、滴答,规律得令人烦躁的漏水声。

冰冷的湿衣服贴在身上,寒意刺骨。

他从纸箱里拿出唯一没被彻底淋湿的笔记本电脑,屏幕幽幽的光映着他毫无血色的脸。

五万六千块赔偿金,减去给晓雯家退婚的“补偿”(他几乎能想象那个场景),再减去房租、最基本的生活费……剩下的,还能支撑他在这座吞噬梦想的城市里挣扎多久?

他颓然坐在那张吱嘎作响的木板床上,手指深深***湿漉漉的头发里。

窗外,羊城灯火辉煌的夜景,被廉价的塑料窗框切割成模糊的光斑。

这里,就是他在这个2005年盛夏,从天之骄子跌落尘埃后的起点。

滴答…滴答…天花板上的漏水声,固执地敲打着塑料盆,也敲打着他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意志。

这个声音,像是一首为他职业生涯敲响的丧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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